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天久城最近事情很多,闹腾得也非常厉害。
若说这么闹腾的原因,除却总是隔上两天就传来的关于那支妖族队伍老是倒霉的讯息之外,最让人关注的,就是纯阳城主摆摊看相的事了。
对,纯阳城主每天都搬着小桌子和小凳子跑去街市上当小摊贩了!
虽然并不是卖什么东西,但却是比当个普通的卖家更吸引人的噱头。
看相哎!
面相这种东西,对于修士们来说可信可不信,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偏偏还真就得靠刷脸,毕竟有一副能够天然的让人心生好感的面相,在做很多事情的、面对很多人的时候,都是非常有用的。
瞧瞧人家凌霄宫的那位三长老,圆圆胖胖慈眉善目,每天都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是个温和慈悲的好人。
所以三长老在一些凌霄宫对外的处理事情的场合上,凭着这张天然就能刷好感的脸,再加上一些人脉和说话的技巧,人家在这一方面几乎是无往不利。
毕竟大家虽然觉得面相这种东西信不信随自己,但也有个说法是相由心生呀对不对。
所以在知道纯阳城主跑出来摆摊看相之后,修士们都还秉承着矜持观望一下的心态没有动静,普通人却不管这么多,直接就一拥而上,将这摊子团团围住了。
纯阳城主气定神闲,神情平静的说了俩字:“排队。”
这群人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安安静静的排成了一条长龙。
这一手一出,顿时也没有人敢不守规矩,一个接一个的乖乖排起了队。
然后纯阳城主神机妙算料事如神的事瞬间就在天久城传开了。
不管是什么人,曾经做过什么坏事的,被纯阳城主当面说破之后,狼狈逃离了也依旧逃不过紧随而来的意外。
是的,就是意外。
就是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意外,总是能让人得到该有的惩戒。
而一部分被纯阳城主要求离开的人,却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报应,过了两天,所有人都回过味儿来了——那些被要求离开的,可不就是一些平和可亲的父老?
这样想来,纯阳城主当真是非常厉害的。
等到修士们心思都浮动起来,想要去找纯阳城主探看一番的时候,元清的小摊子却已经被普通人给承包了。
——若说这些天以来元清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清楚的掌握了如何靠这张嘴皮子来影响他人的行动,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而渐渐的将那些有点模糊缥缈的黑红之气看得清楚了。
当然,都是针对那些普通人。
师兄说这也是气运的影响,元清的福运浓厚,命格霸道,已经到了不容许他人接近的地步,所以才会总是克制他人。
所以当元清在对气运一般的普通人凝神沉心的说话的时候,被克制的人就会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顺着元清说的话去做。
这并非控制,而是一种……类似于威慑的影响力。
元清喝了口水,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也的确是渐渐的弄清楚了一些关于他的气运和命格的力量。
同时多少也摸到了运用这份力量的门槛。
他发觉气运的主观性非常强,就比如说,他某天心情好的时候,面对那些侥幸或者是被迫拉来的身缠血怨的人,在戳穿了对方之后对方所面对的,就不会是一条绝路。
而他的情绪变得比较糟糕的时候,那些被认定为恶人的人,一般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于各种意外。
同时,别人对他的态度无形之中也是会被算在最后的结果之中的。
就比如,以前不管是对他好的还是对他不好的,只要跟他关系紧密了,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但现在,就像之前温泽不抛弃不放弃的坚持了好久终于试探到了命格影响的底线,从此终于能够好好的跟元清相处了,元清如今也明白了命格所能接受的范围。
简单的来说,彼此之间说几句话,无所谓,但是一旦有了事件的牵扯——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因果,那就必须了结掉。
最粗暴的方式就是,你有事相求于我,我解决了,那你就必须给一份等价的报酬给我。
而这个等价如何判断,似乎主要是看元清这边的主观认知的。
他将这件事对师兄说了,元霄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表示那就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情,不要被情绪和杂念左右了思想,至于别人对他的态度,那就不是元清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但要是真的能够始终保持平静的情绪,元清早就变成圣人了,哪还会为这份力量而产生苦恼。
所以元清还是在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有了一定的认知之后,继续每天出门摆摊,磨练一下情绪的掌控,顺便也继续探探命格的底——而且他还等着那些矜持高傲的修士们跑来找他,顺便试试命格对不同修为、不同因果的修士的影响呢。
……
元清看着刚排到队就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的老妇人,内心充满了无奈。
这已经不是第一第二回了,他这个小摊子,现在比当地官府和凌霄宫的威信还要高。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随口戳穿了几个身负浓重血气的人的谎言的关系,那些曾经有过旧怨和新仇的人,都一窝蜂的跑来他面前求证。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当着他的面瞎扯,被他戳穿了死过两个人之后顿时就老实了。
一般来说吧,如今敢站到他面前来的,都是问心无愧或者心怀侥幸的,不敢到他面前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做贼心虚了。
面前的老妇人双目通红,眼中噙着泪,几欲满溢而出。
元清左右看了看,发现除却这个老妇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随同前来,而这老妇人,浑身气息清冽得很,并不是恶人。
“大老爷,老妇人位卑言轻,也不过是一介蒲草之身,只是老妇人身负冤屈,意难平呐!”那老妇人说着,竟是落下泪来。
元清这么多天以来已然是习惯了这种状况,一派平静泰然的姿态,语气淡淡:“何事?”
“皇天宗内门弟子唐平,将老妇唯一的女儿掳走,采补杀害之后抛尸荒野,老妇……老妇……”说道这里,这老妇人哽咽着,用力垂着心口,半晌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元清一愣,心说刚才还在想着怎么勾搭修士们过来当小白鼠,这会儿就有事直接送上门来了。
那老妇人好容易顺过了气,在周围人同情的安慰下哭成了一个泪人,“大老爷,老妇人微言轻,还请大老爷为我做主啊!”
大老爷元清目光扫过周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存在感都跟深夜里一百瓦的电灯泡一样的修士们,眉头一挑。
这老妇人将话说出口之后身上并未多出什么异样的因果和恶气,神魂气息依旧无比平静柔和。
元清心中顿时就有了底。
他将桌上极少用到的铜钱和龟甲收回来,将装满了下下签的签筒递给那老妇人。
“老夫人,你可为那……唐平摇上一签。”
那老妇人一怔,伸出有些哆嗦的手接过了签筒。
周围围观的人也是一阵议论,因为他们还从未见过纯阳城主要求别人摇签筒呢。
“若得下下签,那人自然可得恶报,若非下下签,老夫人……这事恐怕在其中就有些误会。”元清没有把话说满,但事实在心中却已经有了谱。
那老妇人连连点头,正欲摇签,便听人群中走出一人。
那青年穿着明黄色的衣袍,目光轻轻扫过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如同看一只再细微不过的蝼蚁。
元清记得这衣袍样式,正是弘文在妖宫之时穿过的样式,约摸就是皇天宗中亲传弟子的衣袍制式了。
那青年转向元清,目光稍微收敛了一些,却依旧气势凌然,“元城主,事关我宗弟子,这事当交由我宗来处理才是。”
元清无可无不可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瞥见这人一身黑红血怨之气之后,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妇人,“摇签吧。”
老妇人一咬牙,刚想晃动双手,却发觉身体已然僵硬不得动弹。
“元城主!”那青年制住了老妇人的动作,声音提高了,“还望元城主给我个面子!”
“面子?”元清的修为的确是比不上这个青年,同元霄那完全不愿意容纳灵气的阴力不同,他传承所得的正阳之力与灵力融为一体,无法让他同元霄那样,掩盖住真实的修为,发挥出远超己身实力的天地力量。
不过元清也不会因此就选择退让。
他摩挲了一下手里握着的传音石,面上露出细微的诧异,“阁下何人?”
那青年面上一红,狠狠的瞪着元清。
“因果轮回,业障报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贵宗……若是心中无愧,这件小事由我代行又有何不可?”元清语气依旧淡淡的,顺手捏碎了传音石。
传音的对象当然是每天宅在阵法里修炼的师兄。
元清才不会傻到跟一个修为高于他的人正面肛呢!
不趁着现在赶紧搬救兵,万一人家恼羞成怒直接怼他了怎么办!
元小怂想着,又偷偷摸摸的拿出了一块传音石,状似从容的看着这皇天宗的人,“还请放手。”
众目睽睽之下,那青年怒极反笑,“我皇天宗行得正坐得端,元城主莫拿这全是下下签的签筒骗人!”
这签筒骗得了普通人,在修士们眼中却是无比清晰明了的。
“全是下下签又如何,不作恶便不会得报,莫非真当我光凭这张嘴便能扭转乾坤了?”元清见那青年还想再开口,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再多说便是做贼心虚了,还请阁下收回灵力。”
“你说谁是贼!”那青年愤然一拍桌面,桌子霎时之间四分五裂,木块与木屑飞溅,其中极快尖锐的竟是向着那老妇人直飞而去!
元清眉头一拧,挥手将那些木块全扫到了一边,表面依旧目光从容冷静的看着那皇天宗之人。
“若非贼,阁下又恼怒什么?”他语气平静的说着,用力捏碎了手心里的传音石。
玩脱了!师兄快来擦屁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