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黛很想说不认识。
但是在看见那枚硬币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变得略微有些古怪起来，她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但……
她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在玉思渊面前故作平静。
“不认识。”
她这话说得有些决绝，令玉思渊微微垂眸。
可殊不知。
刚刚那一瞬间，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眼。
默然片刻。
玉思渊垂下眼睑，沉默着将那枚硬币收起来。
他是佛子。
修行佛门佛法，要品九世疾苦，方能修成大彻大悟，修成十世的圆满。
前尘往事。
本来在轮回中忘却，然而不知为何，初见花黛时，却陡然心生怜惜。
玉思渊那时只想着。
众生有情，他不愿看着一条生命消散，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便将她带回庙宇，为她系上红绳铃铛护身。
可是……
在看见她的人形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变得愈发强烈了。而且，不知为何，此世他获新生，在菩提树下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中紧攥着这枚硬币。
那时。
见到这枚硬币，心口是微微窒息般的痛。
隐约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并未丢弃，而后开始修炼佛法，那种微妙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当真……不认识？”
有些艰难的话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玉思渊也不明白。
他为何会无缘无故抱有这样的期待，既想从花黛的口中听到花黛说认识，但是又不太想她说出来。
很矛盾。
“大师，我真的不认识。”
花黛的话说得冷淡又决绝。
第一次。
她撒谎能撒得这么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仿佛真的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玉思渊一顿。
看着她冷漠的侧颜，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掠过一道记忆画面，那画面里。
她嘴角溢血。
然后，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说了句……什么。
慕然间。
玉思渊的眉头皱紧了。他眉眼之间有一丝隐秘的痛苦之色，难以忍受似的抬起手，紧紧地抓住了心口位置的袈裟。
刺痛——
在蔓延着。
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捏住，要碾碎成渣一样。
花黛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大师？您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她赶紧去扶着玉思渊。
然而还没等她碰到，玉思渊就面色隐忍地将她的手挥开了，声音有点干涩。
“无事，施主不必……”
话没说完。
又是一阵隐晦的痛楚在震颤，而花黛也愈发担忧起来。
难道玉思渊受了伤？还是突发恶疾了？
又或者……
是跟那个硬币有关？
花黛在看见那枚硬币的时候也想起来了，当时这个游戏是有活动来着，可以选择一个礼物送给正在攻略的男主。
然后触发一段小剧情。
现在的那些游戏都是可以人工智能交互的，所以她攻略男主们的时候，输入的文字都是她本人一个个打下去的字。
要么就是她语音转成的文字。
在这过程中。
她完全是自由和男主们沟通，然后再看剧情。
等到一定剧情节点，才会冒出来固定的选项让花黛选择。
但是……
投放到游戏里的道具为什么存在？
花黛想不明白。
不过看玉思渊的样子，好像他并没有和自己之间的记忆。
花黛给玉思渊接了一杯水。
玉思渊抿着唇一言不发，拿过来喝下去，脸色这才缓和不少。
似乎也是不愿再提那硬币的事。
玉思渊转移话题，问道：“施主怎会在妖域？贫僧记得，你随言道长走了。”
“是啊，要修炼所以来这里了。”
花黛顺势接话。
发现玉思渊不再像之前她还是狐狸形态的时候那样叫她小黛，她也不强求了。
玉思渊理了理袈裟。
“原来如此，贫僧接下来要去面见玉面掌柜，取得调查令。施主，就此别过吧。”
花黛和他挥挥手告别。
她转过身，打算继续去逛逛繁华区那边。
哒、哒、哒——
规律的脚步声，她安静地走出一段路。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一道气息锁定了她，牢牢地跟在她身后。
走着走着。
花黛忍不住停下脚步了，她猛地回过头去，一眼便撞进了玉思渊有些怔愣的眼眸里。
……？
咋回事？
“大师，你不是要去见玉面掌柜了吗，跟着我做甚？”
显然也是没想到花黛忽然回头。
玉思渊面色略微有些窘迫，随后目不斜视，再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施主，可否与贫僧同行？”
“这……为何？”
玉思渊也预料到花黛会问了，当即便有些无奈地说道：“因为，启动的那个传送阵法，需要纯血种妖族人方可运转。”
原本他来到此处。
佛门那边亦是安排好，寻了主持的一位友人助阵。
可谁知……
那位前辈原本预测近两日便能出关，然而他炼制的丹却突生异象，极有可能练出好东西。
如今那一炉丹药正是关键期。
需要时刻看着。
自然是走不得了。
再加上这妖域里，纯血种的妖族甚少，既然能有缘遇见花黛，玉思渊便试着邀请了。
“好吧。”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花黛答应下来。
玉思渊将她带到僻静之处。
然后这才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枚光泽奇异的石头，那散发着奇异光泽的石头，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古老的阵法。
古朴的光辉淡淡的。
这应该就是阵法石。
“站在阵眼处即可。”玉思渊示意。
花黛顺便站上去。
那一瞬间，古朴的光芒大绽，玉思渊也站在了阵法中。
光华一闪而过。
两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周围的场景迅速扭曲变化，等到光芒散尽的时候。
花黛发现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她和玉思渊站在青石台阶上。
周围一片漆黑，往下看，除了眼前的这条漆黑的青石台阶，就没有任何其他路了。
“噗”的一声声接连响起。
悬浮的幽蓝色火焰冷冰冰的，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排蔓延开来，作为引路灯似的点亮了他们眼前的路。
往下看。
除了青石台阶延展的地方，脚边全部都是漆黑的，如同深渊。
细细聆听。
隐约还能听到这漆黑的深渊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蠕动的声音，像是在爬行的感觉， 令人后背发寒。
莫大的恐惧在瞬间袭来。
就像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般沉重，令人喘不过气，只剩下天生的恐惧。
小说里说的那种什么修为压制……
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花黛整个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实在是不适应这样的威压，毕竟遇见的人至今都没用修为压制过她，也不亏言淮安说她娇气，真的没经历过实战的磨砺。
花黛下意识就往玉思渊旁边缩。
她努力往玉思渊身上暖洋洋的温和佛性光辉靠。
“大师，你让我吸吸佛气……”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了玉思渊的衣袖摆摆，惴惴不安。
玉思渊有些无奈。
“施主，你陪我到这里即可，你便回……”
他说罢，就打算去捡起阵法石，重新将阵法启动送花黛回去。
然而话还没说完。
玉思渊一低头。
这青石地上哪里还有什么阵法石，只有一小堆风干的粉末。漆黑空间里，阴冷的风轻飘飘地掠过，那堆风干的粉末也就散了。
连碎屑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