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之后,郑芝龙当即面带笑意对儿子说道:“爹来了,你就放心好了!”
为什么他不让他的几个弟弟过来,而是亲自赶来,不但是因为,郑森是他儿子,更因为,这其实是关系到整个郑家家族的未来,很多事情,必须要他这个郑家家主才能决定。
如今,面对面了解了儿子去京师的情况,准确掌握到了崇祯皇帝对他郑家的态度,意思就是说,只要办好了眼前这个事情,那么郑家以前所做的一切,皇帝就当不知道,可以既往不咎,并且,郑家的未来,也会一片光明。
如果说,做这个事情,需要郑家割一大块肉,那郑芝龙可能还会犹豫;但是,这个事情只是提朝廷花一笔巨大的钱,郑芝龙这边虽然要付出,却不用付出太多。等做完了这个事情,皇帝那边要兑现承诺,就能看看他到底怎么提拔郑森,是不是会实现诺言?
等到那个时候,皇帝真得封赏郑森一个他满意的官位,那么郑芝龙就会继续和朝廷合作,为朝廷所用;可是,要是皇帝之前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给郑森一个满意的官位,那么到那时候和朝廷撕破脸也不迟。
唯一的一点,是他从此以后就要登上大明官场这个舞台,不可能再苟在大明东南沿海默默发财了!
此时,郑芝龙说完之后,他又仔细地问了郑森和同僚相处的所有细节,还有问管事在扬州这边的具体情况,甚至连吃午饭时候都还在问,还问到京师那边的一些细节,一直快到傍晚时分,他才算是没有再问了。
只听他对郑森说道:“我现在就和你过去,先去拜会东厂提督王德化!”
郑森见他爹这么细心的问话,随后又胸有成竹地对他说这话,顿时非常高兴,底气十足,当即点头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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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化这边,他祸害了十大盐商,又不配合郑森,只是每日悠哉喝茶赏花。北方人在江南,看什么都是新鲜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放松。
太阳即将落山之时,忽然手下番子来报,说郑森来访。
一听这个事情,王德化便嘴角微撇,面露冷笑之色。这个毛头小子来拜访自己,无非是为了采购之事,过去了这几天,肯定是急了!
也罢,反正闲得无聊,就耍他玩玩,想要自己真心帮他,却是休想!
这么想着,他便在会客厅接见了郑森。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郑森并没有把随从都留在外面,竟然还带着一个进入会客厅,这让他很是不满。
本来就是一个区区锦衣卫总旗而已,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他堂堂东厂提督,以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面前,还这么摆谱?
他正在想着,却见郑森自己闪到了一边,把那随从晾在会客厅的中间面对他。
这让他又是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这小子连开口不想开口,让一个随从和自己说话了?
王德化正在想着,就听这个随从向他抱拳一礼,恭敬地说道:“末将乃福建副总兵郑芝龙,特意为了犬子从福建赶了过来。”
王德化一听,稍微有些惊讶,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下郑芝龙。
他也是打听过郑森的家世背景,不过却打听不出来具体的消息,只知道郑家有钱,郑森他爹任福建副总兵官职,就这么多。
此时,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郑芝龙,竟然敢在他这个东厂提督面前坦言,不怕他抓,暴露他离开任职之地的事情,这份胆量,还是有点惊讶的。
不过区区一个副总兵而已,在王德化的眼里,其实和郑森没多大区别。
因此,他依旧懒得搭理,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是好胆,看在你儿子的份上,咱家就当没看到你来过!”
“末将赶来见厂公,虽为犬子之事,其实也为厂公而来!”郑芝龙对他的这个态度,丝毫不在意,反而继续恭敬地说道。
王德化一听,才不会被吓到,只是淡淡地问道:“咱家怎么了,需要劳动大驾?该不是咱家要大祸临头了吧?”
大驾这两个字,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强调,满满地都是讽刺。
他是东厂提督,眼前这个只是边陲之地的副总兵,根本不可能配他嘴中这个“大驾”一词。
他能听出来,郑芝龙是有威胁之意,不过他才不会受一个副总兵威胁,就是这么着,看你有什么办法?
郑芝龙一点都不在意,脸色不变,倒是郑森听了之后,连忙看了他爹一眼。
只见他爹继续带着恭敬之意对王德化说道:“厂公英明,末将旁观,如若继续下去,确实将大祸临头!”
这话一说出口,郑森顿时面色一变。之前王德化的火药味就有点浓,如今竟然说王德化要大祸临头,该不会厂公要翻脸吧?
果然,当他看向王德化,去观察他反应时,就见王德化已经冷了脸说道:“咱家可不是三岁小孩,是被人吓大的。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咱家现在就把你抓了信不信?”
郑森一听,连忙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没说话,就见他爹还是恭敬地对王德化说道:“末将绝对不敢吓厂公,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王德化听了,不说话,只是冷眼盯着郑芝龙,意思很明显,让你说,说得不满意的话,就等着瞧好了!
不过此时,他对这个郑芝龙的城府,也算是有个新的认识,竟然从头到尾都保持对他的恭敬之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过一丝变脸。
他在想着时,就听郑芝龙对他说道:“末将已经听犬子说了,陛下最关心什么时候能把银子变成实物,最快速度地送往北方。陛下有明言,此事关系到大明未来,最是重视不过。给了犬子密奏之权,便是一个明证。如此一来,如若有人耽搁了此项事情,陛下自然震怒,肯定要处置一些人!”
“咱家可不是主掌!”听到他强调此事,王德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不过嘴中依旧坚持,只是冷声提醒道。
言外之意,真要有人被追责的话,肯定是主掌的人被问罪。
结果他这话才说完,就听郑芝龙笑了下,然后继续恭敬地对他说道:“非也!末将可以肯定,如果真要追责的话,厂公最是倒霉,而非犬子!”
一听这话,王德化顿时有点恼怒了。不过他还没得及发飙,就听郑芝龙继续对他说道:“末将绝非危言耸听!敢问厂公,查抄十大盐商,弹劾厂公的奏章可有多少?陛下留中不发,依旧以厂公为协办继续留在扬州,是何意思?查抄之盐商的钱,尽快花出去和一直花不出去,对于弹劾厂公有何影响?还有,犬子只是锦衣卫总旗,刚满十八岁,如若事情办不好,厂公以为世人,或者说陛下觉得,是犬子无能,还是厂公不作为……”
王德化一开始还听得不怎么在意,但是,听到后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这一个个问题,对他都不是好事。
如果真得耽搁了江南采购之事,真得说不定,皇帝就拿他出气的!
这么一想,王德化的态度明显就软了,脸色也不再冷淡,只是对郑芝龙说道:“江南采购之事拖延,并不是咱家不作为,而是江南明显在抵制此事,咱家要是积极参与,他们抵制或许更为强烈。至于原因,想必你也知道!”
能一针见血地看出他的问题,王德化对这个武夫已经不敢轻视,把他的另外一个想法,开诚布公了出来。
郑芝龙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放下了面子,不会再纠结自己儿子是不是主掌了。
于是,他便对王德化说道:“末将在江南这一带有点薄面,回头去知会一下,那些商人本身也是有利可图,自然会上门交易的。”
听到这话,王德化有点不信,不由得上下重新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武夫。
要知道,他直接查抄了扬州十大盐商,虽然罪名是实打实的。可关键是,那些罪名同样可以扣在其他世家大族身上。因此,江南这边的世家大族自然会担心,以后王德化又用同样手段去收拾他们。
因此,这扬州的事情,他们绝对是要抵制的。
眼前这个武夫,何德何能,竟然会让他们放下这等担忧?
说真的,他真有点想不明白!
不过,王德化也知道,既然这个武夫敢当面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的底气的。
这么想着,他便露出了笑容道:“如若真能如此,咱家肯定会尽心尽力为万岁爷办事!不过还有一点要提醒,就算采购到了粮草物资,要运回京师也并非易事。那些江南的世家大族,很可能会捣乱!”
一听这话,郑芝龙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厂公放心,此事最是简单不过,无须忧心!”
说完之后,他也不多待,立刻又向王德化抱拳一礼道:“末将这就去找人,户部和都察院那边,还请厂公去提醒一二,以免物资到了这边还没做好准备,反而耽搁了时间。”
王德化自然答应,看着这对父子离去,心中不由得有点好奇,这个武夫,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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