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计其实不高兴:“我一个人也办得下来。”吕胜懒懒:“你不能暴露,需要跟踪还是我出马。”话音没落,见花行剑一身旧衣坐下。吕计纳闷:“奉新伯家一夜暴穷了吗?”
花行剑笑笑,没有明说。
楚芊眠手下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手,汤捕头出京以后,就更不知道保密的事情是借用上官知的小厮呢,还是借用国舅的人。
花行剑特来帮忙。
吕胜发现今天晚上没有自己的戏分,很不高兴的讽刺:“这身衣裳是真纨绔家里弄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说曹操,曹操到,又一个人也是旧衣过来,樊华也坐下。四下里看:“是哪个?今天晚上落到我手里,让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吕胜不捧场的对空一个白眼。
花行剑敲桌面:“遇到危险华兄不如我,再说我找到主儿。”手指暗摆个方向:“第三张桌子上两个异邦人,是他们吧?”
两个男人高大强壮,很快离开,花行剑戴上大帽子跟着,吕胜樊华眼巴巴。
第二天花行剑回楚芊眠的话:“他们来了六个人,有一个身份尊贵,都称呼他为猛虎大人。对国舅夺过城池深表不安,想确定国舅遇刺真假,伤势轻重。他们认为中原已平南,下一步应当对靼鞑正式开战,如有必要,也会行刺国舅。”
不安?
楚芊眠不置可否的嗯上一声。
上官舅国协助布烈几乎统一女真地,新丰帝花两年时间平南。中原的强大,让关外诸国和散乱部落都有心思。而平息自己不安的手段,不少人选择暗杀或者离间。
就眼下来看,暗杀国舅是最直接见效的手段。因为包括京里一些人都对摄政长公主没有底气。
因没有见过而质疑长公主还京路的言论还是有的,即使不质疑的后来人也持相同看法,长公主在仕途上必须有所长,才能不断的让别人信服。
楚芊眠没有兴趣顺从别人,但应该做的事情她不会少。
“客人到了。”
绿玉回话。
书房院中有分隔开来的幽静天地,老梅笼罩在上面。下面小小的轩厅,笼着地火。
楚芊眠走进来,两个人局促地行礼。
“于持见过殿下。”
“鞠敢见过殿下。”
两个昨天因问讯国舅,而在大家眼里得罪长公主的年青官员,对接下来充满和担心。
难道继殿下让记名以后,还要有新的罪责?
不用问了,心头一片灰暗,和隐隐的不服气。只因为问候国舅和对殿下的私议而获罪,这岂不是长公主的为人狭隘。
这心情完全表现在脸上,让楚芊眠一眼看到他们的内心。楚芊眠装没法看到,指指座椅:“坐吧。”
于持和鞠敢纳闷,还有座位?以长公主身份,不至于跟他们虚客套,摆鸿门宴不是?
反而站的更直盯盯。
楚芊眠没有勉强,强扭的瓜不甜这话,用在哪里都合适。她让这两个人来,说完自己的就行。
一朵花,不同的人还分正面和侧面呢。
“于大人今年二十有五?”
于持欠身应是。
“鞠大人二十有四?”
鞠敢欠身应是。
“应该是后进官员中流砥柱,为什么偏偏当浮萍不定?”
于持、鞠敢苍白了面容,不是笨人,不然也不会考虑到国舅出事后,长公主是不是承当。
几乎同时,窘迫的整个人可以挤出水,难堪的不敢抬头。支支吾吾:“殿下说的是。”
“国舅若无事,那再好不过。但正因为国舅不方便理事,年青官员更应该不逊色于老臣。担心,只应在自己的职责上面。逾越,岂不是自己睡不着觉?”
见一语敲醒梦中人,楚芊眠放缓嗓音。
于持、鞠敢出门去,昂首挺胸春风满面。绿玉见到,对楚芊眠笑道:“二位大人起死回生了。”
下一代带进来的,是两个老公事,曾在元承设朝中任过职,污点没有,为人是他们一惯的圆滑。
在各自衙门不是上官,却有分量。长公主殿下也期望得到他们的支持,以后吩咐差使不要刁难。
但三句话一说,老油条性子发作,句句都是:“国舅以前是这样的,”
“国舅以前是那样的,如今国舅伤重,凡事是不好办呐。”
反请殿下体谅一二。
楚芊眠一肚子气渐渐满了。
可以把这两个人换到轻闲职位上去,但国舅不在,她就更换官员,朝野上下只怕更有慌乱。
打迭精神,楚芊眠准备再来他们来上一轮。这一轮,不行,再来一轮。
上官知徐步走进来,穿一件玉色锦袍,人如雪中梅花。和二位大人见过礼,笑了笑:“有劳挂念,父亲伤势稳住,只是还不能理事。殿下近来辛苦,幸好有你们多多照应。”
这两个人就怎么说怎么好。
等他们走后,楚芊眠无语对雪空。男人?女人?果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上官知把她故作的迷糊拍醒:“还没见完呢,打起精神来。”他往屏风后走,有一条小道通后院,需要时可以再从前面进来。
夫妻两个忙活一天,又有各司上官的帮忙,如吏部楚云丰自然向着长公主;大理寺卿、翰林院等,也是随新丰帝回京的老臣子。总算把主要的非议压下去一部分。
楚云期心疼女儿的方式,不是为她出谋划策。在安佑王看来,芊眠大了,国舅都装病不理事,她应该自己处置。
而对女婿嘴上说的再不满意,上官知也颇能协助。
没出正月,楚云期带上樊华夫妻、张士夫妻出京,这一回不是江南也不是名山,准备靼鞑国走一圈。
楚芊眠一肚子气的时候,安佑王至少两肚子气。
岂在此理,他也跑去为难为难别人。
临走的前一天,樊华在家中过夜,在祖母、母亲和妻子的陪伴下,在父亲灵前上香。
姜氏这一回没有阻拦,反复帮儿子媳妇检查路上带的东西。
樊华和老夫人在说话,欢欢喜喜道:“父亲又带我立功去,等我回来,不掬赏个什么,还是送给祖母摆放。”
纨绔而今洗心革面,惭愧地道:“平南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着父亲罢了,皇上赏下来金银,还有如意,真让人难为情呐。”
老夫人为他的这一番话喜欢,东西倒还在其次,让他们早睡,第二天因天寒只送出大门。
目送小夫妻身影离去,姜氏柔顺的搀扶她:“婆婆进去吧,吹到风华哥会担心的。”
房中坐下,借樊华平南之功放出来的姜原夫妻赶到,请姜氏给他们恢复官职。姜氏正色道:“华哥从不肯给长公主面上抹黑,你们也不能。”她和樊华学会:“如果缺钱,我有几两私房,拿去也罢。”
樊老夫人暗暗点头。
自此婆媳关门守户,自己安宁的过日子。打听外面的事情,也只为安泰殿下。
国舅的伤势一直是京中焦点,三天好两天不好,长公主得以一直掌权势。
不满的声音,如同国舅在的时候一样,还是有的。
这一天,樊老夫人和姜氏约好出门:“清平侯府的原籍老亲进京,胡说八道什么女子不能当家,我听不下去,咱们理论去。”
车刚出角门,跟车的人道:“那不是大爷回来了。”天已春暖,街角一枝桃花结出骨朵,薄薄粉色好似樊华喜悦面容。
认出自家的车,樊华扑到车前:“祖母,母亲,春姑有喜了。”他手舞足蹈:“父亲本来正有事情,为春姑我们特意回来。父亲说这是家里父亲的第一个孙子,不能有任何怠慢。”
姜氏也道:“安佑王是多么好的人啊。”
楚云期既然重视,就应该送张春姑到樊家才是,但他们夫妻都没有过来。老夫人和姜氏觉得出力足够多,没有多想。
这个时候,楚云期小心翼翼扶着铁氏下车,柔声道:“可好?”脑后脚步声成片。
“姑丈姑母,你们会算吗?父母亲昨天进京,你们就回来了。”铁标大跑小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西宁王、王妃、铁权夫妻和花小五。
新丰帝平南有钱,打算为铁标、花小五主婚。铁标花小五就没有回家,还在京里。
西宁王见到妹夫还是酸着个脸,但见到妹妹很高兴,大步如流星:“宁馨,你又高了不少。”
铁宁馨怎么还会长个头儿呢?不过是西宁王这样说说罢了。
楚云期吓一跳:“舅兄,你离远些,不要冲撞到我的孩子。”
西宁王没好气:“我不是和你亲近,你走开……。啊?”他全家六双眼睛,没有礼貌的放到铁氏腹部。
铁氏手抚肚腹,笑得不言而喻。
楚云期太在乎张春姑的孩子,听说她有孕,不管手中事情有进展,丢下就回程,回程的路上发现铁氏有喜。
西宁王本来要说什么抛到脑后,大家一起把铁氏送回房中,围着她说起来。
都说这一胎会是男孩。
楚云期听着挺开心,但再开心也不会忘记女儿。让西宁王自己招待自己,他往护国王府对女儿报信。
进门的官员有人认得他,招呼道:“国舅痊愈,我们想着王爷应该道贺。”
楚云期本是往书房去见女儿,现在不变见国舅。亲戚好了有声道贺,当着许多人的面,这个装相应该装。
国舅听到他来,走到台阶下面接他,同他交头接耳:“你我要抱孙子了。”
楚云期瞬间明了国舅不装伤重的原因,喜欢的在他肩头拍拍,径直走向女儿住处。
丫头们打起门帘,榻上坐着的楚芊眠半仰面容,榻旁的上官知含笑下望。
浑然天成之感,插不进去任何人。
不过岳父从来煞风景,楚云期只知趣片刻,就不愿意让上官知打搅和女儿会面。
“三喜临门,妙极。”他说着走进房。
上官知见礼,瞅瞅,岳父满身的喜气同他不相上下,暗自嘀咕,祖父隔一层,该让女婿的地方应该让一让。
楚芊眠问道:“哪三喜?”
“你有喜。”
楚云期笑容满面。
又道:“春姑有喜。接下来,你猜?”
楚芊眠还真就没有即刻猜出。
楚云期一定要让这彩头从女儿口中说出,提示道:“你一猜就中的。”
“母亲?”楚芊眠眨巴的眼睛定住。
实在是她有喜的日子,母亲有喜,楚芊眠从没有经过而不知怎么想才好。
上官知以为她受到惊吓,揽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三喜,你应该高兴。”黑脸给岳父,低声道:“您直接说就是了!还猜什么。”
楚云期也有懊恼,也要安慰时。楚芊眠轻推开上官知,对他道:“备车,我要去恭喜母亲。”转向父亲:“恭喜爹爹。”
楚芊眠没有说一定是弟弟这话,她以女儿身摄政,受尽猜疑,内心时常反复自问,女孩儿不比你们弱,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共事?
上官知放下心,为岳父母着想,描补妻子的话:“一定是个舅弟。”
惹恼楚云期,拔出拳头:“女孩子怎么了?我家芊眠从小到大最讨喜欢,不管男孩女孩,你没有挑剔的权利!”
把上官知说上一顿,自己赶车,带着楚芊眠回家来,上官知骑马在车后跟着,不时还要落岳父几个大白眼儿。
母女相见是一喜,都有身孕又是一喜,西宁王进京又是一喜,安佑王府也是三喜。
小郡主一家一家道贺,回家去奋笔疾书。不到三天,没有走远的吕胜回来:“家里的急事,还是妹妹那里有急事?我回来了。”
小郡主用帕子盖在脸上,听嗓音像是抽抽噎噎:“母亲有了,姐姐有了,春姑也有了,就我没有,以后还怎么在一起说话玩耍?”
吕胜把近两个月的外省生意交给伙计,每天在家里不出门,花小五成亲的前一天,小郡主传出喜讯。
鲁王说成亲数年没有,长公主、安佑王妃、张春姑有后,小郡主就有,这是沾染上的喜气,打发管家往张春姑、安佑王府、护国王府各送一份大礼。
花锦心可就着了急,她还是没有呢。一时晕了头,去和妹妹花小五商议。
花小五盘踞桌前,摆开六个盘子,撕着只螃蟹吃的大块朵颐。
“咦,你哪来的螃蟹?”花锦心视线转移。
花小五咧嘴一笑:“石世子哥哥来向我和标哥儿道贺,向姐姐道贺,送来好些活螃蟹。姑母和姐姐有了,不吃寒冷东西,我不吃它们多可怜?”
花锦心气结,出门来暗骂自己和贪吃鬼儿有什么可说的。独自回房,见铁权不在,把烧夜香的香炉找出来,对着青空祈祷一番。
石蛟这个时候坐在楚芊眠面前面红耳赤,好似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低声下气道:“父亲说要有子嗣,强着我定了亲。”
石蛟比楚芊眠年长几岁,楚芊眠看他却似小兄弟。说他定亲,自己就放下心,不然他一个人没有人陪,也不是办法。
石蛟才缓过劲儿来。
吕胜往樊家去,对张春姑报自家喜讯,和樊华走个顶面。
吕胜乐道:“有亲儿子了,干儿子以后是地上灰喽,可以看笑话喽。”
樊华还击:“小郡主妹妹要生儿子了,有了儿子,还要你做什么?又不知道体贴,又不知道庆幸,以后喂狗最合适。可以看笑话喽。”
“哼!”
“哼哼!”
这对相看总有不顺眼,都不会忘记对方抢自己亲事的难兄难弟,正式绝交。
……。
长公主有喜,是京里的大事情。街上津津乐道,民宅里也是一样。
“猛虎大人?上官国舅重掌大权,咱们布置到一半,用来对付安泰公主的计策将用不上。”一个大汉道。
一个高高个子,深眼勾鼻的男子负手噙笑:“阿尔泰,母狼有崽子,也许更容易打。迟早是咱们的大患,还是除掉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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