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前去查问的侍卫折返而回,来到苏华身前小心回禀道:“属下询问了留守在宫外的老宫人们,他们都不清楚这人的身份,只知道他自幼就生活在深宫之内,服侍了三代国君,下面的人,都叫他……叫他老糊涂。”
“这名字,呵呵”苏华心笑不已,果然是人活一辈子,到老了,身边没了熟识的人,怕是别人连名字都记不住,还不如一个外号记得实在。
或许是听见了侍卫的轻唤,那老宫人突然转过身子,看着苏华等人说道:“可是在叫我嘛?”
苏华摇头苦笑。
那老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你们是来找国君的,我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跟着我来吧”
老宫人的一句话犹如惊雷,苏华等人迅速跟了上去,难不成自己的兄长还尚在人世?
只是很快苏华就沉默了,因为老宫人领着他们来到了白玉园中的一处小山丘,这里原本种着数颗粗壮的桃树,每年都能结出碗口一般大的桃子,宫人们曾戏称这里桃子为仙桃,传扬的久了就都想尝上一口沾沾仙气。
苏华自然知道这个地方,尽管如今周围都已变了模样,可这里苏华还是一眼就想了起来,他可是小时候偷进过白玉园一次,而那一次他曾有幸来过这个宫中盛传的地方。
只是如今这里的桃树都已经被大火掐灭了生机,而光秃秃的山丘上也没有了往日的花卉与草地,只有焦黑的沃土,在一颗粗壮的桃树下,多了两个崭新的小土包,小土包的前方摆放着一些供奉用的食物,虽然这些食物并不算太好,只是一些麸糠和烂果子,可就算如此也足以证明了有人在祭奠着土包下的逝者,总好过这中都城许多枉死的百姓,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老宫人走到土包前念叨着:“君上啊,有人还念着您呐,我领着来瞧瞧您。”
苏华心头一颤,走到土包前,可惜眼前的小土包既没有碑文也没有冥帆,只有那土包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钱。
长叹一声,可看着旁边的那个土包问道:“为什么有两个土包?”
老宫人说道:“哦,你说这那个?这是君后娘娘的,哎,当初大殿被贼兵攻破,君上垂坐于高位之上,硬是撑着病体怒骂那贼兵的头领,最后一刻君上自刎于殿前,而君后娘娘不甘被贼兵凌辱最后也随君上而去,也是一对可怜人。”
苏华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相信,他总觉着堂堂一国之君,应该会留一些体面,就算苏青率军杀入中都,可必定是自己的长兄,实在不应该如此草率的掩埋在这里。
想到这里,苏华说道:“开棺验尸,若此间真是国君,君后的遗体,那就葬入我伊国宗族陵墓之内,并入宗庙牌位”
“是”侍卫们立刻动身,崛起土包的泥土,新土本就松软,众人很快就将土中掩埋的两裹粗席抬了出来,虽然遗体已经腐烂,不易辨识,可并不妨碍宫中的一些老宫人们他们的辨识方法。
在侍卫们特地从宫外请了一些老宫人们前来辨识,最后的意见竟然都认为了眼前的遗体正是伊国的国君,苏华的长兄苏烨。
苏华望着这位身为伊国国君长兄最后的仪容,心中已然决定,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苏华认为都不可如此草率的对待一国之君,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长兄,因此苏华决定按照一位国君该有的礼仪进行厚葬。
念及于此,苏华走到老宫人身前,冲着他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道:“老先生厚恩,华无以为报!”
“犯不着,犯不着咯,老朽侍候了三位国君,命是一个不如一个,天天奴才们口口声声高喊着君上万年,却没有一个可以长寿的,还不如我一个命贱的老叟活的久,活的安乐。”老宫人摆着手,继续扫着碎石路,默默的扫着路离开了。
“君上”一名侍卫似乎发现了什么,急唤了一声,苏华循声看去,却见那名侍卫捧着一条白色的锦布,上面竟然是用血水所书。
苏华仔细一打量只见上书:“华弟若见此信,兄恐已殒命,自古家国天下,先有家方才有国,我伊国立国百多年来,族内不安,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血流成河,自三代国君有史记载,凡宗室子弟,都难存长久,先君一朝,夺嫡之乱,五子仅存先君父一人,不可谓不惨烈。
先君父继位,为防旧事再现,效古礼以幼子藩封以保社稷,未料人心不古,终以刀兵相向。
华弟如晤,此番劫难,乃我伊国之殇,吾之子嗣,赢弱不堪,皆胁迫于外戚,难堪大任。
弟之所为,兄有耳闻,伊国社稷,唯弟可肩之,任之,望弟以伊国社稷为重加以勤勉,不负国君大位以托付,兄泣血而书,不能自己……伊国不孝子孙,烨绝笔!”
苏华看着手里的锦布,心头微颤,久久不能自已,天空中白云浮动,似人心一般变化无常,他难道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叠起这份已然泛黄的锦布收入怀中,然后转身离去。
刚刚走出白云园就听到远处传来“踏踏踏”疾行的脚步声,一名左卫士卒跑来,急声唤道:“君上,前方斥候传来消息,一支不明身份的骑兵从北境而来正直奔中都城,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大都督请君上即刻回营。”
“哦?”苏华闻言也不敢怠慢,如今此刻还能有军力从北境而至中都,极有可能是灿军!
事不宜迟,苏华顾不得继续巡视中都城内的情况,就率领侍卫们仓促出城而去,若是灿军到来,那将会有一场硬仗爆发,到那时只能在这一马平川的中都平原上决战,这对于人数处理劣势的伊南的军队太过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