周府上下顿时一片悲色，透着死气沉沉的安静，略有耳闻之人路过皆是一阵叹息。
“周夫人多好的人啊！老天竟这般无情。”
“是啊，前年我小女儿不甚撞坏周夫人拿在手里的玉瓶，周夫人大度都不跟我们计较。”
“这有什么？去年我爹没钱治病，还是周夫人出的钱。”
“周夫人还经常做善事，捐香油钱，施斋救人。”
“周夫人是好人啊~”
“是啊，周夫人的郎君真是瞎了眼，竟抛弃这么好的娘子。”
“简直就是个负心汉，周夫人还是小姐的时候，那可是闻名的美人，侠肝义胆，一路扶持那负心汉当了官，竟抛妻弃子。”
“少说几句吧…周夫人，命苦啊~”
一辆华贵的马车快速使来，停在府外，车上走下来一个俊雅的男人，莫约三十几岁，穿着紫色秀线衣袍，头戴金冠，眉目带着几分急促。
周府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焦急万分。
“谁啊？”小厮开了门，瞧见敲门的仆人，略有不耐。
“大胆，主人来了，竟这般无礼！”仆人大呵。
小厮这才瞧见不远处那个男人，光看衣着，便能知晓是位贵人，可周府上下的主人只有夫人，大少爷吩咐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要进来，都得向他报告。
“你们报上名来，我这就去通报大少爷。”
仆从似有不耐烦:“这位是老爷，你们还需通报，开门！”
老爷？老爷是谁？这府上只有夫人，没有老爷。
小厮一个机灵，恍然大悟。
老爷？大少爷的爹？
啪！
门突然被关上，主仆几人面色难看。
里面看门的小厮往主院飞奔，正巧碰上了管家，“匆匆忙忙，成何体统！”
“管家，老爷…老爷来了！”
管家一巴掌拍在小厮头上，“什么老爷，说清楚。”
“就是老爷啊，周府的老爷！”
老爷？周府的老爷。
管家大惊失色，疾步进了主院。
“夫人，大少爷，老爷回来了。”
他语气里带颤，情绪有些复杂，却又有一丝高兴。替夫人高兴，尽管那是个负心汉，可那也是夫人喜欢的。
素文趴在床头，哭得昏天黑地。
“大小姐…你不能丢下奴婢…”
她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原以为会是一辈子，没想到，她们主仆二人，竟这么早就要分离了。
“母亲，你起来，你再看看孩儿啊！孩儿以后不捣蛋了，孩儿以后好好念书专心科考，你起来……”
少年握着周夫人的手，脸上划过几滴泪，很快又擦去。
“孩儿不哭，母亲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母亲前几天还说要考我功课呢，孩儿这就去把书拿来……”
“大少爷，老爷回来了！”管家站着屋外叫出声。
听到这句话，少年人怔了怔，旋即大怒:“让他滚，永远不要进我周家门，打走！”
“大少爷……让夫人见一面吧…”
管家还站着，胸口闷得慌，那是夫人盼了已久的人啊，夫人啊！
“我娘不想见他，他这个负心汉有什么可见的?从他抛弃我们那刻，就很我们毫无关系了，拿我的刀来，我亲自去打。”
小厮递过来一把刀，少年握住，整个人有种急迫的威压，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
东侧围墙上，两个布衣小少年跳下来。
“不走正门，翻围墙可不太好吧！”魏颢接住她，笑了笑。
若华从他身上跳下来，正正衣服，“能救人就行，你管这么多？”
“这里这么大，你怎么知道周夫人在哪里？而且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就是要被人发现……”
话没说完，一个小丫头站在廊下，看见两人略有吃惊。
若华走过去:“我们是何大夫店里的小童，来给何大夫送药，这药特别珍贵，能救得周夫人的性命，可惜不小心迷路了，你快带咱们去主院吧！”
小丫头疑惑片刻，立马点点头，带着人往主院方向去。
*
大门外，主仆几人还站着，男人俊雅的脸上露出几分凌厉，似已经等不急了。
大门一下子打开，一名少年率先出来，拿着大刀指着主仆二人。
几个仆人瞬间慌了，挡在男人身前。
“你就是周卿？”
少年手拿大刀，立于门前，下边好些认识他的人过来看着热闹。
面对少年的质问，男人平静起后答:“煜儿，我是你父亲！”
“呸！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给我滚，不然休怪我砍你。”
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周卿面容虽不显，心里却有一丝怒气。
“现在不说这个，我从京城带了御医来，赶紧给你母亲看病要紧。”
他身后一名身着黑色官袍的男人上前，面容大约四五十岁，手里拿着药箱。
御医佝偻着背，心里惆怅，这几天可把他的老腰颠着了，现在还疼呢！刚从皇宫出来，还没到家家，就被周卿逮住往这里来了。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位原配夫人。
“这就是周夫人的郎君啊！”
“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抛妻弃子。”
“男人不都这样？发了财升了官意气风发的时候，谁会记得家里的结发妻？”妇人呸了一声。
读书人也叹息：“抛妻弃子，实为不耻。”
门前的周煜还怒气蓬勃，什么话都向着周卿骂出，声声带怒。
“当年我祖父收留你，我母亲看中你，让你入了我周家门，帮你谋了官位，保你一路升官，没想到换来你背信弃义，将我祖父祖母气死，丢下我母亲另娶，害我周家至此，今天莫说我不要你进去，如今我母亲快不行了，但也不会想要见你。”
周卿身子微微颤了颤，手里握紧了拳头。
“我现在不见你母亲，你先把御医带进去，你母亲要紧。”
“呸……”
管家拉住周煜，不忍道，“大少爷，夫人真的快不行了，你就让她见见吧，就当是一个了结。”
他看着少爷长大，这些年也明白少爷的心思，他其实是盼着自己的父亲的，所以让每个看门的人都记住，任何人入府都要向他通报，可等来的却是一年又一年的失望。
周煜眼眶涨痛，这么多年了，他都没上过门，如今来了又有什么用？
见他一面，他母亲就能好吗？
他当这里是什么？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离开时不多看一眼，回来时还要他们巴巴盼着他，对他恭恭敬敬的？
他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