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时回头,只见秦小乙抱着个大坛子走了过来。
任大郎蹙眉沉声道:“小乙,你去哪儿了?”
秦小乙笑容可掬:“岳父,我去我爹的成药作坊那儿了!来,给您看看这个!”
他将陶坛打开,任大郎和孙氏只觉一股馥郁的鲜香扑鼻而来。
孙氏美目一亮:“小乙,这便是你说过的味精?”
秦琪摇摇头:“娘,这可不是味精!这比味精高级!”
任大郎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鸡精!对吧小乙?”
秦琪嘻嘻一笑:“岳父,这是添加了呈味核苷酸二钠的昆布粉。
这是孩儿把昆布水解后再重新脱水、碾成粉做成的。”
做为一个小吃货,他的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化学科技树,已经歪到无可救药了。
鸟苷酸二钠和肌苷酸钠直接被他跳过。
好吧,这二者制法不似呈味般没有技术壁垒,秦小乙确实做不出来。
但是,他居然把味精、味增和鸡精合为了一体。
他这是有多懒?
任大郎的人生教条之一,便是能动手就别哔哔。
因此,他直接拉着秦小乙进了酒坊。
“小乙,你炒个菘菜试试!”
受小吃货影响,大家都成了美食家。
菘菜就是大白菜,众所周知,此物不易入味,极难炒香。
秦小乙二话不说,抄起菜刀“嚓嚓嚓”切起了菜。
不待油热,他便放进葱末。
倒入菜后,他极为熟稔地浇了勺酱油,点了点料酒。
随即,他手中的炒勺便如有了灵性一般,轻轻翻动间,菘菜便被颠得起起落落。
他右手如穿花蝴蝶般,让人眼花缭乱地以铲子洒进盐、倒入调料盒的昆布粉,快速颠了几下炒勺后,洒入蒜末和少许胡椒。
在他飞快地颠了几下炒勺后,香辣鲜嫩的煸炒菘菜便起锅了。
任大郎突然觉得,秦小乙是个被中医耽误的大厨。
他颠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充满着大自然的韵律。
秦小乙将菜分成六份,将其中三份,端给了三个已经看傻了的正牌厨师。
“都尝尝!加了我特制昆布粉的菘菜,肯定嘎嘎香!”秦小乙笑容可掬。
任大郎迫不及待地挟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随着香味在口中爆开,舌尖上的味蕾欢呼雀跃,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吃的是不是假菘菜。
孙氏的感受与他类似,她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
三位正牌厨师开始怀疑人生。
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做厨师?要不我们去食品作坊搬货吧?
秦小乙蹙眉仔细品着。
他对美食的品鉴水平,能甩出这时代人十条街。
嗯…果然,多面手就是不如专业选手。
即便加了呈味核苷酸二钠配合,昆布粉提鲜效果还是逊于味精。
然而,昆布粉没有味精那种燥感,而且它赋予了食材一种难以形容的鲜香之感。
最妙的是,大白菜本来不易入味,但昆布粉明显改善了这一点。
这是味精无法做到的。
毕竟它还兼具味增和鸡精的作用。
任大郎仔细品完菘菜后,忍不住问秦琪:“小乙,这种调料你有多少?每次添加多少?”
秦琪微一沉吟:“岳父,每次以小勺?一勺尖即可。我这次做了大概有十来斤。”
任大郎用力一拍桌子:“把这些全给我!你二叔又在汴京开了一条食品的销售渠道。对了,这个调料成本几何?”
秦小乙大致估算了一下,砸吧砸吧嘴道:“岳父,这个调料一斤成本有两贯。”
呈味核苷酸二钠,在这时代提取难度极大。
昆布本身不便宜,而且将其水解后再脱水,工艺极为繁琐,他的时间可珍贵着呢。
任大郎摩挲着下巴:“那咱们一斤就卖十贯如何?”
秦小乙颔首:“岳父,这个卖价不贵!”
一份菜式用不了一克,一斤能用许久。十贯真不贵。
算下来,一克也就十几钱而已。富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见任大郎要将坛子抱走,娘俩都急了。
秦小乙刚要松口气,便听老娘道:“大哥,你留下些做灌肠用。”
秦小乙想哭:娘,咱们辛辛苦苦挣钱为的是啥?您知不知道,为了这点儿调料,我吃了多少苦?
他眼巴巴地看着任大郎:“岳父,您好歹给孩儿留点儿吧?这个可不好做。”
见他如此可怜,任大郎有些不忍,便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碟交给了他。
秦小乙默默将其装进玻璃瓶。对任大郎的“大方”,他已经懒得吐槽。
他准备去秘密实验室再做十斤出来,这次提前藏好五斤,只拿出来五斤给老娘做灌肠。
这时,任三郎等人也赶了过来。
秦小乙没空帮他们搬货,他先去秘密实验室,拿上已经调试完毕的四分仪和航海望远镜,便去了任家大院。
此时已是午时,秦小乙再次回归老本行,用昆布粉辅助,给大院中的几十口子人烧了一桌菜。
除了搬出去住的任大郎和无子嗣的任二郎,三家其余几个儿郎孩子都不少。
遑论任家三个老太太和任二婶也在呢。
长话短说,这一桌子菜被分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仨老头儿拉着秦小乙进了书房,还未开口,秦小乙便让他们看了看昆布粉。
以这仨老头儿的认知,他们无法想象,为何不好入味的昆布,竟能做成如此神奇的调料。
当然,这不是重点。秦小乙现场为他们演示了一番,这原始版的四分仪应该如何操作。
望远镜当然无需演示,小孩子都会使。
仨老头儿兴致勃勃地拿着三个四分仪,背着太阳测量了半晌。
秦小乙想笑。他们的动作,与刚得到心仪已久玩具的孩子别无二致。
四分仪不难学,仨老头儿又都是航海达人,所以他们很快便能熟练应用了。
秦小乙抛出了重磅炸弹。
他按照自己辅导孩子学地理时的记忆,复刻了一张世界地图。
当然,国名与他前世截然不同。
如今还没有暹罗,真腊占据着大半个中南半岛。
三佛齐则占据着半个马来半岛和大半个苏门答腊岛。
蓝无里占据了剩余小半个苏门答腊岛。
绕过中南半岛向西,便可看到印度半岛。
沿着印度半岛向西北而行,便可看到阿拉伯帝国中的几个割据王朝。
继续向西便是波斯湾,其两岸分属两个王朝。
过了波斯湾再向西,绕过阿拉伯半岛便可抵达红海。
这时代当然还没有苏伊士运河,所以,欧洲和大宋之间,便被阿拉伯帝国隔开了。
仨老头儿自动忽略了非洲,直接看向了世界的尽头,也就是南美洲。
在这张地图上,中心是大宋,美洲自然便成了世界的尽头。
而且,美洲被他标为任氏大陆。嗯,他已经抢注了这块大陆的名字。
好吧,这些都没有大问题。
令人发指的是,秦小乙为了省事儿,居然将他的实验室,也就是真定府城正南,标为了东经零度。
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可上发条的天文钟,以确定经度。
他又抢了苏颂的活儿。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参照物是哪儿?
这时代可没有天文台这种固定六分仪。
所以,秦小乙便把他的实验室标为了东经零度。真定时间便因此成为了标准时间。
看官们,你们瞧瞧,他多会偷懒!
后世的科学家们要…我去!那些人只会感谢他!
因为他建立了一个标准参照物!按照他天文钟的精度来看,精度还挺高!
好吧,倒霉的只有大宋司天监的官吏们。
他们必须在真定正南同一经度,建立一个国家级的天文台!
不然,秦小乙的天文钟便失去了价值。
这天文台与汴京城的距离…似乎有近二百里地。当然,是靠西的。
秦小乙死后,他儿子必须把他的坟隐藏好,否则,很容易被愤怒的司天监官吏们集资买凶鞭尸。
仨老头儿仔细看着这张世界地图,突然,任二爷道:“小乙,你这图有一个极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