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簿话里明显带着揶揄的味道。
但李铁依然回之以笑容,说道:“胡主簿,你这报复,是不是也太性急了?”
胡主簿言之铿锵地回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与谁,从来都没有隔夜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好吧!”李铁点点头,继而将目光投向赵勋乾,“我的岳父大人,咱赵府在忻县有多少田产?”
赵勋乾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这位未来女婿,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并未出声。
胡主簿得意洋洋地道:“嘿嘿,备录在案的账本上载有两万多亩,可实际上有多少,只有你岳父大人自己清楚。”
李铁一副轻松的样子,似乎压根儿就不拿这个问题当一回事:“那胡主簿您就给个数目呗。”
“多了不敢说,隐瞒了一万亩田产,至少是有的。”
“就按这个数目算吧,今儿个当是我岳父大人在胡主簿面前澄清自己拥有的田产,主动交税纳税。”
赵勋乾愣住了,诧异地盯着李铁,这是老子的女婿吗?怎么还帮外人搞他岳父?知道一万亩田产每年要交多少税吗?
“好,好,好!”胡主簿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眉飞色舞地道,“忻县若是人人像你这般诚实、主动,那咱的工作就不用如此辛苦啊!”
“应该的,应该的。”李铁笑道,“纳税是我们每个人应尽的义务,同时也是我们的责任。”
胡主簿望着一连懵逼的赵勋乾,笑道:“赵员外啊,你这个女婿比你觉悟高哇!”
赵勋乾黑着脸:“胡主簿,你是认真的吗?确定要这么整我?”
“诶,赵员外,瞧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整你?我是公事公办,履行我的职责。”
说完这句话,胡主簿站起身来,笑得像弥勒佛似的,走到赵勋乾跟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赵员外,你应该谢我才是,若依我女儿的意思,让你破这点儿小财算什么?哈哈哈哈……”
胡主簿大笑而去。
赵勋乾很不开心,感觉脑壳儿痛,盯着李铁,质问道:“你这是不把你岳父的钱当钱是吧?”
李铁不慌不忙地道:“岳父大人,隐瞒田产好像是不对的,我们理应主动报上去,然后该交税交税。”
赵勋乾一抬手:“切,在忻县,哪个大户人家没有隐瞒田产,你知道‘寄田’的门道儿吗?”
李铁点点头:“当然知道,就是一些小户人家为了逃税漏税,将自家的田产寄存到大户人家的名下,然后只需交给大户人家一小部分田租即可,因为大户人家有特权,交给国家的税收要低于小户人家交给国家的税,这样对小户人家和大户人家都有好处,最后这个损失实际上是由国家来买单。”
赵勋乾气咻咻地道:“你知道就好,这现象全国普遍存在,又不是我赵勋乾一个人才隐瞒田产,你说有哪个大户人家是清白的?别人送上手的好处难道不收吗?胡主簿他今天来就是报复找茬儿的,咱用怕他?平常别看我对他客客气气的,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倘若他真敢动我,我能让他头上的乌纱立即不保。”
李铁只得笑着抚慰道:“岳父大人别着急,别生气嘛,咱主动呈报上去总比被官府查出来当典型要好吧?”
赵勋乾不以为然道:“查?谁查?全国一盘棋,怎么查?”
李铁轻轻地道:“倘若皇帝陛下下一道圣旨呢?”
赵勋乾一摆手,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若真如此,那得得罪多少大官大僚,全国不是要乱套了吗?”
李铁微微一笑,清查全国土地,怎么就不可能呢?上一世的历史中许多大改革家政治家都这么干过呀!张居正就是最显着的一例,最后也成功了啊!能让国家和皇帝的腰包鼓起来,怎么就不可能?
见岳父大人依然沉着脸,似乎割掉他身上的几块肉一样,李铁又提醒安慰道:“岳父大人,这个损失,我保证给你挣回来,听说皇帝陛下这两日要来忻县考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岳父大人还是不要和官斗吧,很容易吃亏的,不妨遂了胡主簿的意。”
赵勋乾黑着脸,摇头叹气地走了。
……
郭淮这两天很开心,但也很郁闷。
开心的是,李铁将贼子打败,他这个县令虽然“装病”些时日,当终究没有畏敌潜逃,稳稳地保住了县太爷之位。
倘若当时真的带着家资潜逃,那今日就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最起码他会感到心惊胆战,每天都担心朝廷要追责治他的罪。
现在就不怕了,安安心心做他的县太爷。
郁闷的是,李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竟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不愿意娶他女儿郭淑甄。
气煞人也!还搞得全县皆知,面目无光啊!
这小子眼睛长到天灵盖上了,什么时候得给他摘下来!
郭淮正琢磨着这事儿,忽然见一名典吏进来,报道:“县太爷,有人送你一个东西,不知何物。”
“呈上来。”
郭淮接过,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纸,纸上盖着一个玉印,上面写着“表正万方、永宙永昌”八个字。
郭淮豁然站起,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典吏回道:“是一个陌生人交给卑职的,卑职不认识,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县太爷。”
“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让县太爷即刻出城,不得伸张。”
“还有吗?”
“没有了。县太爷,到底是什么东西?”典吏见郭淮一副震惊的样儿,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出去。”郭淮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但他还是故作镇定,毕竟都传话了不能伸张的!
典吏出去。
郭淮又端详了玉印一番,没错,当官的都认识,正是赵国皇帝传国玉玺盖下的。
听说成国撤军了,莫非陛下来到了忻县?来忻县做什么?是要算账追责吗?
一想到算账追责,郭淮不禁吓得一身冷汗。
第一次贼子来袭,他可是躲了起来,县衙被贼子轻松攻下。
第二次贼子来袭,他本打算潜逃的,却被李铁连同自己的女儿将他绑架,硬是留了下来。结果自然是好的,可若追究过程,这个罪也是担当不起啊!
郭淮飞速地想了想,最后决定只能赌一把!
他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出衙,想着用假玉印糊弄人的事儿,相信还没有人敢这么做吧。
他只带了一名刚才传信的典吏,两个人骑着马便往城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