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胎早孕反应实在过于隐秘,以至于老母亲张北斗一查出来怀孕就进入了孕中期。
普外科主任得知张北斗刚休完产假又怀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恭喜”,开始自我怀疑一年前把张北斗挖过来的决定是否正确。
主任:“记得和人事科报备一下。”
张北斗:“哦,好的。”
前几天刚去人事科消了产假,现在又要去,估计人事科那个大哥的头顶要更秃了。
主任见张北斗走神,问了句:“男孩女孩?”
“啊……不知道。”
主任上下打量,断定:“估计是个女孩。”
张北斗点头:“嗯,我感觉也是。”
小张大夫头胎怀孕早孕反应严重的吓人,整个孕期都在与“营养不良”作斗争,病房里总能看见她打着吊瓶敲病历的身影,反观现在,容光焕发的,直接跳过了危险“前三月”,一查出来就进入了孕中期。
无咎和张北斗都觉得,应该是个乖乖的小天使。
然而——
彭岳扬一手拿着超声探头,一手在超声仪上敲来敲去,忽然冷笑一声,“呵,恭喜恭喜,又是个小子。”
张北斗:……不是,说好的小天使呢?
彭岳扬收起超声探头,丢给她几张卫生纸,“恭喜喜提一枚男天使。”
……有点违和呢。
张北斗得知二宝又是儿子后,有些低落,但太微没给她深思的时间。
光脑通讯联系人只有太微和程乾,程乾现在在地球做科研,有事电话联系即可,所以张北斗很少关注光脑上的消息,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每天下午四点拿出来看一眼。
这天她的光脑出现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大冤种”。
太微现在忙得很,更是要节约灵力对付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战争,所以在联系“白条鸡”无果后,给她留了一条简讯。
于是张北斗收到了这样的消息:银河系中心大规模外宇宙势力入侵,需支援。
外宇宙势力入侵?
大规模的?
还在银河系?
张北斗读过简讯后,迅速回复:关我屁事。
人类女性拒绝支援。
两分钟后,太微再次发来视频请求,张北斗小跑至医生值班室接了通话。
视频接通后,太微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怎么不关你的事?”
以前“白条鸡”遇到困难时,就是这样给他发消息的,同样的情况,一样的模板,今天换成是他向“白条鸡”求助怎么就不行了?
今天这事行也行,不行也得行。
“这就是‘报酬’。”指的自然是帮忙向多元宇宙管理委员会提交申请的事。
张北斗知道自己欠太微一份“报酬”,但怎么感觉……“这个‘报酬’是不是太过了?”
“有帮手。”太微随手给她发了一份资料,“驻扎银河系的军队已经过去了,你只需要负责修复空间裂隙即可,正面交火交给我们。”
资料包里是几百页的军队资料,张北斗见为首的元帅是个熟悉面孔,印象中能力出众,与自己关系尚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是,她点什么头?
“那也有点过吧?我就找个普通小仙娥,你让我拯救银河系?”
“那……附加一百年自由?”
听到“自由”两字,张北斗稍有了些兴致,“什么自由?”
“事成之后一百年我不打扰你。”
有这等好事?
张北斗生怕太微反悔,赶紧点头,“行行行。”
一听近一百年不用跟他联系都乐开花了,太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将事发坐标发了过去,“你尽快,我的人已经打上了。”
没少在太微那吃亏的张北斗确认道:“你小子没耍我吧?修复空间裂隙也不是多危险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
太微解释:“同时有五处入侵,银河系那个规模最小,离你近。”
听意思还是他让着她了。
张北斗摸了摸鼻子,道:“行,我去。”
太微迅速挂了通话,看样子确实很急。
张北斗看了表,四点十分……
按原计划,司机五点半接她,六点半到家,明天早晨有一台大手术至少要六个小时,一助的位置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绝对不能错过……
现在就去吧,给帮两小时忙,到点就走,回家还能吃上热乎饭。
于是张北斗给司机发了条消息,说不用来接了,她晚上搭同事的车回家。将手机揣到了兜里,转身开了道传送门钻了进去。
两个小时换一百年的清净,四舍五入就是下半辈子再也不怕大冤种骚扰她了……真划算啊……
张北斗如意算盘打的贼响,却不知道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太微分给她的那处战场规模虽小,却距离黑洞最近,银河系黑洞的质量是太阳的400多万倍,巨大的重力会拉扯时间,张北斗去帮两小时忙,地球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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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无咎自小练就了“社牛”的属性,跟任何人都能聊到一块去,有不少酒肉朋友和“走肾不走心”的露水姻缘,过够了饥一顿饱一顿看人脸色的苦日子,奋发图强,靠“勤劳的双手”致富,十万年如一日,专注于敛财,攒了不少家当。
但在近些年才真正拥有了一个家。
张北斗没有人类对女人一直赞扬的“贤惠”属性,也没有“沉鱼落雁、闭花羞月”的外貌,家世与能力也很一般。
可是他就是好这一口。
他图她什么呢?
图她身上味道好闻,又白又软又好上吗?
可能还有那种莫名的“姐姐”感吧……十几万岁的老神仙自然是不愿意承认他有时候会在张北斗身上感受到“母爱”的。
她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然后他们一起努力的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后来变成了一家三口,现在又有了即将出生的二胎。
说实话,他有设想过,几十年后,她变成一个老太太,在病床上安静的离开,或者运气好点,她在他身边能多活几百年,然后变成一个老太太在病床上安静的离开。
但是——
没人告诉她会“带球跑路”啊!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穿书了吗?
他媳妇——人、呢???
张北斗离开后,无咎在家中等到了七点没见媳妇回家吃晚饭,便打了电话。
不在服务区。
问司机,司机说夫人四点多通知他跟同事走,没让他接。
无咎去精神-神经病医院调监控,发现张北斗进了普外科医生值班室后再也没有出来,可值班室里根本没有人。
一个大活人走进去再也没出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方调查无果,整个医院人心惶惶,一个月后,连着整个普外科都跟着搬到别的楼层去了,那一片病房被封了起来,暂停使用,小道消息说请过几波法式过来驱魔,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那一个月他担心、愤怒、焦虑、迷茫,很难熬。
张家人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一个月之后。
无咎本来是想瞒一下的,他和张北斗有属于他俩的小秘密,他心里期望着张北斗只是暂时离开一下,随时都会回来。
但人是在医院失踪的,医院报了警,又向卫生局提交了调查结果和情况说明,事情很快就在沙美市医疗圈高层中传开了,自然就落到了前任卫生局局长的耳朵里,就这样,彭岳扬就知道了。
彭岳扬知道了,张文文自然也知道了。
每天都要和爸妈通电话的“大孝子”张文文便把事情和张家人说了。
张北斗的家人知道她失踪之后,积极的展开了“调查”,连张北斗幼儿园的玩伴都扒出来联系了一遍,张文文甚至黑入了各国“天眼”,四处比对监控录像寻找蛛丝马迹,为此,刚起步的游戏公司都被搁置了将近一年时间,自己的cpU都出现了故障,仍旧无果。
张家人心里不好受,也很同情无咎和刚出生的小豆芽,刚开始,张家人时不时会派个人来沙美市看看,月德园热闹了一段时间。
可无咎毕竟不是张家人,没了张北斗的存在,联系渐渐就少了。
这个女人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啊……早晚是要离开他的,其实几十年和几年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还白得一个儿子呢。
不亏。
无咎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小豆芽又白又软的,真的很像她。
本来说好今年要找个海岛享受一下二人时光,她为此买了几套颇有情调的睡衣,他买了条游轮,但因为意外有了二胎,睡衣穿不上了,游轮也坐不上了,可睡衣确实在柜子里放着,游轮也在海上飘着。
很难不去想。
她好狠心,与他一起描绘了一个属于他俩的美好未来,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开。
这算什么?
算什么……
张北斗失踪一年后,精神-神经病医院人事科联系上了张北斗的家属,先是询问了“寻人”的进展,之后表示遗憾,说院方也在努力,一直有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
之后就说起了张北斗人事关系。
原则上脱岗一年就要自动取消编制了,但考虑到小张医生是在医院出的事,政府愿意再保留她的编制一段时间,可医院编制名额非常宝贵,他们得为大局考虑,所以小张医生的编制可能要被政府暂时收回,等人回来之后视情况安排。
无咎也搞不懂张北斗为什么要执着于这工资还没有她司机高的破医院,但她似乎很在意她的“编制”,他现在不希望任何她在意的东西有变化,于是他大手一挥,以张北斗家属个人名义给精神-神经病医院捐了几台核磁共振仪和达芬奇机器人。
白得一个亿的赞助,院领导乐开了花,人事科知道这边是得罪不起的人,再没往无咎这打电话。
事情得到转机是在张文文放弃“全球搜索”,回归正常工作之后。
仿生人说白了就是个人型计算机,魔族那边开发出来主要两个用途,一是爱侣陪伴,一是战争杀戮。
但码农张文文的cpU总做些不适合他做的“工种”,超负荷运转了一年多故障越来越明显,彭岳扬看不下去开启了强制“睡眠”模式,将人扛到了星球实验室维修。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要搞科研的程乾这才知道实验室外发生了什么。
这……他们连张同学幼儿园同学都找了,却没有找他这个博士带班导师?
多少有点瞧不起人。
接到程乾的电话,无咎多少有点意外。
程乾这小子为了那个元帅嫡女与星际海盗打的不可开交,交通要塞管制越来越严,导致dR-6790星系经济下滑明显,生意不好做。
这种把脑袋憋在裤腰带上的日子竟然有空给他打电话?
熊孩子又缺钱了?
程乾听说张北斗失踪之后,首先想到的确实是拿张北斗下落找老神仙敲诈勒索一笔线索钱。
但想到前段时间老神仙为了给媳妇研制“战衣”,给他一次性到款的那笔巨额科研经费,又不忍心了。
截至目前,那笔经费只花了十分之一。
所以就算了。
他也是找不着媳妇的可怜虫,最是能体会老神仙现在的滋味。
程乾满嘴看笑话的语调:“怎么?我的好大徒儿,媳妇丢了?”
媳妇确实丢了的无咎连跟好大侄儿废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低低回了一声:“嗯。”
程乾:“有困难怎么不找我这个导师?”
无咎:“你忙。”
“呃……”程乾一时语塞,想起老神仙是和他爸妈统一战线的,决不能让他知道dR-6790星系大战实际上是他自编自导的“洗钱”大戏,就赶紧直奔主题,免得一会儿说多了嘴漏,“那个,我知道她在哪儿。”
“嗯?”
“她在银河系中间的黑洞附近。”
无咎:“你怎么知道?”
程乾:“我这边有监测系统能定位她身上‘电池’。”
无咎:“电池?什么电池?”
“你不知道?”程乾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又是黑洞又是电池的,无咎蹙眉,感觉电话那头的好大侄儿说的人似乎不是他媳妇,“你在说什么?”
程乾解释:“呃……就之前你让我研究的那个‘战衣’,我们管它叫‘电池’,感觉这样比较萌。我这边能定位她身上的‘战衣’。”
“你研究出来了?我怎么没见她穿过?”
程乾:妈呀……我都研究到第三代了,他竟然不知道?这张北斗嘴可真够严的。
“设计成智能手环模样了,需要时候‘战衣’会弹出来。”
说智能手环就懂了,之前他还挺奇怪,向来不爱戴首饰的张北斗怎么突然买了个看着就不怎么高档的破电子表,原来是“战衣”。
一年多杳无音信,好大侄儿突然带来了听上去很靠谱的消息,无咎难免有些激动:“她……”
肚子里憋了一大堆问题:她还活着吗?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她还好吗?她为什么去那里?小天使怎么样了?她还回来吗?……
无咎叹了口气:“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她。”
“啊?”程乾惊讶了几秒才想起老神仙多少是带点“学渣”属性的,赶紧解释,“你找她干啥,她在黑洞附近呢,时间线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过了一年多时间,她那边才几分钟。先不说你能不能搞到能飞黑洞的飞船,你现在过去大概率是会跟她错过的,除非折叠空间开传送门直接到达她身边。”
传送门……?
如果是传送门,那就解释的通了。
从值班室里凭空消失杳无音信,原来是在值班室里开了道传送门跑了。
可是以前她都是要借助他身上的灵力才能开门的,除非……“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那真的是‘战衣’吗?”
“啊……当然是‘战衣’,科研经费专款专用,我很专业的。”
无咎冷笑:“得了吧,我给你那些钱有一半是专款专用的,我给你当侄子。”
程乾心虚道:“别别,这多不好,您是长辈……”
“你俩到底背着我在搞什么鬼?”
“嗯……我不能说,我要说了不该说的话会被拧掉脑袋,被你媳妇。”
程乾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拧掉他的脑袋……
好啊……张北斗,你恶趣味还挺多,在家里装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程乾也没说什么,但感觉自己脖子莫名有点疼,赶紧道:“那个,你别太担心了,系统上看她现在挺好的,我给你寄一部能监测她‘战衣’的手机,你想她了就看看数据,也是个精神寄托。找她去就算了,我看你俩感情也挺好的,估计她就是一时贪玩,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嗯,快点。”
“马上马上,挂了电话我就寄,用你们家的宇宙特快。”
“这事别跟任何人说,说了……”他也想说出“拧掉你脑袋”这样有魄力的话,但实力不允许,“说了我就断了你所有经费。”
唉……真没气势。
程乾:“……好吧,知道了。”
媳妇在黑洞附近呢,仍联系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人没事。
没事就好,日子至少有个盼头。
一周后,无咎收到了程乾“寄”过来的手机,过上了“低头族”的生活。
手机上只有一个应用软件,画面很简洁,一个大大的“剩余电量”,下面是坐标、空气质量检测、光线检测、心率、血压、能量输出速度等监测数据。
这是无咎最为珍视的一款电子产品,有时候躺在床上失眠,他会一直盯着手机上那些数据看,拿食指来回摩挲手机的边缘,从不敢碰上面偶尔会变化一下的数据,生怕点错了哪里,影响媳妇身上那件“战衣”的效用。
有时候他也会抱着小豆芽,拿着手机给他看,跟他说手机那边是妈妈。
小豆芽对眼前一切东西都很好奇,会伸手去抓,但小短胳膊不比自己老爸,根本够不着,于是潜移默化的认为那个会发光的扁片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拿着保姆鲤姨的手机就往嘴里塞,小豆芽还没长牙,但口水多,弄坏了鲤姨两部手机之后,鲤姨抓到了规律,买了模具给他做了一堆巧克力“手机”。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在张北斗下落不明的第四年,张松松打电话跟无咎商量,想给妹妹销户。
一方面是应付家里二老,一方面也是为无咎和小豆芽好。
张松松和张文文姐弟俩还年轻,经得起折腾,可以继续寻找张北斗,但家里二老这么大年纪不适合总为这事殚精竭虑,所以她和张文文商量想骗爸妈说是医院监控出了故障,人出意外去世了,这样的“谎言”虽然有些残忍,但相比日日夜夜的煎熬和挂念而言,算是不错的选择。
无咎是张北斗爸妈眼中的“完美女婿”,张北斗不在这几年,无咎仍坚持逢年过节往张家寄堆成山的昂贵礼品,以尽孝心,张家人看在眼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北斗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不想耽误无咎的幸福,所以想通过销户的方式还无咎“单身”身份。
更何况,小豆芽这么小,需要一个妈妈。
原本毫无交集的两种生物因为张北斗被联系在一起成为了一家人,在这个家庭中,无咎在努力塑造“完美女婿”的形象,他的智能管家老李专门给他设计了一套《用“钞能力”拿下人类丈母娘攻略》,可就像张北斗还未恢复前世记忆时那样,张家人无法理解认知以外的东西,所以会习惯性的用人类思维去评价一切。
对待张北斗的家人,他小心翼翼,又很庆幸张北斗用“他是个外星人”的理由替他解释了绝大多数难以理解的事情。
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人类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他们的寿命在地球动物中算得上长,但对生活产生的细腻感情又让他们这几十年的寿命显得短暂且忙碌。
张北斗的家人们这四年时间惴惴不安,无咎却整天抱着个手机像个“恋物癖”变态。
可他有什么办法?
跟他们说:张北斗在2.6万光年外的黑洞边上,生命体征很平稳,请放心?
这不扯淡吗?
正如无咎所料,张松松见无咎犹豫,只想到是妹妹和妹夫两人感情好,妹夫不愿放弃希望,连忙安慰:“我跟公安局打听过,人找到之后可以重新办户口,手续不麻烦的。”
“哦,好。”
张松松以为他再考虑一下,没想到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张北斗和无咎在同一户口本上,手续自然是无咎这边办的。
就这样,马上就要年满40岁的人类女性张北斗因4年下落不明,被注销了档案,扣上了“死亡”的章,人类假身份“吴咎”的婚姻状态被改成了“丧偶”。
无咎看到那两个字心里一颤,感觉有点不吉利,赶紧将户口本撕了,叫老李又在网上给自己重新弄了个假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