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可以把太子介绍给一部分人,俞太傅骄傲,上官知骄傲,楚芊眠亦骄傲。
这个晚上,益王焦头烂额。
……
来自西宁王府的正式公文,打着火漆印,放在益王案头。
西宁王言词凿凿的质问,他的外甥女儿返回原籍,是罪名吗?
他事先给益王知会过不是吗?
他的外甥女儿见到难民受苦,解囊相救,哪里不对?
最后把总的死亡人数标明,难民多少人,士兵多少人,声称益王这是屠杀!
“尔与吾,皆世代食君俸禄、享君厚赐。尔置灾难于不顾胆小如鼠,不施援手堪称小人。杀害救灾之人,是何居心?还吾英烈性命!还吾光明公道!还世人真相!尔当为英烈披麻,为难民服孝。尔当捐出财物若干贯,偿尔过失,赎尔罪责!限二十天内回复,限三十天准备齐全。否则,本王与尔不死不休!”
西宁王并没有呆板的等公文回复,他在发出正式公文的同时,对与益王相连的城镇,大肆放出传单。
有一张,此时在益王案头,在正式公文的隔壁。
“同是国人,相煎何急?互为臂膀,壁观何忍?今有楚氏,铁氏姻亲。救灾于四野,美名于四方。益王狼枭,仁德尽失,逐楚氏斩难民毁安宁之基业。为国为民为社稷,益王如无安抚四野之回复,本王将于秋季攻城。预先告知,勿抵挡、不拢民。”
下面写着一行,也是难民死亡的人数,和士兵的人数。
益王冰冷的瞪着面前的几个人,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但还是觉得王爷的目光山岳般沉重。
有一个人扛不住了,哭丧着脸道:“不是末将们无能,是难民太凶残了。”
另外几个人跟着点头。
益王现出狰狞之色:“本王给你们的军备都是假的?本王给你们的操练都是虚的!”
他气的下面不想说了。
难民?
又不是没见过。
一个精锐的士兵可以一个敌几十。
他为让西宁王拿不住把柄,不出兵则已,出兵就要全歼,出动精兵一万人。
结果一万人回来的不到四分之一,还寡不敌众。这个“众”让益王气的胁下疼,还真的是“众”,众多的难民把一万人挡住,最后不得不出动附近兵马增援。
“三万难民加一千的人马,就可以横扫你们。你们都没吃饭吗!”益王气的话又顺溜了。
拿起公文摔到其中一个人脸上,问他:“怎么办?这回让西宁王拿住把柄!”
拿起公告,又摔到另一个人脸上。
最后拿起茶碗,砸了最后一个人满身水。
“不能平息西宁王的怒火,本王就把你们交出去,是你们擅自动兵马,与本王无关!”
在没有解决大殿下以前,在东海王依然没有明确答复加入以前,在没有和南疆王、诸省官员、各地有影响力的士绅会谈以前,益王不敢和西宁王硬碰硬。
所以他大手笔的派出一万人马,主要是封锁消息所用。他又让汪大人出兵,本打算由汪大人顶缸。
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一万人马还不如拿去打京都。
折损在难民身上也好,还是西宁王那里,对益王都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落一身骚气。
想到这里,益王眼睛在挂的宝剑上面瞟,眼睛鼓出来,是个想杀人的模样。幸好,这个时候有人回话:“冯将军的亲兵求见,说有重要消息。”
挂一身茶水和茶叶的冯将军陪笑:“王爷,请听过再生气不迟。”
亲兵进来:“回王爷,冯将军让我们查的事情弄明了,西宁王世子护送去江南的一行人里,确实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益王的眼皮跳动不止。
太子若是活着,今年三周岁。
但是,他很快沉下脸:“两岁、三岁、四岁,这年纪最为模糊,你们怎么能分清他三岁?”
“回王爷,我们的人混到难民里,虽分不清三岁还是四岁,又或者两岁的孩子长得高,但是楚姑娘形影不离带在身边,可见是个重要人物。”
益王沉吟:“西宁王的第二个儿子,今年应该是七岁,一眼可以分清。”
“王爷,西宁王世子冲破我的防线离开时,怀里就有一个孩子。”冯将军比划:“坐着,个头儿到他这里,我和他交手时见到,末将的女儿今年五岁,那孩子绝对没有末将女儿大。”
如果是太子?西宁王可以发了。
如果是太子,西宁王为什么秘密送他去江南?莫非江南有什么人等着见他。
益王反复的想,还是不能相信。如果他是西宁王,他会把太子养在家里,用各种手段培养恩情,如同现在养着二殿下元承策。再养兵屯粮,等太子长大,一举收复失地。
一千来人在这乱世道里送太子下江南,这并不是好主意。有丁点儿闪失,西宁王能后悔死。西宁王一开始的那封信里说妹妹婆家需要援救,益王倒信这句。
“王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军们见益王息怒有望,小心的说道。
益王只能重新回到他认为不可靠的猜测上去:“你们认为,如果太子在西宁王身上,我和他见面,他会不会说出来。”
“说与不说,总要试探一下。而西宁王挥刀汹汹,不是咱们想避,就能避开。眼下京都是后患,同盟们也未必一说就拢,王爷,以后动兵马的时候并不在少数。此时不立威,还待何时。”
益王渐渐平静,再继续愤怒下去,并不是解决方法。他想着,是啊,如今是西宁王挥刀,自己躲不过去。
而就算与他和解,也得见个面。
让将军们退下去换衣裳,另外请来心腹的将军和幕僚,这就会议,看看如何把这事平息。
半个时辰以后,有人把消息送给大名郡主。郡主坐到镜台前面,从梳头的匣子底部取出一幅小小的地图。
这是她亲手描绘,里面有数个点,是她从父亲书房里弄来,有关上官知的下落。
传消息的人,并不是每一个消息上都能明确,与上官知有关或无关,有些是大名郡主凭着直觉猜出来。
父亲联络到鲁泰,鲁泰死了,画一个点。
父亲联络到别的人,也死了,画几个点。
这些人,都与明年聚会有关,不管官职高低,是他们所在地方的关键人物。
这是上官知干的。
大名郡主内心激荡,她认为叫做爱意的东西到处流淌。流过心,流过四肢,流向骨头里。
这才是她大名心仪的人,就如他的冷面一样。另一位……
说曹操,曹操到。房外有人欢声地笑问丫头:“秋霞,妹妹在吗?”二殿下元承策到了。
益王对二殿下有求必应,元承策借此,毫不难为情的随意出入大名郡主的房间,虽然仅限招待客人的那一间。
但这一点,已让大名郡主不能拒绝见他。
听着丫头请坐的动静,大名郡主把牙咬得格格作响。她要嫁的是英雄,风云中不变色的人物。
就像上官知这样的,郡主已知道杀鲁泰只用了一箭,而事后几个官员出现,就压得全营水军不敢追捕,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那是几个文官!
没有上官公子押阵,他们早就没命。
这一段听上去就似动人心魄的好古记,大名郡主眼里更没有二殿下,更加的瞧不起他。
如果郡主来自父亲书房的消息没有遗漏,上官知是去年出现在西宁王府,后来让西宁王撵走。
不过一年,他就敢杀鲁泰等人,神出鬼没让父亲惊心。
而外间的皇子二殿下,京乱的第二年接回家中,已有两年,不但没有人马来投奔,他还不着急。
他要是不能登基,大名郡主还是原来的意思,她不嫁没有权势之人。
发泄完了,换成笑脸儿,大名郡主姗姗然姿态对外走去。
……
初秋的夜里凉,白天日光明亮。稷哥和花小五、铁标的陪伴之下,来到菜地里,从稷哥种的瓜蔓上摘下一个成熟的瓜。
双手捧着回去,楚芊眠用一个小包袱放好,给稷哥背上。稷哥笑出小豁牙:“给哥哥吃。”
上官知又要走了。
楚云丰有张士,朱大人等却只有遇到施央时,遇到的几个京都护卫。公子不放心,公子也有他的差使没办完。
楚芊眠带着稷哥下山给他送行,山路上,稷哥走的很稳,上官知看得很高兴。稷哥累了的时候,就抱起他,两个人对着笑。稷哥不忘记姐姐,最后变成三个人对着笑。
到山下,稷哥把小包袱送上来:“瓜瓜给哥哥路上解渴,哥哥要早早的回来哟,稷哥不要好东西。”
“你怎么能不要呢?那是你的啊。”上官知一手接瓜,一手在稷哥脑袋上轻抚,低下身子,在稷哥的额头亲一记,两个面颊各亲一记。
他心中暗笑,笑的有点儿欠揍。
见过楚姑娘时常的香稷哥,香额头,香面颊。上官知把这三处香一遍,等楚姑娘再香……这场景他在外面想想,可以解他相思。
这点儿小心思楚芊眠没有发现,她为他又要远去而出神,他还没有走,就挂念他路上奔波。
上官公子就继续笑得欠揍模样走了,身后是稷哥长长的小嗓音:“哥哥,还有一个瓜就要熟了,你要记得回来哟。”
张春姑帮忙照料,稷哥的瓜蔓上有好些瓜。稷哥想好了,熟一个哥哥就回来一次,把瓜瓜吃了再走。
“知道了,你要听姐姐的话,”上官知回身看着,把大小身影都笼罩在眸中。
有西宁王在,私兵和施央都带走。施央知趣,带着他们跑马在前,方便上官公子回头流连。
等到上官知看不到时,他还有瓜,嗅一嗅香,好似还陪着那一大和一小。
稷哥往山上走,半山腰上,十几个人孩子跟他差不多大,招手道:“稷哥。”
他们中有的人因营养不良,刚会走路。有的人个头儿不高。
这是难民中的孤儿,都是三岁到五岁左右的孩子。
稷哥回应过,又问姐姐:“我还是不能和他们玩吗?让他们洗干净不行吗。”
稷哥给他们东西吃,都是由郑多球送去。稷哥有铁标和花小五当玩伴虽然开心,但孩子玩耍不怕人多。
楚芊眠耐心的回答:“你是不一样的孩子,所以不能轻易的和别人玩耍,要是你闷了,让花小五多扮几个鬼脸儿给你看。”
“我喜欢姐姐陪我。”稷哥面上又流露出委屈,伸出小手指:“拉勾,姐姐不再丢下我。”
楚芊眠同他拉勾,向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只为哄稷哥和表示自己丢下过他的歉意,楚姑娘也没有上官知那么多的小心思,没有想到不久以前,上官知亲过这里。
稷哥高兴了,楚芊眠也就高兴了,两个人欢欢喜喜回到山顶的石屋前,和缝缝补补的上官夫人坐在一起。
上官夫人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会稽都有什么美食?”
楚芊眠说了一遍,稷哥听得聚精会神。
上官夫人笑吟吟:“芊眠,你说的都是你爱吃的吧?能看得出来。”
楚芊眠说是。
陶周氏和周奇的娘暗暗记下来。
陶娇珠在厨房里要人帮忙,陶周氏和周夫人进去,把刚才听到的记在纸上,并且这就分派好。
“以后楚姑娘走我家拜姨妈,这个菜我做给她吃。”
“楚姑娘走我家拜舅母,这个菜归我做。”
朱细细走进来,两个人不再说。朱细细道:“小五妹妹刚逮了鱼,要吃炸小鱼。”
陶娇珠接到手上。
花小五与其说会点菜,不如说她会折腾。但凡是她要吃的东西,稷哥都跟风般的爱吃。花小五点菜,厨房拿出心思烹制。
很快,炸山泉水中小鱼到孩子们手上。郑多球、楚丽纹也有份。稷哥吃得津津有味,花小五更是大吃特吃。
挪到这里养伤的花四姑娘从窗内瞅瞅,不管怎么看,妹妹好似游山玩水来的。
“看把她舒服的,那么大阵仗,居然也没让她乖巧。”花四姑娘自言自语道。
“你不舒服吗?”铁权端着一盘子炸小鱼出现在门口:“我守着厨房特地给你寻来。”
放到花四姑娘面前:“吃吧,多吃点,别让小五再胖下去,我看她自跟来以后,貌似胖了一圈。”
花四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
山风吹进来,带着粮食香。
楚芊眠四月里停留在这里让播种,能种什么就种下什么。这个季节逐渐成熟,让风里带足韵味。
孩子们的笑声不时传来,把韵味添到十成。
花四姑娘拿起一条小鱼,咬上一口鲜香满足,对铁权道:“你也吃。”铁权定定看着她:“你吃,我看着。”
“为什么?”花四姑娘问他。
铁权慢慢吞吞:“你成天给我看小五,难得你起不来给我随意的看,我不看岂不是傻子。”
花四姑娘面上一红,抬手就要打他,却又呼痛一声,重新睡下。铁权忙去扶她:“让你逞能,我又不抢鱼,你拿鱼砸我没用。”
门外,铁标、花小五蹑手蹑脚走回去,对楚芊眠道:“让我猜中了吧,抢鱼吃呢。”
楚芊眠忍笑让他们不要去看,花小五很有理由的道:“稷哥爱吃,所以他们要抢。”讨好地把余下半盘推一推:“稷哥,我们不吃了,你吃完它,长得壮壮的。”
稷哥大点其头,一条拿给自己,一条拿给姐姐。
上官夫人看在眼里,心又柔软到一碰就化。她知道就是自己带着太子,在这半道儿上,也未必能给太子这样静谧的地方。
对着楚芊眠,愈发的神情慈爱。
楚芊眠没留意,她忙着筹划秋收,和明春的播种。吕胜、樊华、楚三夫人等女眷川流不息的听她吩咐,难民中选出的为首人也不时的前来请示。稷哥乖乖坐着,有时候也颇能听进去。
在她们的头顶,那绿树最高处,“楚姑娘”旗帜迎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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