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待在这里吧!”
子明在那里站了片刻,随即拂袖离去。
上山的时候很累 可是下山却不一样了。
不仅是轻松, 而且是惬意。
尽管常平陪伴了子明漫长的岁月,但是对于现在的“子明”来说,没有多么可以和他的大业相提并论。
常平也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无论什么伤痛,在漫长的时间治愈下,最终都会归于平静。
顺着山路下去, 子明没有遇到任何人。
但是却在走到自己居所的门口遇到了一群围在树后的姑娘。
她们大多都站在远处,眼神敬畏地看着他。
子明眯了眯眼,将手背到身后,轻咳几声。
道:“有什么事吗?”
声音略微的悲伤和低沉。
这时,那群女子才从树后走出,向子明俯身行礼:“拜见长老。”
“我们曾经都受过常平的恩惠 ,所以做了些物件想要烧给他。”
子明抬眼看了眼那些女子臂弯里的篮子。
用丝绸盖着,满满当当的,但是不重。
一粉衣女子道:“因为常平是您的人,所以想征求您的同意。”
没有主人家的允许,不许随便去别人家的碑林。
这也是天之涯的规矩之一。
子明当然知道常平在私下里经常会帮助别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点点头,道:“去吧!”
“谢谢您!”
众人齐声道。
脸上挂着欣喜,她们原本以为子明长老是不会答应的。
尽管人们都口口相传,子明长老人美心善,但是那是碑林,是一个家族的秘密基地。
轻易是不会允许外人进入的。
正从旁边擦肩而过时,子明又扭头叮嘱了一句:“不要打扰了在那里栖息的英灵们。”
众女皆答:“请长老放心,我们必不会扰了英杰们的安息。”
“嗯。”
子明沉声道。
这群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先前请常平去捡风筝的那群人。
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就出了这样的事。
于是都回家做了些祭拜的物件,想要去送送他。
她们结伴而去,渐渐消失在门口。
而子明则是走进了殿中,依旧像从前一般打坐,研习经书。
……
冷风彻回到蘼芜宫后,坐在案前看文书,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也懒得搭理。
但是其中的一本奏折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大意就是此人于三日前去了趟人间。
发觉邪气竟然少了些许。
自认为这是一件好消息,便将此事飞鸽传书告知了冷风彻。
可是得知了此事的冷风彻却不做如此之想。
汹涌无比的邪气怎会说消失就消失,肯定是有其他的猫腻在里面。
虽然说,神界的诸神已尽数陨落。
天之涯作为幸存下来的一脉,不问世事。
一直避世隐居,但若是妖魔乱世,他们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必定要为了这三界的太平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液和信仰。
只见冷风彻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将白纸卷起,成小团状,捏在手心里。
慢慢走到窗前,嘴里发出噗噗叽叽的几声怪叫。
立刻就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从远方晃晃悠悠地飞过来。
好巧不巧落在窗棂处,拍打着自己的白翅 ,嘴里发出一声轻叫。
冷风彻把那鸽子拎起,放到自己的眼前,然后将那团纸系在鸽子的小腿上。
朝着外面的蓝天扔去。
扑腾扑腾,只听翅膀拍打的声音响起。
那鸽子朝着某个方向飞走了。
冷风彻回到桌案前,刚一坐下,便看到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墨发高束,星眸明亮。
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明明和往常一样的打扮,但是今日的冷风却是意气风发,像个初出茅庐的英俊小伙。
冷风彻对冷风的印象一直很好。
他认为自己和这个孩子是有缘分的,这不,连两人的名字都如此的相像。
倒不是冷风的父母故意为之,而是 冷风这名字其实是冷风彻亲自给起的。
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的缘故。
所以看到那些和自己女儿相似年纪的男孩就会从心底很是疼爱。
冷风就是其中一个。
冷风走到案前,看着冷风彻的眼睛,然后径直跪了下去,抱拳道:“冷风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冷风彻轻笑着道:“哦,不知当说不当说?那我猜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讲了。”
这话本来就是冷风彻和冷风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冷风一见族长往后一仰身子,似是要休息的模样,心下就慌了。
爹娘让他来办事,他这还没说完呢,族长就不愿听了。
那他不是很无能吗?
当下便急忙道:“那可不行啊!族长。”
冷风彻睁开眼睛,看着冷风面上的慌乱,故作深沉地讲:“不是你自己说的,不知该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
说着,冷风彻朝冷风摆摆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
冷风看着冷风彻的脸,心道:“我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怎么就弄巧成拙了呢!”
此刻, 冷风已经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了,让你嘴笨,让你嘴笨!
冷风彻终于装不下去了,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哈…”
手指指着冷风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唉,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给吓得……”
这时,冷风猛然抬头,只好对上冷风彻那言笑晏晏的眼睛。
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您,您怎么这样啊!都让我差点……”
冷风缓缓低头,不用说,他刚才那副样子一定很好笑。
在族长眼中。
“说吧。”
冷风彻放缓了语气,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连一点开心的乐子都没有。
今日正好看到这孩子 ,就想着捉弄捉弄,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被他给整得不高兴了。
冷风深深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在心里做了好长时间的准备。
冷风彻看着冷风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心下疑惑。
最后冷风抬起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来。
“还请您为我和冷星证婚!”
一句话说出口,冷风彻的眼睛瞬间睁大,像个鸡蛋,圆溜溜的。
手指放在案边,将奏折抓紧。
“你说什么?你要和冷星结婚了?”
其实也不怪冷风彻感到震惊,实在是这俩孩子拖了这么久,众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时,却突然来这么一件大事。
仿佛天空下起了红雨,热热地浇在人的心窝窝里。
冷风彻惊喜地问道:“这是真的?”
冷风看着冷风彻那眼角眉梢的笑意,仿佛是被关了许久的飞鸟终于飞向蓝天白云的怀抱。
他愣愣地点头,道:“是真的。”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死了多少次 ,又多少次从灰烬中重生。
到如今的花开之日,真的是恍若隔世。
说着,说着 一个大男子汉,眼睛里居然溢满了泪水。
冷风彻紧接着笑了起来,双手拍着 。叫道:“真是太好了。”
他从座位上起身 ,走到冷风的身前,
将其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孩子,快起来。这是好事啊,干嘛哭呢!”
冷风彻一眼就看到了那晶莹的眼眶里溢满的水滴。
抬起自己的胳膊为其擦了擦。
冷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盯着冷风彻那慈祥的脸庞。
以往的族长是威严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可是如今,他在族长的身上却看到了一个长辈般的慈爱眼神。
他擦了一把眼泪,顾不上形象,支支吾吾问冷风彻:“所以说,族长,您是答应了?”
这话让冷风彻原本喜上眉梢的眼睛微怔。
他的表情还不够明显吗?
但是他可不能像刚才那样子了,只能颇为无奈地道:“嗯。”
冷风皱眉,他怎么从族长的口气里听出些无奈的感觉?
还不等冷风反应过来,冷风彻又紧接着问道:“定了日子没有?”
冷风呆呆地点点头。
这次 ,他从药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冷星终于答应嫁给他的事告诉父母。
父母也高兴地喜极而泣,一家人是张罗了起来。
这不,只剩下最后的一环 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证婚人。
思来想去,二老还是觉得若是能请到族长来做这个证婚人,那必定是十分圆满的。
但是让二老忧心的是,族长平日里日理万机,会有闲暇时间来替他们证婚吗?
这才让儿子来试试。
当然,若是成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不成,再想别的办法。
冷风彻猛地一拍冷风的后背,板着脸道:“果然是乐傻了。”
“我是问日子是什么时候?”
这孩子怎么这时候变成了海绵呢!问一句答一句的,真心的木讷。
冷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睛染上笑意,道:“三天后。”
冷风彻一挑眉:“这么快?”
不仅冷风彻觉得快,就连冷风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二老说,择日不如撞日,若非成亲的物件没有,他们都想今天就把冷星娶进门呢!
冷风低低地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一想到可以和冷星相守,我都觉得慢了。”
冷风彻笑着,道:“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我懂。”
虽然说天之涯的不太平在众人的心头上都笼上了一层阴云,但是这喜事的来临却冲散了些许的愁闷。
一听说这婚事还请到了族长当证婚人。
人们就更是对这场婚事期待不已了。
冷风的家人则是十分重视这场婚事,无论是新娘子的嫁衣到首饰以及聘礼,都显得很有诚意。
由于冷星的父母早已故去,在冷云欣的身边伺候多年,二人便如同亲姐妹一般。
所以冷星的婚礼,冷风彻是当做嫁女儿一般举行的。
声势浩大,空前繁盛,一时之间,绝无仅有。
冷星被接回到了蘼芜宫的紫潭苑里,做了一个待嫁的新娘。
整日是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无数的老妈妈在她身边打转,为她忙碌 不许她干这,不许她干那的。
按冷星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平生打架都没有这么费劲过。
最最最要命的是,成亲之前有一条必须要守的规矩,那就是新婚夫妇在成亲的三天里不允许见面。
这可就难倒了某人。
于是,夜黑风高,当那群老妈妈们都陆陆续续地去休息时,紫潭苑的屋顶上总会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响动。
害的冷星已经两夜都没有睡好了。
顶着两只熊猫眼,夜夜“失眠”。
今日是第三日,明天就是新婚之日了。
冷予惜觉得自己应该在冷星出嫁前来看看。
在她的心里,冷星是这个天之涯里对她来说,很特殊的一个人。从冷星的身上,她似乎能看到些母亲的身影。
而她的身后,自然是少不了那两只尾巴的。
一前一后,很有秩序。
一白一红 ,相得益彰。
今日的冷予惜未着青衣,而是换上了一身紫纱罗裙,手腕处仍旧系着那条白色的丝带。
随着她的动作而飘飘荡荡,宛若高贵的天鹅。
即使是淡妆 ,也不减她的亮色。
额间点了一抹粉色的桃花花钿。
整得冷予惜像是不染纤尘的清冷桃花仙一般。
“予惜, 你今天……”
冷予惜回头,看着云凡之那妖娆的眉宇 道:“什么?”
云凡之将折扇放在唇边,低声道:“很美。”
言清冷予惜身后走着,对于云凡之的夸赞声置若罔闻。
只是拧了拧眉,催促道:“若是再不走快点,怕是一会儿天都黑了。”
今日云凡之一听说冷予惜要来看看待嫁的新娘子,便也要跟着来。
说自己第一次来天之涯就遇上这样的喜事,自是不能错过的。
反正在云凡之好一阵的软磨硬泡之中,冷予惜同意了。
反正也是她的好朋友,去见见也无妨。
但是,云凡之却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最后言清的破门而入,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
然后,云凡之就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似的,招扬过市。
一路走来,惹得无数人回头张望。
云凡之看向言清那万年都不曾变过的表情,切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夸张!”
随即收起折扇,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继续向前走去。
苑外的声音惊到了里面的一众人,里面原本在试妆容的冷星闻声便朝着窗外望去。
而一位小丫鬟正在给冷星抹口脂,这一扭头,,口脂在脸上划了一道艳丽的红痕。可就不太好了。
“姑娘。”那丫头惊叫道。
冷星却道:“没事。”
然后她从椅子上起身,连忙走到门外,大红的裙子在地上拖曳着。
冷予惜刚走到第一个台阶处就看到了冷星正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站在门口,高兴地看着她。
朝着她挥手,大声道:“予惜!”
冷予惜嘴角含笑,也快速地跑过去,拉着冷星的手,道:“我知道你明天就要出嫁了,所以今天来陪陪你。”
冷星眉梢染上一层笑意,她将冷予惜请了进去,让她找个地方随便坐。
屋子里满是红色的大红装饰,红色的丝绸从房梁处高高垂下,屏风上绣着戏水鸳鸯的场景,两只鸳鸯交颈而游,甚是活泼。
紧接着,身后走进来两名男子 。
冷星一扭头看着白衣男子,她朝着他微微点头,只是视线移到那红色男子的身上,神情有些僵硬。
此人居然着一身的红衣,其艳丽程度,让人见了不免心生迤逦。
况且,自己此时也是穿了一身的红色牡丹大红纱裙。
就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