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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雪姬站在村口朝着自己招手,尹竹第一反应就是鬼打墙了。

不对啊,我自己就在鬼界啊。

尹竹举起手也跟白雪姬挥了挥,趟着雪往雪山村的方向又去,越到村边,雪就越来越薄,等尹竹到村口的时候,雪已经只有脚面的厚度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没有把心中的糟糕表露在脸上,尹竹微笑着等白雪姬先开口。

“你又回来了,竹取童子。”白雪姬对于尹竹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你也在这里迷路了吧?”

“其他旅客也会这样吗?”

尹竹把耳旁的碎发别在耳后,顺便看向村里,与尹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布局还是村民,都似乎在向尹竹表明这是同一个村子。

“是啊,偶尔有进山的外地人,也都会兜兜转转回到这里,可能这就是山神的警告。”

白雪姬的表情颇为虔诚。

“山神?”

尹竹的重点并不在“警告”上,因为她很清楚这里背后的规则是什么,甚至可以说,整个鬼界都未必有几只鬼比她更清楚规则背后的运行逻辑。

但是这个山神……

尹竹并不希望这里出现当初《罪恶都市》那种“规则套规则套规则套规则”的连环套娃情况,否则难度提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副本没有手机辅助,几乎所有规则都靠天选者的脑子硬记。

尹竹不是以记忆力见长的天选者,如果套娃太多层,她基本上就可以考虑全靠自己的天赋,暴力破解副本了——毕竟纯靠脑子去记一层层的区域规则,还要具体分辨其中的漏洞和陷阱,足够让尹竹脑子宕机。

或许是听到了尹竹内心的哀嚎,白雪姬给出了一个在尹竹意料之中的答案:“就是你之前说的雪女大人啊,她守护着雪山村。”

这下就连上了。

雪女成为了这片雪山的山神,所以白雪姬能够告诉尹竹“她还在沉睡”。

“所以漂亮姐姐,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肯定会迷路吗?”尹竹撅起嘴,突然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被坏人给骗了。

“唔……主要是以往的游客也不会听我的劝告,所以我觉得你走一圈就知道。”

白雪姬的笑容略带歉意。

……确实知道了。

尹竹此时的心中羊驼与疑问齐飞,一个迷惑解开了,更多的迷惑出现了。

如果真如白雪姬所说,雪女并没有苏醒,那么这片领域是在雪女沉睡的同时依旧保持运行的?但是白雪姬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机械化的固定设定,这可不像一个沉睡中的鬼怪能做到的。

尹竹之前听过猫又的科普小课堂,在鬼怪“沉睡”时,规则是很难生效的。

除非……

眼神复杂地望向白雪姬,尹竹有了一些猜测。

“对了,你走了那么久,要不要来我家喝点汤?”白雪姬又在邀请尹竹了,“外面雪那么大,你肯定冻得不行了。”

她自来熟地拉起尹竹的小手,满脸同情:“天哪,你的手这么冷。”

被白雪姬这么一碰,尹竹才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冷得厉害,几乎失去了知觉,被她温暖的手掌包裹时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温度。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尹竹这次没有直接答应她,但是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汤只能在你家喝吗?我的腿好像冻僵了,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喝?”

对于尹竹的话,白雪姬有些意外。

不过也仅仅是一秒后,白雪姬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先给你搬个凳子。”

白雪姬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趁着白雪姬离开的空当,尹竹迅速把目光放在周围的雪山村中,除了记住各个摊位的店主外,还留意了他们的互动。

右边有一个卖冻肉干的摊子,女老板在举着菜刀和男客人争吵,因为声音比较大,先引起了尹竹的注意;随后是左边的书店,三个小孩蹲在门口玩石子,让书店的伙计有些不高兴地站在屋里嘀嘀咕咕;书店旁边似乎是杂货店,有个女子在屋里试妆,正对这个镜子在嘴上抹什么……

这些都是上一次来到雪山村时,尹竹没有注意到的。

她上一次跟着白雪姬进入雪山村以后,直接就直奔了白雪姬的家,之后更是为了避免自己有回头转身180度的动作,几乎是平移过去的,贴着墙坐,很难注意到屋外的这些事。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偷了我的钱!”

一个大妈举着扫把,正追赶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从尹竹前面的街道跑过。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很有烟火气。

比鬼界的大部分地方看起来都更像人间,如果不是实在太落后了,尹竹真的会想留在这里。

对了。

留在这里。

尹竹突然意识到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从上一次进入村子时,尹竹就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认为雪山村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如果能留下来就好了。

只不过,在理智的支配下,那种想法没有那么强烈,只是一闪而过。

这一次的尹竹稍微念头强了一点,就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是目前没有证据,或许只是巧合——虽然她自信地认为不是的。

毕竟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见过蓝星的繁华科技都市,尹竹不可能对这种落后的地方产生迷一样的归属感,就好比你让一个现代社会能够有几千工资的普通女性,向往回到古代当百姓,还是那种家徒四壁、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这不是扯淡吗?

思想正常的人类只会希望生活越来越好,哪怕是回到古代,也绝对想当王公贵族,而不是被封建社会压榨的草民。

尹竹怀疑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受到了规则污染导致的。

很快,白雪姬带来了一个凳子,叮嘱尹竹在这里坐着别乱跑,然后回去熬汤了。

坐在凳子上,尹竹更加认真地进行自我剖析。

一般来说,天选者只有违反规则才会被污染,但是经历了好几个副本后,尹竹发现许多副本都不是什么一板一眼来明的,而是绞尽脑汁挖坑来阴的。

甚至有些规则本身,就会带有污染。

关于这点,尹竹最有发言权。

前有“不能在此地吸入空气”的离谱规则,后有“不能把名字随便告诉别人”的思维陷阱,后者就利用了妖怪们正常的思考来建立属于尹竹的规则。

在妖怪们做了“不能把名字告诉别人”的规则内容后,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我这么做算不算遵守规则”。

这个时候,规则就已经植入它们的潜意识中了。

“名字规则”只是一个引子,把《鬼界新规》引入到所有看到这份规则的鬼怪脑中的引子,让这份突如其来的规则强行进入到鬼界的舞台中。

同时,《鬼界新规》本身就是一个用来钓大妖怪的诱饵,这是后话。

尹竹目前的问题还是如何离开雪原。

当然,如果能够先找到猫又,然后把问题抛给猫又,自己就负责趴在猫背上摆烂,尹竹也是很愿意的,奈何现在别说猫又了,连根猫毛的影子都没有。

一时半会儿,尹竹也想不明白究竟问题出在哪里,等白雪姬来了,也就不想了。

“你肯定等急了吧?”

白雪姬拿来的汤,和上一次给尹竹的一模一样:“我只会熬这一种汤,不过如果你想吃寿司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捏哦。”

尹竹接过来,直接端着喝了一大口,顿时浑身又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温暖。

明明,她不觉得冰雪有多冷。

在浑身舒畅的温暖感觉中,尹竹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雪地里行走时,尹竹曾经有过很明确的“雪地竟然比自己预想之中温度高不少,没有那么冷”念头,但是每次进入村子后,尹竹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冷,想要留下来。

所以,问题应该出在这碗汤,或者出在白雪姬身上,或者出在整个雪山村上。

尹竹的思维翻涌不断,嘴上却礼貌地说:“谢谢你,漂亮姐姐,但是我还是要离开了,我还没有找到我尊敬的神明大人,如果你看到祂的话,请让祂不要离开村子,我下次迷路时就能遇到祂了。”

站起身,尹竹感觉自己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次,白雪姬没有挽留。

她只是微笑地接过尹竹喝了一半的碗,目送尹竹离开雪山村。

“你还会回来的。”

白雪姬的话被风雪吹散,并没有落到尹竹的耳中。

这一次,村外的雪已经到尹竹的大腿根了,虽然尹竹只是个小朋友的身体,但是这种厚度依旧惊人。

尹竹掐指一算,照这个堆积的速度,下次恐怕就能到腰部,再下次就是到胸口——虽然不知道鬼怪体质如何,反正人类胸口如果被压住,是会喘不上气来,活活被憋死的。

但是,前进还是要前进。

只有再一次回到雪山村,尹竹才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不过这一次,尹竹又听到了那凄厉地叫声。没有猫又,尹竹只能自食其力,小身子吭哧吭哧刨了个坑出来,最后扒拉点雪盖住自己。

这一次,怪物们并没有踩到尹竹。

唔,果然只是上次太倒霉了。

听那些发出惨叫声的怪物跑远了,尹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无论尹竹走多远,前面都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仿佛之前被尹竹用双腿硬生生趟出来的路从未存在过,一切都被重置了。

这一次,尹竹没有快速穿过冰柱林。

相反,她认真地观摩了一遍所有的冰柱,确定里面没有多出一只巨大猫妖后,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尹竹又一次感觉到疲惫时,终于看到了雪山村的影子。

以及等待尹竹的白雪姬。

很好。

尹竹终于不用再忍受这个半个小孩高的雪原了,很快来到雪山村,没等白雪姬说什么,直接扑上去给对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漂亮姐姐,可冻死我了!”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几乎在抱住白雪姬的瞬间,尹竹感觉到了自己怀中的女人滚烫的体温,无论是她起伏的胸口还是吹在自己耳旁温暖的呼吸气,都在告诉尹竹这是一个活人。

白雪姬这次被尹竹出乎意料的动作吓到,僵直了好几秒,才有点紧张地问:“你能松开我吗?”

“当然可以!”

尹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松开了白雪姬的身体,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她:“漂亮姐姐,有没有巨大的猫来到雪山村?”

白雪姬勉强跟上了尹竹的思维,摇摇头道:“没、没有。”

“太可惜了。”

尹竹脸上的失望神情显而易见,那种遗憾中带着落寞的小表情,足以戳中面前这个女人的心。

她蹲下身子,主动抱了一下尹竹,安慰道:“没准你的神明找到出路,已经离开了。你不要再出去了,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等风雪没过你头顶的时候,你会彻底迷失在雪原中,找不到回来的路的。”

这是……提示吗?还是……问题?

尹竹心中的疑问一闪而过,很快眼底金光流转,把白雪姬的话解读为提示。

不是问题,那么就不是白雪姬要求她停在这里。

尹竹再一次用“腿冻僵了”的理由,希望白雪姬能够把汤拿出来喝,而白雪姬也如同上一次那样,先取出了凳子,再回屋把汤热一热。

坐在木凳子上,尹竹平静地看着周围的村民们。

一模一样女老板在举着菜刀和男客人争吵,一模一样的三个小孩蹲在门口玩石子,一模一样的书店员工在嘀嘀咕咕,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屋里涂口红……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偷了我的钱!”

熟悉的声音之后,就是熟悉的大妈举着扫把,但是依旧没有追到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两个人从尹竹前面的街道跑过时,与上次跑过的路线分毫不差。

这个雪山村也是一个循环。

整个规则之中,唯一不在循环内的只有规则四的白衣女子——白雪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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