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所谓的求援密函,那只是老银币秦二郎的忽悠之辞而已。
小乙哥用屁股都能想到其中破绽。
别说女直国刚经历过一场骚乱,就说耶律宗真,他如今有暇理会高丽国弹丸之地?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金艺珍说出的那一番话。
金艺珍说的是:“小乙哥,妾也想去大相国寺街寻一奸商,买些不要钱的首饰回来。”
在昨日,秦琪记得清清楚楚。
他与耶律槊古在那家铺子打假时,并未看到有其他人。
否则,那老板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以假乱真。何况还有高高手嫣然陪着他们。
小乙哥当然看不出嫣然虚实,但真定府弓箭社头目任三郎能看出。
因此,秦琪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金艺珍。
金艺珍嫣然一笑:“小乙哥,妾当然没有如此大本事,是于校尉暗中听到的,他负责随身护卫大王。”
秦琪擦了擦额头密布的冷汗,语气有些发虚。
“好妹子,此事关乎大宋重要军情,请务必保密!”
金艺珍笑得犹如一只刚偷到鸡的小狐狸。
“那你要努力让妾满意才是!”
秦琪不敢再多言,当即以眼角余光扫过人来人往的宣德门,拱手道:“关于此事,咱们到任店后再谈。”
他暗暗吐槽:就这警戒线不超过十米的宫城大门口,能藏住狗屁机密!皇城司的业务还真好开展!
金艺珍笑嘻嘻地做了个手势,显然想撒撒娇让秦琪抱她上马。
秦琪叹道:“请王后自重!”
他眨了眨眼睛。
金艺珍会意。
她颇为遗憾地道:“上国的皇宫…唉!一言难尽!”
她对大宋皇宫的嫌弃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金艺珍穿着马裤,否则秦琪决不会让她骑马。
定都北方的高丽王朝不是定都汉城的李朝,王建也是尚武之人,所以金艺珍并不文弱。
二人一前一后行到任店,便见到了正在门口送客的任大郎。
任大郎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乙!你这孩子!如今都已是晡时,贵客们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快随我来!”
晡时指的是日晡,即天将暮之时,也就是申时。
秦琪有些懵。
“丈人,他们等我做甚?”
随即他反应过来,虚扶着金艺珍下马后道:“丈人,这位是高丽国王后,来此取些药膳。”
任大郎和金艺珍显然不是初次见面,二人颔首示意后,前者拱拱手:“王后请随下官来。”
任大郎瞪了鸽子精一眼:“你速去三楼!几位内相早已等你多时!”
金艺珍见状有些心疼:“开国子莫要如此苛责小乙。”
任大郎讶然地看了她一眼,表情虽未变,但眼神骤然变得犀利无比。
仅仅一瞬间,他便笑容可掬地对鸽子精道:“小乙,你先去陪诸位学士,王后先交给我接待。”
金艺珍这才满意。
秦琪大剌剌地将药包丢给任大郎,借此良机打击报复了一次这钻进钱眼的葛朗台。
任大郎毫不动怒,笑嘻嘻地接过药包,挥了挥手。
秦琪突然有种一刀砍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默默吐槽。
金艺珍见他吃瘪,忍不住噗嗤一笑百媚生。
秦琪不敢多做停留,轻车熟路地上楼进了三楼贵宾厅。
万幸这个时间是小姐姐们的休息期,否则他一定难以脱身。
秦琪轻轻敲了敲隔音效果极佳的门。
门外的小厮当即拉开一道门缝。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小乙?快快进来!”
小厮拉开门,秦琪一个闪身,便如狸猫般钻了进去。
他当即目瞪口呆。
出于保密考虑,高丽国使团并未住在驿馆,而是住在外城、距潘楼不远的一处幽静小院。
此处这条街巷,已提前被高丽国暗哨买下。
看到已稍稍恢复些精神的王钦在侍女服侍下睡下后,孝靖长公主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厅。
一个高瘦精悍的黑脸汉子正守在厅门处。
见她出来,这汉子以标准的高丽官话:高丽开庆方言,也就是古朝鲜语问道。
“殿下,官家确已好转?”
高丽国官方书面文字是汉语,口语却是这种古朝鲜语。
他们以文字记载口语,采用的是同音汉字这种方式,至于写书立传,则沿用神州的文言文。
受神州影响,契丹、高丽也称皇帝为“官家”。
他们在大宋人面前极尽谦卑,但在他们内部,采用独立国号、年号、语言,显然也是以帝国自居。
孝靖长公主微笑颔首:“官家明显好转!诚如秦少师和任三先生所言,秦小乙果然不凡!于校尉辛苦了!”
那黑脸汉子于校尉蹙眉:“殿下,秦小乙似乎与那契丹长公主关系不一般!”
孝靖长公主颔首:“此事你万万不可宣扬!一切听金皇后指示行事。只要秦小乙尽心竭力医治官家,其他事咱们故作不知即可。”
于校尉点点头,不再多言。
孝靖长公主突然道:“于校尉,金皇后之安全无需你操心,你只需看顾官家即可,还有,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
于校尉躬身行礼:“臣明白!”
孝靖长公主笑着颔首:“辛苦于校尉!”
于校尉再次躬身后,缓缓退到前院,指挥一众高丽近卫布防。
孝靖长公主笑容收敛,语气有些森然:“金艺珍,哼!好妹妹,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瞒着我!”
任大郎笑眯眯地带着金艺珍走进一间小包厢。
他低声叮嘱小厮几句后,便关紧了房门。
请金艺珍坐到主位后,他笑道:“王后是要等小乙?”
金艺珍没有回答他此问,而是反问任大郎:“开国子,小乙哥与耶律槊古似乎…不清不楚?”
任大郎何等人物,他笑着摇摇头:“耶律公主喜爱诗词歌赋,又读过小乙闲来无事写的几本书,所以她只是欣赏小乙才华。”
金艺珍懒得与这老狐狸虚与委蛇:“耶律槊古这两晚与小乙哥同宿!”
任大郎面不改色:“小乙担心公主安全,所以留其宿于我家。”
任三郎这几晚都会偷偷溜回来护卫,所以任大郎清楚,后宅无人偷窥。
金艺珍果然没有真凭实据,于是她耍起小心机。
“大叔,小乙哥已经亲口承认了。”
任大郎呵呵一笑:“王后有所不知,小乙性子诙谐,惯爱开玩笑。莫说他不可能信口雌黄,便是他如此说了,也只是随口说笑而已。”
反正你没有真凭实据,秦琪更不可能坦承此事,我任大郎死不承认便是。
金艺珍仔细思索着秦琪当时的反应和微表情后霍然发觉,她的确没有证据证明秦琪与耶律槊古有染。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耶律槊古与秦琪,一定有肌肤之亲。
这可是足以利用、并大做文章的惊天秘闻。
处于吃醋状态中的她,浑然忘了自己也有天大把柄握在别人手中。
没错,她之所以如此刨根问底,完全是因为吃醋。
她在做出那个抉择之时,一颗芳心便系在了秦琪身上。
待看到经过秦琪诊疗后,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王钦居然明显好转,她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秦琪。
青春年少、英俊倜傥、文采斐然、多才多艺、精通岐黄、随随便便一个发明便富可敌国…
当这些标签同时出现在她神交已久之人身上时,她这花季少女怎可能不动心?
更何况,她的丈夫、哥哥寿命仅剩一年。
因此,当她得知耶律槊古这有夫之妇居然很可能与爱郎有染,她的心情好比:
你中了一千万大乐透后,尚未来得及开心,便有工作人员告诉你,这是你和其他人共享的,你要与那人一起去领奖。
然而,最扯淡的是:你能分到多少,需要看那人心情。
金艺珍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