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抢婿以前就有,不是今年新出来的,大家还是只恼舒泽,但凭心而论呢,说句公道话,这亲事怪元财姑。
元财姑如果有做人最基本的正义,也不会趁火打劫,在舒泽心神慌乱的时候强行与他夜入土地庙。
话又说回来,情恋昏昏的人,什么也不想。舒泽当时是这样,元财姑当时也是这样,这对人成为夫妻,有他们的共同之处。
财姑能得到燕燕等人的原谅,除去她是女人,有同情心等等,再就是燕燕绿竹和元秀元慧元连都看到元财姑对舒泽周周到到,事事为舒泽考虑。
人心,本来存在偏颇。
舒泽对元财姑再不好,元财姑也要对舒泽好。
这不,放榜的第二个月,舒泽果然放下外官,立即就要上任,元财姑和燕燕商议回家去:“我存好些钱在瓦罐里,埋在菜地东角,舒泽平时不管钱,给他也不要,我得回去告诉他。”
这些天里,燕燕不放元财姑回家,燕燕奶娘和章妈妈也劝财姑不要任性,肚子里孩子要紧。
燕燕听完,果然又把元财姑一顿好骂:“你回去只好给那对狗男女洗衣做饭,难道你指望他们对你好?”
元财姑愁眉苦脸:“可是你也不让我回去,我也没在家,我要是在家里,说不定苗氏还给我端茶送水来着。”
燕燕冷笑:“苗氏要是肯给你端茶送水,早就来接你。”
元财姑闭口不言,片刻后,章妈妈现在身体愈发的好,帮忙做午饭,她和燕燕奶娘去厨房,房里没有其它人,元财姑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小声的问:“燕燕,你别生气,你说舒泽纳妾是狗男女,可是你你,你不是也另有一个妻?”
燕燕拖长嗓音:“原来,苗氏也是强迫而嫁呢。”
元财姑立即不答应了:“舒泽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这样说他,是苗氏强迫他。”
燕燕又撇嘴,舒泽也是做农活长大的人,元财姑没进京时,有回王府接燕燕又送回的路上,燕燕分明看到舒泽在做小工,有力气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子强迫?
元财姑自己也说,苗氏生的好,细嫩。
燕燕倒不和元财姑这说话不靠谱的人生气,她只是道:“你要回家受气,我不拦你,横竖我这店门开着,你随时都可以来。”
这么一说,元财姑拿不定主意,期期艾艾的道:“那钱,真的不给舒泽吗?”
燕燕白她一眼:“你有了他的孩子,舒泽送钱过来还差不多。他已经做官由朝廷养,难道朝廷养不起一个官,财姑,你可不要小瞧朝廷。”
元财姑慌了:“怎么会怎么会,我表姐夫是镇国将军,我怎么敢小瞧朝廷。”
说着话,舒泽进来,放下二十两银子:“这是我刚领的路费银子,穷官没钱上任的都可以提前支用,我有四十两,这一半给财姑养身子。”
燕燕皮笑肉不笑的说声好,没有别的话,舒泽站不住,还是不愿意和元财姑多说话,走出来和燕燕奶娘说话,请她多多照顾财姑,等孩子生下来报信给他,他想法接走。
燕燕奶娘让他放心,店铺里不缺吃喝,会把财姑和孩子照顾好,舒泽大礼道谢而去。
元财姑被燕燕的话说的心慌,卡在给舒泽钱,就小瞧朝廷。而小瞧朝廷,就等于把表姐元秀也小瞧了,元财姑能住在燕燕店铺里,她虽糊涂人也知道出自她是元秀的亲戚,看着舒泽头也不回的离开,元财姑干张张嘴,没有说话。
燕燕又气又笑,质问她:“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为你肚子里孩子想想。”
说话间,燕燕奶娘走进来,向元财姑道:“姑奶奶,你家大人说城外租房是你租的,里面还有鸡什么的,让你哪天回去抓来补身子,房子也还是你退租。”
元财姑放下心:“我的钱还在地里。”
燕燕瞅瞅她。
舒泽很快动身,他走的第二天,燕燕陪着元财姑回去退租,家什是房东的,只把地里的菜拨了,和养的鸡一起放在燕燕的一亩二分地小小田庄上,藏的钱带在身上,元财姑自此就只能住在燕燕店铺里。
她闲不住,哪怕有燕燕奶娘和章妈妈两个人看着她,也习惯找活干,就和章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贺宁绿竹知道舒泽纳妾的事情,是枣花酒花回新集时说出来。
祁二奶奶欢天喜地接住枣花,对于这个她割爱给燕燕的丫头,二奶奶喜极而泣:“好好,你出嫁自然从我眼前走。”
店铺里六个伙计,贺石头贺小矶、祁树祁乡、宋板宋土中的贺石头贺小矶、祁树和宋板本科得官。枣花和祁树定亲,绿竹家的酒花和贺家的贺小矶定亲,贺石头和宋板早定亲事,一起返乡拜祖宗,再就成亲。
祁二奶奶曾许给枣花亲事,现在看到枣花要做官太太,二奶奶心愿了结,接下来和宋家一起忙活着给丫头们准备嫁妆。
燕燕店铺里的人都有余钱,酒花给家里添了几亩地,枣花只肯拿出二十两赠送家人。
看着面前奉承的笑容,枣花忽然很想把银子砸在上面,她忍忍气,才把银子好生生递过去。
父母还是父母,由冷漠无情转为讨好巴结,枣花又忍忍气,才没有问他们,生下来就姑娘,有错吗?
这不是错儿!
拒绝父母亲接她回家出嫁,枣花道:“我已是二奶奶的人,卖断的契还许父母来沾光,知足也罢。我出嫁,自然从祁家门里走,走到婆家门里去,二奶奶会打发我。”
说完,她回房,一哭就到晚上,祁二奶奶让人不要打搅她:“哭出来心里干净,好好的成亲,好好的跟着女婿上任去吧。”
绿竹在家里骂舒泽一直骂到晚上,幸好枣花酒花成亲,舒家村不会来人,否则绿竹一准儿托人带话给舒泽的父母,让他们管管舒泽那个混账。
至于绿竹特意去和舒泽父母说,她是元财姑什么人,她出头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贺宁陪着骂了一个时辰舒泽,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宁哥那良好的自我感觉又回来了。
宋老太爷身体渐好,宋瀚腾出精力又“教导”贺宁不许欺负绿竹时,贺宁拿出从没有过的平和心境,笑眯眯的对他笑,把宋瀚笑的心里发毛。
中秋的第二天,宋老太爷接受贺宁和宋瀚说服,每天下床勉强走几步的他,坐着担架上船,往京里看绿竹的大家业,宋汛宋瀚贺宁和绿竹同船。
船到中途遇到水贼,半夜里,听到满船哭喊,宋老太爷吓的就此下地,反手抓住宋瀚,一口气跑到甲板上,这才看到水贼上的船是与他们一起进京的船,而他们坐的船是自己的商船,船上有镖师,正在帮忙打水贼。
绿竹把祖父和小叔的鞋送过来,宋瀚急着看父亲,老太爷急着带儿子逃命,都把鞋丢下。
宋老太爷看着绿竹和宋瀚为他穿鞋,仿佛明白了什么,而自此,他不扶着人也能慢慢行走。
码头离京里几十里,贺宁带他们在京外三十里铺投宿,宋老太爷站在客栈门外瞪圆眼睛:“这是绿竹的店?”
贺宁笑道:“五个股东,秀姐排第一。”
宋老太爷笑眯眼睛:“那是当然。”
“慧姐排第二。”
“应该如此。”
“燕燕绿竹平起平坐,以前新集尤大人家的婷姐是小股东。”
宋老太爷回身看看,对门也是差不多大的一个客栈,他一面道:“应该应该,股东越多本金越多,出力的人越多”,一面不住打量对面客栈。
贺宁道:“不抢生意。”
宋老太爷道:“我看你们两家差不多大小,”
绿竹道:“一般大小,我们的客房多少,位置摆设,就是比着对面来的。”
“对面不怪?”宋老太爷担心道。
贺宁绿竹一起笑:“对面不怪,对面是肃王府的店铺,谢管家巴不得和我们做邻居呢。”
三十里铺一间大客栈,五十里铺又是一间大客栈,京里繁华,人流量和其它城池相比夸张,这两间客栈供不应求。
这就谭侧妃隐瞒的店铺,被敬安郡主用一个话本儿到手的两间店铺。
谢管家时常邀请贺宁和他一起到处巡视店铺,贺宁看到这两间客栈心生羡慕,而人流量实在多,谢管家同意贺宁也盖两间,这样两家做邻居,互相之间还是照应。
谢管家岂止不怪,又和贺宁关系亲近,他求之不得。
宋老太爷暗暗点头,当天在客栈里看了半天,看着很有精神。两个儿子看在眼里,宋瀚和大哥咬耳朵:“等父亲见到京里店铺,他会比在这里还要高兴,大哥你就赶紧把三间房和牛留给绿竹说出来。”
宋汛感激的道:“瀚哥,大哥不白要你的,钱加倍给你。”
宋瀚道:“我愿意给绿竹,大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宋汛湿了眼眶:“不是争这点东西,是想着老人家最后一点东西,没有绿竹的要灰了宁哥的心,宁哥这科为父亲而放弃,宁哥下科肯定做官,父亲心里应该有绿竹和宁哥。”
宋瀚闻言,就找找贺宁,见到他满面春风陪着父亲说话,此时此刻像个正派人。宋瀚道:“让他得意这几天再骂他,父亲心里有他,他心里就应该长长久久有绿竹,再敢办出混账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第二天进京,宋老太爷对着三间大店铺笑容满面,宋瀚使眼色,宋汛正要说话时,店铺里哇的一声哭,传出来孩子声。
宋老太爷笑容加深:“这是哪里孩子哭?”
绿竹左看右看:“隔壁店铺的孩子吧.....不对!莫不是财姑生了。”
几个人到后院,燕燕一面行礼,一面回话,就在宋老太爷站到店铺往里走时,元财姑生下一个男孩。
宋汛脱口道:“爹,你一来就把孩子带来,添丁进口,这是喜事。”
上年纪的妈妈最信这些,章妈妈也说送子娘娘今天忙,烦请老太爷送子前来,老太爷以后只怕高寿。
宋老太爷高兴的起了个名字,元财姑的儿子就叫舒来宝,大名来宝,小名来宝。
孩子长得像财姑,绿竹抱在怀里解气:“要是像舒泽,我就只能少疼你。还好你像娘,来宝,像娘就对了。”
店里现在两个奶娘,章妈妈和燕燕奶娘把孩子收拾好,给元财姑也吃过红糖鸡蛋,章妈妈打发柴枝:“回家里报个信,二奶奶这里得子了。”
不是燕燕的,也是好兆头。
柴枝回到南阳侯府,进上房以前遇到侯夫人的丫头茶雨,茶雨问问报喜的,就让柴枝赶紧进房回话,茶雨悄声道:“又和大奶奶生了一出子气,近来偏生总不是好消息。你来,才有难得的一句喜庆话。”
柴枝道:“家里真的穷了吗?夏天我爹娘捎话给我,说田庄上今年收成好。”
茶雨小声道:“收成终于风调雨顺,可是前两年遇灾,穷人多,把店铺抢了。”
柴枝吓的娘呀一声,半天说不出话。
茶雨又道:“要说穷,也没有这么快,只是大奶奶太不省心,半点不体谅侯夫人,她生的不是儿子,竟然是活宝贝。洗三的时候,嫌金锁上没珠宝,和世子爷闹上一出。她自家的娘清河侯夫人也劝她,这两年家家不容易,有把金锁就不错。小爷才几天,也戴不得。大奶奶不肯听,满月的时候又为准备的东西和世子爷闹上一出,如今侯爷也挺烦她。”
柴枝笑眯眯:“大奶奶直到今天没给二奶奶报喜,中秋二奶奶回家过节,大奶奶推说病了不出来,小爷没拜二奶奶,我们都装不知道。”
茶雨也笑:“二奶奶如今是财主,要我说,就一直装不知道吧,财主也不能太大方。”
柴枝道:“我有句话放在心里,一直想着。”
茶雨道:“你说。”
柴枝道:“大奶奶眼里是个认钱的,可是二奶奶有钱,我寻思着,大奶奶早就应该拜二奶奶,请她回家来才对。”
茶雨鄙夷:“我不知道大奶奶知不知道二奶奶有钱,横竖我不会告诉大奶奶。”
柴枝纳闷:“为什么你不告诉她?你们都在家里过日子,远不如我们在店里快活。你讨好一下大奶奶也是有的。”
茶雨嗤笑一声:“讨好?有用?今年我一件衣裳也没有得,我的衣裳小了不能穿,姐姐们的衣裳找给我穿,这家里愈发的像叫花子过日子,今天有,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你看看这正房,表面上还雕梁画栋的,其实你转到后面看看栏杆和亭子,破损了一直没有修。饶是这样,大奶奶还一直叫着节俭节俭,她房里小爷呢,这才多大,每天银耳汤百合汤的闹,说怕上火。我的娘啊,我虽没生过,也知道吃奶的孩子上火的话,只问问奶娘吃了什么便是。银耳汤?侯夫人如今吃一碗,还是二奶奶接济着呢。”
柴枝惊骇:“怎么这样!别人节俭,她挥霍?”
“可不是,节俭来去的,先苦的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大家背后不知道有多恨大奶奶,亏她生个儿子当成宝,还以为多受人爱戴。”
柴枝踌躇一下:“刚才的话我听听也就算了,这句话不好。茶雨,你可别对着其它人说,我嘴紧,别人传开来,大奶奶要问你从哪里知道她房里事。”
茶雨好笑:“你忘记了,春红在大奶奶房里呢。”
柴枝恍然大悟:“对对,有春红在,什么话会传不出来。”
茶雨低笑:“大奶奶生下小爷,春红天天急的上火,可怜见儿的,她又没有银耳汤喝,这几天容貌愈发的难看。”
这两个人都不喜欢春红,坏笑着分开,柴枝进房里回话,南阳侯夫人听到燕燕店铺来了个大胖小子,也说这是好兆头,拿十两银子给柴枝,算她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