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外的天色尚早，朦胧的雾气弥漫在维纳城的街头，充满赛博风格的霓虹灯光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不远处的一面大屏幕，上面亮着几个蓝色的大字，似乎是个招牌。
忽地刮来一阵风，稍微把雾气吹散了一点，尹竹终于看到这座城市的真貌。
不远处，一片钢筋水泥丛林拔地而起，无数摩天大楼直冲云霄，带着耀眼光带的飞行器在楼间穿行，又或者停到某个半空中的停车坪上。无数霓虹招牌挂在外层的高楼上，再往内圈则是形状各异、颇具设计感的钢铁大厦。
这一切都很符合尹竹对文艺作品中赛博朋克的印象。
如果风停以后，那浓郁的雾气没有逐渐充满附近的环境，又把视线遮住，让不远处的建筑变得朦朦胧胧，就更好了。
尹竹有点怀念口罩了，毕竟雾气的颜色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可吸入颗粒物恐怕已经超标了。
考虑到平野珊还在公寓里等着自己，尹竹决定先去找能够获取更多信息的地方。
如果这是古代文，那么尹竹去的就是茶馆；如果这是现代文，那么尹竹去的就去网吧；不过现在的世界是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网络上能够共享的知识恐怕也被资本垄断，那么哪里可以让人最低门槛地获取情报呢？
几分钟后，尹竹站在酒吧门口，笑着拒绝了保镖的邀请：“不用了，谢谢，我对男人没兴趣。”
“有时候也有女性高级公民。”
“不行，家里人知道了会怪罪我的，我可得罪不起上面。”
保镖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没有坚持挽留。
转过身的同时，尹竹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也变得冰冷。
这个酒吧是有门槛的，普通男人进去需要交5维纳币，但是三种人不需要给钱，分别是高级公民、女人和很好看的男人。
尹竹一琢磨三者的共同点和差异，瞬间就懂了。
普通的客人是普通的消费者，高级公民是金主，而剩下两种都属于提供给金主的资源。
能把人当资源的地方，安全首先就无法保证，其次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如果被别人发现了自己连常识性知识都不懂，很容易被发现问题。从蠕虫的反应来看，维纳城的偷渡者不少，想要获取合法公民的身份需要找人帮忙，那如果被原住民发现，恐怕也是个大问题。
毕竟这里可没有《绿色之家》那样的家庭规则，维纳城的原住民和她可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尹竹又在大街上无意义地闲逛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了能够免费进入的公园，在里面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这座公园的植物都是些虚假的仿制品，公园里也没有鸟语花香，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塑料味。
成年人多半忙于工作奔波，很少有时间会来公园休息，倒是有个疑似幼儿园老师的男人，带着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孩在这里玩耍。
说奇形怪状，是因为他们中有一部分孩子出现了非人的特征，例如头上长了羽毛，手毛茸茸的，还有脸上长着胡须。
男人等孩子玩累了，就把孩子们聚集到自己身边，开始给孩子们讲关于维纳城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唯一星上一直流传着关于神明的传说，你们知道唯一星是什么吗？”
“知道！就是我们住的星球！我们是全宇宙唯一被神明眷顾的生命体！”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尹竹在旁边竖起耳朵，第六感告诉她，这里能够有不少信息。
“你们说的真棒，给你们大拇哥。”男人摸摸附近孩子的脑袋，“那时候，没有人见过神明，只见到过长着翅膀的人从天上飞下来作为神明的使者，那些人，我们称呼祂们为天使。”
“我知道天使！”其中一个脑袋上长羽毛的小朋友蹦跳着举起手，生怕别人看不到她，兴奋地说：“我有个邻居就是天使，他的背后长了两个翅膀！而且他父母都可以不用飞行器就在空中移动！”
“哇！真好！”其他小朋友露出羡慕的表情，让脑袋长毛的小朋友更得意了，小身板挺得笔直。
“后来，灾难降临唯一星，神明本可以熟视无睹，却依旧为人类放弃了自己美好的天堂，回到唯一星来驱赶灾难。但是祂们只要下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人类为了感谢祂们的牺牲，于是为祂们建造了维纳城。而我们的唯一星，也随着神明重新回到人间，科技突飞猛进，脱离了原本的劳作，可以用机器来工作，你们才可以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啊。”
尹竹不知道他这番话到底美化了多少神明，但是只看那群小朋友的反应就知道，一个个都眼中充满光芒，恨不得为神明肝脑涂地。
没等尹竹多想，男人竟然直接带着小朋友们走了过来：“您好，很久没有见到不工作的女士了，我注意到您一直在看我们，不知道您对我的讲课内容有什么意见吗？”
讲课？
尹竹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男人的穿着，确实比很多路人遇到的社畜好，似乎是高级公民？
考虑到自己长时间沉默容易引起别人的胡乱猜想，尹竹很快停止了自己的走神，认真回答男人的问题：“我没有孩子，也很久没见过孩子了，很好奇。”
这句话倒也不算假话，却把问题歪到了另一点，既没有回答工作，也没有回答他的讲课内容。
男人似乎只想要一个“自己没说错”的答案，于是又满意地继续给孩子讲课。
这个时候，尹竹才明白这是一堂户外课。
不过，男人的话存在大量美化神明的内容，用尹竹自己的逻辑判断，则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神明是一开始就存在于唯一星的，所以排除神明等于不可言说的可能性。既然神明不是不可言说，那么故事中原本的“灾难”降临才是指诡异。
在男人的描述中，神明赶走了不可言说后无法回到天上，但是实际情况反而是不可言说的诡异已经入侵了唯一星，所以才导致这个世界变成了副本，那么这部分要么是高层捏造谎言来稳住底层，要么就是高层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一群人在做死亡前最后的狂欢。
假设因为神明降临而导致科技突飞猛进是真的，但是这个科技的原材料真的是赛博朋克时代应有的东西吗？
尹竹心中先打了个问号，不敢确定。
其他方面，最有用的莫过于关于维纳城的介绍了。
穷人公寓和贫民窟都属于维纳城最外围的部分，所以时常有偷渡者会混进来，找一些中介帮自己办理一个虚假的公民身份。再往里就是商业区，大部分公民工作和消费的地方，也存在一些非常狭小的住宅楼。
维纳城最核心的区域被称为神之领域，虽然非常中二，但是哪怕仅仅是之前的眺望，尹竹也能看出那里的科技之发达，几乎榨干了周围所有的资源。
当然，这一切在男人口中就变成了：
“神明对人类是充满慈爱的，祂们住在维纳城的最中心，却允许人类每年在成神大典时前来围观。祂们为迷途的人类提供遮风挡雨的居所和辛苦劳动的岗位，并在那里建设了无数商业楼，你们知道米花大厦吗？”
“知道！卖好吃的！”一个老虎耳朵的小朋友举起手，“不过妈妈每年只有大典前才带我去……”
“如果说维纳城最底层的人，莫过于外围的E级公民和F级公民了，他们懒惰又贪婪，没有工作却总妄想获得更美好的生活，羡慕高级公民和神明所拥有的，一次次地发起战争。”男人娓娓道来。
“他们太坏了！”小朋友们完全被男人煽动了起来。
“你们可一定要努力当个好公民，每天勤奋工作，可不要像他们一样，住在又脏又臭的贫民窟里，成天怨天尤人，这样的话，你们只会变成那种社会废物。”
“好！”
一旁的尹竹冷眼看着男人对小朋友不断洗脑，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附近有图书馆或者书店吗？我想去看看纸质书。”
“这年头谁还看纸质书……”男人下意识说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脑海中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比尊敬地站直鞠躬道：“不好意思，刚才对您有些失礼，希望您千万不要……”
“够了，我想看看贫民的书，有地方吗？”尹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男人表情纠结了一阵子，点了点头，但是有些迟疑：“那个地方有点古怪，听说是梦神的区域……”
“祂啊？没关系，你说吧。”
尹竹老神在在的样子让男人心里有些打鼓，严重怀疑自己猜对了，既然是尹竹主动提出要去，男人自然也没有太多阻拦，只说了地址，很快拉着孩子跑了。
“这是……”把我当成神明了啊。
尹竹没有直接说出来，两个人交流中也没有任何可能触发违规的地方，收集海量数据的监控自然没觉得尹竹有什么问题，直接过滤掉了。
说实话，对于赛博朋克世界还有图书馆，尹竹是有些意外的。
考虑到这个世界本质上还是个规则怪谈世界，而且又有神明又有赛博，尹竹又感觉在情理之中，都那么大权力了，任性一点也算正常，就是不知道男人口中的梦神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了。
踏入图书馆以前，尹竹认真阅读了门口贴着的《图书馆规则》。
终于到了她的老本行了。
比起什么勾心斗角什么殊死搏斗，还是解读规则尹竹更在行啊。
【《图书馆规则》】
虽然标题简单易懂，没有任何前缀，但是……后面的规则更简单易懂，就差明着说“本图书馆问题很大，想活勿进”了。
【1.本图书馆全天开放，出入时需通过指定入口的闸机处扫描善灵官，激活闸机后方可进出，每次仅限一人，切勿强闯。
本图书馆有且仅有大门一个出口，如果出现其他出口，请勿靠近。】
【2.本图书馆的自动售货机可提供矿泉水、面包和肉干三种商品，不提供任何酒类饮品，请勿饮用。】
【3.本图书馆禁止任何动物进入，如果看到动物出现在图书馆，请立刻前往图书馆服务台，向图书管理员求助。请勿尝试接触动物，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害。】
【4.进入图书馆后，请选中最少一本书籍并看完它，否则将无法离开图书馆。】
【5.本图书馆所有书籍均为写着人类文字的书籍，且内页无任何插图，如果发现任何手绘图案或印刷体图案，请把这本书在十分钟内交给图书管理员，如果不幸超时，后果自负。】
【6.本图书馆一层存在一男一女两个厕所，且每个厕所有四个坑位，使用时请勿争抢。
因为偶尔会发生卫生间漏水事件，所以当地面出现积水时请不要慌张，可以蹲在椅子上安静等待，图书馆良好的排水系统很快会解决这个问题。】
【7.禁止在图书馆大声喧哗，禁止在图书馆内进行破坏，禁止在图书馆内乱丢垃圾，禁止弄脏或损坏图书。】
【8.本图书馆没有人类图书管理员。】
【9.当您无法找到自己想要找的图书时，可通过大门口处摆放的自助机器，查询您需要的书籍位置。
如果自助机器屏幕变为黑色，则说明电量不足，请勿继续使用。】
【10.本图书馆的灯光有时会出现突然暗淡、闪烁、熄灭等情况，请不要紧张，在五分钟内前往服务台附近等待即可，会有身着黑色衣服的维修工去解决问题。】
【11.如果在阅读过程中，听到其他人双眼无神并小声朗诵什么您无法理解的语言，请及时打断他，不要让他念完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