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根眼神惊慌地看了眼吴秀芹，似乎在埋怨她怎么这么轻易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崇明帝脸色铁青，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再看宋窈，神色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
太后冷冷一笑，怒气腾腾地拍桌：“你这妇人，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觉得哀家好唬弄？”
对上她威严的视线，吴秀芹肩膀一颤，瑟缩地垂下头叫起苦来：“太后娘娘，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受害者，都怪那老头子，是他自作主张换走了我的儿子！”
她哀哀地摸了把眼角，“您也是当母亲的，天底下有哪个亲娘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离？”
太后面色一僵，微眯了眯眼。
宋窈见状险些没笑出声。
太后膝下无子，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么？
吴秀芹还在哭哭啼啼：“那可是我的亲儿子，要不是那老头逼迫，我哪里会舍得……”
“够了！”太后忍无可忍喝道，“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如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吴秀芹吓得噤了噤声，这才磕磕巴巴说起当年的经过。
“那时民妇怀孕约莫七八个月，俺男人又伤了腿不能下地，家里实在周转不开，公公来信让我去趟盛京。”
宋青山在太医院做太医，体面不说，每个月还有月俸拿，手里随便漏出来一点就够他们吃喝好一阵了！
然而这老头精明的很，往家里寄的东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钱都在自己手里攥着！
吴秀芹和宋有根一合计，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捞点油水，当即也痛快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吴秀芹来到了盛京，险些被这里的繁华迷了眼。
“生产当夜，民妇生下孩子后太累就睡了过去，谁知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孩子被换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抹不自在。
宋窈轻轻眯眼，几乎能肯定她说的不完全是实话。
太后沉吟片刻，眉头微皱：“你如何知道孩子被换了？”
吴秀芹瞪大了眼：“哪有做母亲的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我记得真真的，我生的明明是个儿子，大腿上还有块黑色的疤哩，怎么可能一睁眼就变成了个丫头片子！”
崇明帝眼神骤然变了变。
“哐当”一声，众人望过去，福公公神色慌张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拂尘，连忙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御前失仪，还请陛下、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看着他这副慌张的模样，若有所思眯了眯眼睛：“小福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福公公猛地抬头，惊惶地摇了摇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太后冷哼一声，“那依哀家看，你这条命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福公公唰的脸色惨白，纠结地看了眼崇明帝，和对方暗含警告的眼神对上，他猛地头磕在地上：“太后饶命！奴才只是突然想起，陛下的腿上就有块黑色印记！”
崇明帝眼底闪过惊骇，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狗奴才，你胡说什么！”
福公公抖如筛糠，咬着唇不敢吭声。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笑：“未必是胡说，小福子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日常更衣也都是由他经手，这些细节，他不可能会记错。”
她话音一顿，暗含讥讽的眼神望过去，“或者，陛下想当场验验吗？”
崇明帝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怒意：“朕是皇帝，谁敢验朕！太后未免逾矩了！”
太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还有待商榷，皇帝这么心虚是为何？”
转眼间气氛剑拔弩张。
吴秀芹和宋有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陛下的腿上为什么也有胎记？
他们不是母子吗？为什么吵起来了？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宋窈幽幽地叹了一声：“难怪爹娘总是对我非打即骂，原来我不是您二位的亲生女儿啊。”
吴秀芹一僵，有些恼怒，尖着嗓子道：“我们养你这么大还不够吗？没有我们，你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岑御史眉头紧皱，心里对宋窈过去的处境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看来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他看着宋窈这张脸，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确信，能拿得出宋家祖传玉佩，其中细节也一一对上，即便再不敢相信，这也是真相。
宁妃娘娘当年生的是一位公主。
“清楚什么？”崇明帝怒极反笑，“依朕看，这就是你们联手给朕设的局！”
“当年的知情人全都死了个干净，死无对证，你们的证词根本做不得数！”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任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
宋窈眸光凉凉瞧着他，突然一笑：“若是还有活着的知情者呢？”
崇明帝眼神一震。
太后的手也不自觉握紧，有些惊讶地看向宋窈，勉强扯出一个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别的人证？”
宋窈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弯起，视线重新落到崇明帝身上：“陛下为何要杀静妃，不就是因为她知道了陛下的身世吗？”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静妃竟然是被皇帝所杀的消息中回过神，就听宋窈继续道：“可陛下知道，静妃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吗？”
崇明帝死死瞪着她，因为迫切地想得知，一时间竟然忘了反驳。
“当然是林甫之呀。”宋窈眼神讳莫如深，“太后娘娘或许清楚，宁妃生产那晚，当时的林相也是在宫里的，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无意间撞破了某些秘密呢？”
太后眸光倏地沉了沉，不着痕迹掐了掐掌心。
她竟忘了林甫之。
静妃死后，宋窈就怀疑到了林甫之头上，让盈星暗暗查了下宁妃生产当晚他的行踪，果不其然，因为一场雨，他被困在了宫里，深夜才出宫。
于是她大胆猜测，林甫之发现了什么。
崇明帝神色变幻莫测，宋窈轻笑一声，话音一转：“不过林甫之身在千里之外，显然是无法出面佐证的，不巧，我还有一个近在咫尺的人证。”
她无视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视线落到了一个人身上，微微笑道：“傅嬷嬷，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