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霸业赶到会议室时，A组和b组已经全员到齐了。
会议室的椅子没有那么多，为了方便大家全有地方站，干脆把椅子都搬了出去。
站在人群前面的安知精神状态比以前放松了许多，因为眼里有光，看上去甚至年轻了好几岁：“欢迎回到蓝星，张霸业同志。”
她的用词很正式，没有平日里那样平易近人。
很显然，领导这样时一般就是要讲正事了，安知也是一样：“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们就要对【规则怪谈入侵蓝星事件】做一个总结了。”
她摆摆手，旁边没有存在感的秘书立刻放出了画面。
“首先，恭喜我们，也恭喜蓝星，终于摆脱了规则怪谈的约束。经过反复查询，各国都能够确认，蓝星上已经没有规则怪谈区域、禁区、天赋持有者等所有能和规则怪谈扯上关系的地方了，也就没有规则怪谈智囊团存在的必要了，大家可能会回到自己各自原本的岗位上。”
智囊团成员们稀稀拉拉地鼓了鼓掌。
“然后，关于牺牲的天选者待遇，我国自然是要给他们烈士身份，但是……”说到这里，安知顿了顿，“其实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不可言说突然就离开了蓝星。”
因为尹竹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不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是毫无疑问，她很可能再也无法回来了。
张霸业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所以，研究院实际上还会往那方面研究，尝试重新与尹竹沟通上。但是跨维度研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或许我们有生之年都看不到那一天了。”安知的笑容确实略带苦涩。
如果尹竹能够单方面联系蓝星，或许还有希望。
然而从蓝星规则怪谈的结束情况分析，安知怀疑尹竹根本是在不可言说背后偷偷干的，以她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总之，只要尹竹还没死，总有一天蓝星会与她重逢的。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安知微微抬起下巴，秘书立刻把投影切到了一张世界地图上：“蓝星上的许多国家之前都曾经变成禁区，现在规则消失，浓雾消散，联合国会派人去里面搜索还有多少幸存者，另外如果出现完全灭国的国家，地区的归属以及灾后重建工作也是一份麻烦。”
“所以，我现在被委任成立【禁区国家灾后救助组】的组长，你们有想要加入的吗？”
安知对着众人伸出了手。
她的手突然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看完了？你可满意？”
平野珊望着似乎在思索的尹竹，虽然她现在没有了具体的身体，却比自己适应得更快。
“还行吧。我也算尽力了，剩下的就跟我无关了。”
尹竹下意识想要捏下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团精神物质了，没有性别可言，没有物种可言，是这个世界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奇妙存在。
如果还有胳膊的话，尹竹还挺想把双臂背到脑后的：“与其担心蓝星，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强行结束了蓝星的规则怪谈游戏，被惩罚去主持其他还没完全被征服的星球的规则怪谈，你知道我的精神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吗？”
平野珊用感知能力去感应了一下，尹竹的情绪很平静，顿时实话实说：“没感觉。”
想起尹竹说的这些，她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有些后怕。
“原来，我也是鬼怪啊，我早就不是人了。”
尹竹的话音一落，整个与龙国链接的规则怪谈世界突然停止了运行，被自动判定为游戏结束，尹竹挑战失败。
“哎？”
就连平野珊背后的不可言说也察觉到了这个意外，忍不住凑过来看。
看着周围的所有鬼怪全部停止，听着熟悉的系统声音宣告自己的死亡，尹竹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哎？怎么会和我想的不一样？”
她的表情让不可言说充满兴趣起来。
祂很惊奇为什么运行了千百遍的游戏竟然会出现bug，更惊奇尹竹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祂直接把尹竹的精神从副本里拽了出来。
看到熟悉的黑暗时，尹竹心中大致清楚，自己的猜测和平野珊的情报是正确的，而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到诡异和恐惧的存在，就是一直在玩弄蓝星的不可言说。
“你是怎么想的？”
不可言说的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仿佛在审问一只小老鼠，让尹竹感觉到一丝不适。
她想仰起头，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怎么想的？”
不可言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带着不少怒意，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无视过祂，或者说，没有低维生物竟然不尊重祂。
尹竹重新把注意力移到不可言说身上，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里就是有什么透着危险气息的家伙，梗着脖子道：“规则说了【向其他鬼证明你不是同类】，但是我的身份又是【忘记自己鬼怪身份的人】，所以我试图在两者中寻找一个平衡，通过金色天赋去让原住民产生迷茫心理，寻求规避惩罚的机会。”
“……你倒是会钻空子。”
不可言说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蓝星人类的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祂顿了顿，声调突然有一点点奇怪：“你也是金色天赋的【人】？”随着一句话的结束，尹竹突然“看”到了无数金色的规则，冲着自己倾斜而来，仿佛想要全部钻进自己的脑子里，带着强大的生命威胁感。
无论是什么生物，生存的本能都是第一本能。
尹竹直接“闭”上了双眼，把全部意识收在自身之中，不断默念着“看不到就不知道规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有一粒微小的金色光芒。
不可言说“啧”了一声，收敛了所有规则，只问了一句：“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这句话和当初问平野珊的完全不一样，对于平野珊时的不可言说虽然还算温和，却总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但是此时对尹竹，更像是平等的存在进行了邀请。
哪怕拒绝邀请的后果，可能是被不可言说撕碎。
但是，平等就是平等。
“当然。”尹竹察觉到威胁解除时，就把意识重新外放，自然听到了不可言说的话，但是她提了个额外的要求：“不过，我想看到我出生的星球这轮游戏结束。”
……
然后尹竹就在结束时，趁着不可言说不在，强行结束游戏，并且把代表蓝星的那个光球“泯灭”了。
平野珊只看到她的位置金光一闪，包裹住了蓝星，那个光球就飞快地“消亡”了。
“你干了什么！”
面对不可言说的怒吼，尹竹的态度很平静，甚至有点高傲：“断开和蓝星的连接而已，没了我的蓝星，有什么好看的？”
“……”
后面平野珊不知道祂们又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当时那边金光不断，似乎不可言说与尹竹在大打出手，而且尹竹竟然还没被打死。
最后，尹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不过心情似乎有一点糟糕：“果然祂们的繁衍是靠寄生的。”
“什么？”
尹竹有些怜悯地看了平野珊一眼：“金色天赋就是祂们族人的【身份证】，作为纯粹的精神体种族，拥有创造和改变规则的能力，至于其他颜色的天赋，都类似于共栖动物，例如犀牛和牛椋鸟，需要依附在祂们身边维持精神状态。”
一旦精神失控，就可以变成制造规则怪谈的引子。
这点就没必要告诉平野珊了。
“这样啊……”平野珊若有所思，毕竟除了这里的不可言说，她还没见过其他同样种族的存在。
“我关闭了蓝星与高维世界连接的通道，所以祂觉得自己损失很大，要求我也帮他去主持其他规则怪谈世界的游戏。”祂说否则我会死，祂不会养着我。尹竹没有细说这方面的内容，毕竟是屠龙者终成恶龙，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具体情况，没必要多说什么，避免误导平野珊，对于不可言说的说法，尹竹也并不会完全信任。
“对了，你要不要看看蓝星的后续？”
尹竹偷偷掏出一点点蓝星的碎片：“这是最后一点，被我藏了起来，祂没发现。你不好奇蓝星在没有规则怪谈的后续吗？”
“不好奇。”
“对樱花国也不好奇吗？”尹竹试图寻找其他吸引她注意的地方，“虽然樱花国沦为了一段时间的禁区，但是作为最后一个副本才变成禁区的国家，许多国民似乎还有救。”
“不好奇，他们已经与我无关了。”
平野珊习惯性地摇摇头，在尹竹眼中不过是晃了晃，她更在意另一点：“你真的是被不可言说骗了吗？”
尹竹所谓的平衡论，平野珊根本不相信。
她很清楚，当年毛熊国的那件事，全世界人都很关注，因为他拖住了下一次规则怪谈出现的时间，尹竹的表现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尹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对此，尹竹只是笑嘻嘻地回答了当年平野珊的话：“你猜？”
这个回答，就代表了尹竹的态度。
她没有否定平野珊的猜测，回答暧昧不清，似乎并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在她来到这里后，平野珊也头一次感觉到了所谓的“种族克制”，自己对人类而言无往不利的粉色天赋，再也无法看到尹竹的心声了。
她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初心吗？
意识回到现在，平野珊看着尹竹在一堆大光球中跳来跳去，看完蓝星后续的她似乎能够获取自己所无法看到的知识，一边挑选，一边还在碎碎念。
一个个大光球代表着一个个还没有被制成副本的世界。
“这个叫武星？科技也太落后了，竟然才是铁器时代，感觉搞规则怪谈得全灭啊……算了吧，等它再发展发展。”
“灾难星？怎么会有人给自己住的星球起这种……啊，十几年一次世界末日？人类每次世界末日都死伤惨重？打扰了……这比降临规则怪谈还惨啊，难怪没有不可言说选这个，估计连直播基建都搞不起来……”
“这个叫麦块球啊？怎么不叫麦当当？不要。”
“这个叫地球？也太像蓝星了吧？感觉如果规则怪谈降临这里太有代入感了，光想一想罪恶感就拉满了，算了算了，这个不行。”
“亦芒星？额……不是极寒就是极炎，这星球上的人活的也太艰难了，不给他们增加生存难度了。”
“这个……”
尹竹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发着月白色光芒的星球上，这是一颗陆地大于海洋面积的星球，名字叫做未来星。
这个名字……很不错。
听起来就挺长个的，科技水平不算低，而且星球上的人很热衷于战争，就在尹竹和平野珊围观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场战斗——强大的国家在攻打弱小的国家，用无数火箭弹去轰炸对方的平民区，一时间，弱国尸横遍野……总之刚好不会太像蓝星，让尹竹有诡异的代入感，很适合用来当怪谈游戏的玩家。
尹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刚好，尹竹也找到了一个很适合这个星球的副本，讲述了一个人类在发展人工智能文明后，被规则怪谈入侵的故事。
祂感觉这个星球上的人一定会很喜欢。
你们不是很喜欢发展战争科技吗？那不如给你们看一看其他世界的面目，一个与你们类似，却分支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个副本的原住民并不好战。
恰恰相反，他们十分的“和平”，人人都能够遇到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所有人都衣食无忧，如果不考虑到这个世界已经被人工智能控制的话，其实世界无比美好。
无法看到尹竹的表情，无法听到尹竹的心声。
平野珊只感觉到了她颇为愉悦的心情。
在空荡荡的世界里，有一个人能够一直陪着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孤独了。
黑暗中，两个光点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