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飞雪呼啸而过,家里又住着长根母子那对以前露一面带恶,再露一面还是恶形恶状的人,可是郑丁氏向着烛下记账,有温暖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儿子今天在护国公吃席面。
......
夜雪裹着寒梅更芬芳,元慧和永益又一次跑进轩亭,见到摆放整齐的案几后面,只有一个坐着人,郑留根看着她们笑:“再来就只好吃夜宵。”
元慧和永益急忙忙坐下来,丫头们在她们出去后,因不知道几时玩好才回,就把她俩一个的案几上冷盘冷碗收走,见到她们出现在轩亭外,热菜热汤往上端。
糖醋排骨、糖醋鱼、拔丝苹果拔丝梨,外加一个涮锅子,这是元慧和永益自己跑到厨房点的菜。
元慧拿筷子在手,问郑留根:“你一直在这里,难道是个饭桶不成?”永益想了想,这句她没有学,她继续吃苹果。
郑留根回一个鬼脸儿:“姐姐们吃多散酒,世子和大姐逛园子,祖父、岳父和祁家祖父睡起来又来吃,吃完也散酒去了,我不守着想想梅花要寂寞。”
说话的时候,丫头们川流不息送菜忙碌,原来梅林元老太爷父子和祁东走回,他们的案几上也是人走收盘碗,等到回来重新送热菜,祁东又一次见到护国公府的富贵,不由得赞不绝口。
他是这样夸的:“燕燕好生有福气。”
是从小和元秀、绿竹玩耍到大有福气,要知道贺宁夫妻在京里守着燕燕,不肯让她吃了亏;还是燕燕受到元秀照顾有福气。在祁东看来大体上应该没有区别。
说曹操曹操到,燕燕、绿竹、元财姑后面跟章妈妈等人进来,祁寻富祁均不胜酒力,没有长喝熬战过,下午告辞回店里歇息,栾泰乐旺也转回店里巡视,现在只是丫头们跟着,花团锦簇的一群进来。
端上酒杯的祁东又乐了。
然后他站起来:“世子和秀姐来了。”
入夜后梅林里挂上好些琉璃灯,映出胭脂红,云展和元秀的身影也清晰展露,手挽手儿的两个人掐了红梅花,向着对方发上簪去。
元老太爷和元连一起大乐,向祁东招手:“你坐下别扰他们。”
一直注目到云展和元秀走来,飞雪吹得双双面颊红红,云展可能是真的雪激出来,元秀星眸水汪,却像是醉的兆头。
“哈!逮住你们。”绿竹跳出来张牙舞爪,绿竹也像是醉了。
燕燕拍案几:“宋绿竹,刚睡醒你就发酒疯,还不快坐下来,容我......”睁大眼眸,忘记下面要说什么,燕燕也醉了的。
章妈妈也是睡了一觉起来,她吃的酒不多人很清醒,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元财姑傻笑着点头,她也醉了。
云展入席后,燕燕总算想起来,取出一大叠银票放到云展面前,向天凝神,元秀嘻嘻哈哈笑了片刻,燕燕抬手:“我想起来了,我们当感谢世子的皮毛,”
又忘记了,向天茫然凝神,又想起来:“西北的皮毛,本来绿竹不知道三年还是五年才够本金,今年她已然够了,两回皮毛我们得到十车不止,是这个数目,一半归秀姐。”
云展在酒意里,开个玩笑:“不是谢我吗?”
绿竹乖巧的坐着,伶俐插话:“谢意给你,钱给秀姐。”
一件皮毛几十两到十数万两不等,只要货物好店家有耐心,可以卖个好价格,贺宁起初卖的便宜,至多几百两一件,纠正过来时也吃了不少亏,后面还好又扳回来,店铺股东分起钱来,打算把一半还给元秀当路费进货费用,余下一半大家平分,绿竹贺宁的本金已经够了。
贺宁也散酒去了,也找个地方睡了一觉,刚好走进见到这一幕,惊吓道:“上午来的时候你们三个人挤成一团,居然还没有把钱给秀姐?”
绿竹撇嘴:“我们总得讨论清楚谁便宜卖出?”
贺宁摆手笑:“你没看见我,我也不再惹你。”
当下又吃起酒来,都睡的饱,借着中午酒意上头,酒量像是大了些,告辞的时候,都又生醉意。
绿竹唱起歌儿来:“田里的麦苗长哟,绿竹的头发长,”元秀恼火:“田里的麦苗长哟,秀姐的眉毛长。”燕燕小声唱:“啷里格啷,燕燕的更长。”
自云展开始,大家哈哈大笑。
贺宁跟车回去,在马上也慢悠悠哼唱:“田里的麦苗长哟,宁哥的文章长。”
飞雪里有打更人经过,“当当”,二更声响。
栾景跟在冯氏车后面,在小子们围随下也往家里转,冯氏在车里一动不动,如果车里能看到她的神情,僵的仿佛地上板结的冰雪。
初二归宁她挨了当头一棒,把母亲拉到一旁告诉她自己的公婆装穷,清河侯夫人也挺生气,冯氏怂恿之下,母女去见清河侯,把虎皮、亲家皮裘和席面上海味说了一遍,清河侯当着冯氏的面把清河侯夫人也骂了。
清河侯心里有数,南阳侯没有事情瞒过他,南阳侯夫人反应强烈,南阳侯说等等,天暖了,虎皮收入库,夫人不怎么盘查的时候,就取出来由着清河侯打点使用。
夫妻的皮裘和席面上海味,南阳侯也和盘说出是祁氏送回。
清河侯没和女儿算账,只因今天大年初二,再说女婿也来了,他正忙着教女婿和祁氏重理夫妻关系,清河侯夫人母女笔直往他气头上撞。
现成的当官舅爷,自己放走祁氏就放走舅爷,又往谁身上乱推?
祁氏如今是个财神爷,自己放走的,又往谁身上乱推?
这样朝代的家长,大多是我自己明白就成,别的人有的说明,有的可以不说明。
冯氏一天下来无精打采,却猜不到真正的内幕。
栾景和她就不一样,披着雪衣也喝雪,栾景却精神百倍,他的岳父再次支持他追回祁氏,在今天归宁的女婿里也还是最重视栾景,纨绔在马上兴高采烈,岳父真好。
夫妻车马进角门,二门上妈妈道:“侯爷说不必请安,早早歇息吧,这才年初二,有的忙呢。”
冯氏往里,进内宅。栾景往外,去书房。
冯氏冷笑,哼!家里有钱背后这个人肯定知道,说什么青梅竹马,说什么夫妻恩爱,全是假的,你就是进我房,我还是懒得理你。
栾景冷笑,哼!岳父已发话,祁氏也是妻不能怠慢,被你怠慢了气走,你还吃的哪门子醋。爷不惯着你。
大年初二的日子,这对夫妻还是分道扬镳,并且渐行渐远。
一个是侯门嫡女,自认为身份贵重,不是让人的人。
另一个自命情爱中的班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房里姬妾又不少,更不肯容人。
两个年青的背影都走得异常倔强。
不管这对小夫妻男的纨绔浪荡,女的拿得出来坏心眼儿,也还是一对年青人。
......
元秀喝完最后一勺醒酒汤,人清醒不少,把燕燕送上来的银票再请云展看,顺便又谢了谢他孝敬父母亲。
云展让她收下,元秀交给银芽,夫妻携手走向床铺,元秀的内心又放松一层。
西北的皮毛是世子吩咐送的节礼年礼“换”回,元秀说分给燕燕店铺的时候,云展从没说个不字,其实关燕燕店铺什么事情呢?
送回的一半赢利让元秀面上生辉,可见燕燕绿竹和自己情谊不变,能考虑到自己处境。
认真来说,秀姐出嫁后的处境挺好,所以她更不能留下“谋私财”的名头惹来非议。
而满心里要照顾燕燕和绿竹,今天这笔赢利送回一半来,这照顾也能继续长流水。
有人可能要说,元秀从没有提过护国公府也要分赢利,而且占一半,如果燕燕绿竹想不起来送回可怎么办?
元秀早有准备,她分赠皮毛给敬安,敬安是婆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