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尽皆跪倒,只有真姐儿似一朵妙香花,在身后红墙衬托下,冉冉行下礼来。
郁新忍耐不住,微抬起头来窥视真姐儿风姿。面纱虽遮住面庞,却遮不住头上几点首饰。因出游打扮得简单。只见一枝白玉凤头簪子,再就是一左一右两枚镶细碎宝石的花钿,在日头下面不时闪烁着光芒。
那小巧似贝壳的耳朵……。离得不远也不近,郁新也看到真姐儿一侧的小耳朵,耳朵上是一粒粉红色的珍珠,那珠光之细腻,远不如真姐儿细嫩的耳朵娇嫩。
正在贪看时,过来一个护卫,大步过来,对着郁新头上就是重重一巴掌:“低头。”
随着这声音,赵赦在大轿中对真姐儿道:“过来。”真姐儿强自镇定,带上笑容过去,红笺和绿管也强自镇定,起身一左一右扶着真姐儿过去王爷轿前,才重新拜倒。
赵赦并没有下轿,只是从轿中伸出一只手臂,真姐儿扶着这手臂,站到轿子里面去。赵吉听到王爷一声吩咐:“起轿。”忙和赵祥放下轿帘,再高声道:“起轿。”
跪在地上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位王爷总算要走了。大热的天气在这里跪着,地上滚烫,尘土飞扬,可真不是好玩的。
郁新头上挨了一巴掌,是火辣辣的痛。听到这声“起轿”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再看上一眼。只见雄纠纠地护卫们,威风凛凛的大轿,还有就是轿前轿后开道的家人。那袅袅的身影再也不见。
转思刚才听到她呼一声“表哥”,真是柔弱娇音。黄莺儿不如她宛转,画眉逊与她清脆。这神魂颠倒间,郁新不能自己,呆呆地就跪在地上,只到马京拍他肩膀:“起来了,你被打傻了不成?”
郁新这才明白过来,站起来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打痛了。”见身边恢复喧闹,又是一个集市光景。马京对着远处的大轿吁气道:“十年寒窗,为的就是一朝这威风。唉,是真威风。”郁新揉着头,刚才挨打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一会儿因美人儿远去而心生不忿,见马京这样说,郁新泼他一头冷水:“十年寒窗得中,也不过有人开道。这样的威风,还早得很呢。”
“哪里还早,我中,我中到四品大员足矣;我儿子中,中到贵为一品;到我孙子,就封王了。”马京说过,郁新忍俊不禁:“王爷才走,你说话小心些。”马京这才后悔失言,他只是一个远大目标而已,赶快把话收回来道:“我觉得三代差不多,倒没有骂人的意思。”
被议论着威风凛凛的王爷大轿,此时是往云家去。因夏天,这是竹轿。王爷的制,当然是不小。里外用桐油涂得发亮,虽然有金顶、铜宝,雕花五彩云文等装饰,真姐儿在轿子里也不觉得闷热。
赵赦坐着,让真姐儿站在身前。因多时不见,赵赦心中喜欢,接她上轿的手还携着真姐儿,正在和真姐儿说话:“有没有惊到?”那静街的人流,向来是哗啦一下往两边分开,跑得慢的只能被撞到。
真姐儿摇摇头笑;“没有。”见赵赦和颜悦色,真姐儿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
赵赦用另一只手给真姐儿取下面纱,对着她微垂的面容看看,又是一笑,取出自己的丝帕,给真姐儿拭了拭汗水,问她道:“在街上作什么?”
“逛集市,再想着表哥说要回来,出来也看表哥。”真姐儿恢复自如,是笑靥如花的编了一句。赵赦当然不信,不过也呵呵笑了:“小油嘴儿。”又问真姐儿:“买的什么?也值得这样热天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真姐儿难以掩饰的面色大变了一下。赵赦看在眼里,又见真姐儿随即笑容满面,讨好地道:“表哥,我送你回家去,姨妈见到你,一定喜欢。”
赵赦不动声色,对着真姐儿身上粉红色绣荷花碧水的衣衫看过去。她身上只有腰间带一个荷包,也并不显得鼓鼓囊囊。再装作给真姐儿擦手心里的汗水,摸摸她的袖子里并无他物。那是为着什么?一提起买东西,真姐儿要惊吓一下。
没有看出来端睨的赵赦慢条斯理:“我先送你回去,再进宫去。”他说过,就注视着真姐儿的脸色,见她果然又变一下脸色,强打笑容道:“我自己可以回去,表哥进宫要紧。”赵赦微笑道:“时辰还早,去了也在宫门上候着。啊,真姐儿,表哥回来,你喜不喜欢?”
“喜欢,”真姐儿这句话倒是不假,只是余下还有半句在心里接上来:就是别送我回云家。赵赦坐着,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和真姐儿说着话,问先生如何,功课如何;真姐儿一一地回答,透过轿窗上绡帘往外看,见云家越来越近,渐渐不安起来。
红笺绿管跟在轿后,心中不无担心。见赵如和赵意不担心,红笺对绿管使上眼色,这两个奴才,这一会儿胆子大。见绿管对着自己也只是使眼色,红笺先是不明白,转瞬间明白过来,红笺也面色苍白了。
姑娘房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王爷不会满意的。
这可怎么办?红笺白了脸,绿管是惊慌失措。王爷要生气,只会拿侍候的人来惩治。
集市离云家不是太远,想回去不想回去的人,不一会儿都到了云家门口。
铺子里到了一批新的货物,云老夫人和三个官人去看货物。同行去街上的姑娘有心早回来报信,在漫漫人流中,又抢不过赵赦的大轿。姑娘们要挤回来,赵赦大轿是正大光明开道就出来一条路大摇大摆地走回来。
因此在家里的二娘子听到王爷来了,她惊在当地,并没有一个人先回来对她报信。怎么接驾才好?二娘子在房里团团转了几步,急步扯了一件新衣衫套上奔出来时。正好见到赵赦携着真姐儿手往家里走。
二娘子一个人又是妇人,到底怕见王爷。见赵赦已经进来,离得远远的行了个礼,再就对家人道:“快去准备茶水点心,快着些儿往孙姑娘房里送。”不敢单独见王爷的二娘子说过,也挪动着脚步往厨房里去准备茶水了。
行了几步,才又想起来:“快去请婆婆和官人们回来。”这个时候,姑娘们急匆匆回来,对二娘子道:“王爷回来了?”二娘子抱怨道:“回来了,可是的,你们怎么一个人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抱怨过,二娘子还是去看着人备茶水点心。沉芳等姑娘们揣着小心往祖母房中去,好看看王爷是不是责怪真姐儿。
没有行上几步,陆姑娘走出来,也是受到惊吓的面色:“我在祖母房中等你们,见到王爷来,我吓得不敢动。怎么王爷回来,真姐儿不先知道?”
五个姑娘争着告诉陆姑娘:“在街上遇到的,唉,等一会儿再说,咱们到窗下去听听吧。”行到真姐儿房外,见廊下跪下一圈人。平时得力的红笺和绿管;平时眼睛朝天的赵如和赵意,再加上别的服侍人尽皆跪着垂首不说话。
姑娘们受此惊吓,只呆呆地沿着抄手长廊溜到云老夫人房中去,不敢往真姐儿窗下去偷听。
此时在真姐儿房中,赵赦还是面色和缓,正在看真姐儿功课。真姐儿立在赵赦身前,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赵赦并没有发脾气,暂时也没有挑出来真姐儿什么不对。房外跪着的人,是真姐儿出去被逮到,由自愧而自己跪了下来。赵赦虽然见到,也没有让他们起来。
“这功课也罢了,”赵赦放下真姐儿这两个多月的功课,依就是有微微的笑意。站起来四顾一下,往真姐儿睡房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已经秋凉,可添了铺盖,晚上不要贪凉才是。”
他这一动步,真姐儿大惊失色,急急地跟在赵赦身边,又不好伸手去拦他,只是匆匆喊一声:“表哥。”房外的红笺对绿管看看,两个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姑娘今天要拦不住王爷进睡房,那这里主仆一群人都要糟。
红笺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那些东西不早收起来;绿管对着自己怀恨,不管姑娘如何说好话,不应该让她放那些东西在房里。
这些在真姐儿看来,还都是小事情。唯有那些话本儿小说,要是让赵赦看到,那才真是躲不过一顿好打。
这房里房外,只有赵如和赵意不担心。展先生是个精细人,他既然肯许姑娘出行,就一定是和王爷通过信的。两个小子跪在地上,只等着王爷出来教训几句,觉得就可以起来了。
所以这里面,真正焦急的只有有自知之明的真姐儿,和知道一些的红笺和绿管,而两个小子,是没有进过真姐儿睡房,所以不太受惊吓。真姐儿情急之下喊一声表哥,见赵赦停下脚步,浓眉下的眼眸疑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同赵赦平时一样,是犀利的。真姐儿娇滴滴地低声道:“表哥才回来,请这里坐着歇一会儿。”
换了别的未婚夫妻,就是小姐的闺房也不能进。可是赵赦不一样,真姐儿在西北王府的时候,赵赦也是随时可以进真姐儿睡房。更不要说带真姐儿出去时她睡着了,赵赦是抱她回来一直放到床上去。
不让赵赦进睡房,真姐儿拿不出来好理由。她此时一面想话留赵赦在外面住,一面在想那“左传”、“论语”里,都有什么。
有犯了赵赦禁的一定很多。就是西厢记里,也有“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偷情;牡丹亭里,又有“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的梦中**欢。
换了不是赵赦,是任何一位士大夫,都不会喜欢自己家里深闺中的女孩子看这些。红楼梦里的宝二爷,看这些书,是拿些词藻细致的进大观园里看;林妹妹行词令,偶然带出来一句,宝姐姐就要私下里审一审她,审到她脸飞红求饶为止。
真姐儿越想越茫然,自己的这几本“左传”,“论语”,是街头上随处可以买到的小说,文理谈不上严谨,词藻也是随意的。
她涨红着脸,站在赵赦身侧。
赵赦停上这么一停,才对真姐儿道:“我进去看看,你也随我来。”外面的红笺和绿管都绝望了,真姐儿急得不行,对着赵赦结结巴巴:“表哥,你不必进去,咱们外面坐着说话。”真姐儿越说越不成话,最后急巴巴地道:“那是我的睡房,表哥不进的好。”
负手的赵赦越听面色越沉,他负手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往真姐儿睡房处去。他步子大,不过五、六步已经到了睡房的珠色门帘处。真姐儿急了,上前张开双臂挡在赵赦身前,迸出来一句:“你不能进!”
红笺和绿管在房外听到这一句,两个人都是惊恐万状。
赵赦轻轻哼一声,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房里。粗一看并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多些街上的小玩意儿,多些粗鄙些的东西。再看真姐儿那神色,赵赦举目在房中又看了一遍。房外已经有左传等书,这房里多出来几本,而且左传就有两本。
“让开!”赵赦已经猜到有异,他心头陡然火起,伸手把面前的真姐儿要推到一旁去:“站好了,我就审你!”
真姐儿喊一声:“不。”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从赵赦手臂下钻过,用张开的双臂紧紧搂住赵赦的腰,再低声道:“求你了,表哥你别看,你明天来,我一定收拾干净。”
这个举动让赵赦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搂抱着自己腰,仰起脸来恳求看着自己的真姐儿,那小可怜儿的神色真惹人怜爱。再有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这温热让赵赦有些心软。
心软归心软,赵赦不能不看个明白。他低喝真姐儿:“松开手。”真姐儿此时无计可施,唯有固执地说一句:“不!”更是紧紧地抱住赵赦的腰,像是只要这样,就能拦住赵赦进去。
真姐儿一个是不愿意让赵赦亲眼见到那些书,她怕赵赦以为自己爱看黄色小说,这人可丢大了;另一个就是那里面总有些三级描写,真姐儿羞于自己站在这房里,而赵赦发现了这些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赵赦,还在试图把他往外面推。
这真是蚂蚁撼大象了!真姐儿的力气一小把,同赵赦这位武将哪里能比。她推不动,就整个人贴在赵赦身上不松手。要是换了是一位古代姑娘,是做不出来这样事情的。现代的人拉架的时候,都有陌生男女扯着对方手臂或是身子往外推的。再说真姐儿同赵赦住了那么久,陪他吃饭,和他出门,早就明白这个人不是陌生人,是自己以后的丈夫。
真姐儿越是这样,赵赦越是疑心重。腰间被真姐儿抱得这么紧,赵赦也有办法。他只用一只手,重重的拧起真姐儿一只耳朵。
耳朵剧痛的真姐儿这就松开手来护耳朵,“哎哟”连声的落下泪来,再就哭着道:“表哥放手。”赵赦提着真姐儿耳朵,斥责道;“过来。”把真姐儿一直提到书架前,赵赦也没有松手。
他还有一只手,就用那一只手取下两本左传,再取下一本论语。两手护着耳朵的真姐儿伸手来夺,赵赦只手上用用劲,真姐儿耐不住耳朵上痛,又去护着耳朵掉眼泪了。
真是太痛了!上阵能舞动几十斤兵器的赵赦的手,这么用力拧着真姐儿耳朵,那痛象是耳朵要被撕开。真姐儿见赵赦一只手翻开书,那脸色随即沉得象要滴水。
又羞又愧又痛又害怕中,真姐儿只是呜呜的哭:“我的耳朵。”眼看着今天,耳朵要不保一只。
赵赦对着书看过,再对着哭泣护耳朵的真姐儿看过,手稍稍松些劲,在真姐儿觉得还是疼痛中。赵赦一手拿书,一手把真姐儿提到书案后。赵赦坐下来,把书放在书案上,拧着真姐儿的手还是不松,面色虽然不豫,却还算平静。冷冷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我自己在街上看到的,呜……买回来的……呜,别人都不知道,是我看到后,托表妹们买的。”真姐儿吃痛不过,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去推赵赦的手,再哭道:“表哥轻点儿,好痛。”赵赦松开手,对真姐儿耳朵上看看,已经是拧得通红。真姐儿两只手揉着一只耳朵,那姿势十分可爱,再呜呜的哭:“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别人无关。”
“外面的奴才呢,进来!”真姐儿这样说过,赵赦更生气,用力在书案上拍了一掌,往外面喊道。红笺绿管是惊慌失措进来,赵如赵意听到赵赦生气,也担了小心进来。
才走上一步,就听到房中真姐儿一声:“不要!”
真姐儿扑上来,又拉扯住赵赦的双臂,对他哀求:“表哥你打我一个人,与他们无关,真的,只怪我。”
眼泪哗啦啦,顺着真姐儿面颊往下流,一直滴到赵赦衣袖上。这孩子哭得不是梨花带雨,而是伤心欲绝。赵赦突然没了脾气,见四个奴才进来,挥挥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出去吧。”红笺绿管四个人,赶快又退出去。
房里哭声渐止,传来“嘤嘤”低泣,赵赦给真姐儿揉着她通红的耳朵一只,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同她说什么好。
理当训她,人已经哭成泪人儿一个;不训她,也不想给她好话听。赵赦就只揉着自己今天的新成果——真姐儿的一只红耳朵。
真姐儿站在赵赦身前,已经松开他的手臂,人也不哭了,被揉得舒服了,不忘泪眼婆娑说一句:“谢谢表哥。”赵赦看过来,真姐儿垂下头:“我,我自己揉吧。”赵赦失笑,又忍下去。伸长腿,把真姐儿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用心地给她揉她饱受灾难的那只耳朵。
房中没有人说话,只有真姐儿偶尔的几声轻泣声。耳朵上舒服了,真姐儿脑子也清晰起来。见赵赦这一会儿不像再要发脾气,也还是巴不得他赶快走。真姐儿小声地道:“表哥,你还要进宫呢。”
去晚了时辰总是不好。
赵赦哼一声,拍拍真姐儿肩头让她从自己腿上下去。站起来对着这桌上那犯禁的书看一眼,真姐儿又小心地插了一句:“表哥请先回去,这个我自己收拾。”这些书落在赵赦手上,多丢人!
话刚说完,身子一歪,被赵赦一把按在他身上,随即弯腰,伦开手掌,对着真姐儿小屁股上就是几巴掌。打过再斥责道:“等你自己收拾!”
真姐儿又受荼毒,“哇”地一声重新哭出来,唯一的就只有一个救星了,她死命地挣扎着,只觉得背上按着的那一只手掌好似泰山压顶,一下子也挣不开,真姐儿就喊出来:“我要找姨妈。”
赵赦听过,刚直起身子,又俯身在那俏起的臀部上再来上两巴掌,骂道:“去找!当着母亲的面,我给你一顿狠的。”
“枉费我教导你,简直不象话。”啪啪,
“我离开一步也不行。”啪啪。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真姐儿大哭,赵如和赵意急步到睡房门外跪下:“王爷息怒,老夫人知道,要伤心的。”安平王是什么样的力气,当小厮的应该清楚。
红笺和绿管也是不敢进来,在房门跪下:“王爷息怒,姑娘什么样的身子骨儿,是经不起的。”真姐儿是个女眷,女眷么,当然都是娇嫩的。
“铁砂掌”地安平王遇到蒲柳弱质的真姐儿,那结果可想而知。
不提那书还好,提起来这书,赵赦是气得不轻。他刚才翻看过,虽然不中看,也还算过得去。是个男人看,就过得去;真姐儿看,就怎么也不行。
见外面奴才求情,赵赦提起来真姐儿拎到床上去,再命人进来,自己站在那里指挥:“这些全收了烧了;还有这些,全收起来扔了。”
真姐儿用帕子捂着嘴,手扶着帐帘哽咽着,再就是小屁股上,是一阵一阵的痛。
房里收拾干净,赵赦也用丝帕把自己身上真姐儿的泪水擦拭干净。要走以前,余怒未息地对着真姐儿再看一眼,见她也对着自己看过来,眼光一碰之下立即似小兔子一样跳开。赵赦消消气,对红笺绿管道:“打水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红笺和绿管打水来给真姐儿洗脸换衣服时,姐妹们一起进来看她。大家担心地问真姐儿:“就为了上街去?”真姐儿点头:“就为了上街。”大家劝了一回,云老夫人和三位官人赶回来。问真姐儿,也是这样回答。大家安慰了真姐儿,让她在房里就不要再出来。
巧文回去,对母亲三娘子道:“我不嫁那先生,看看真姐儿,以后这样管我那样管我,我肯定不干。”
陆姑娘回房去,恰好张姑娘也回来了。陆姑娘今天趁心,对张姑娘道:“王府里不是好呆的吧?今天她肯定是挨打了,问她的丫头都说没有,不过她的一只耳朵呀,变成红萝卜了。”
张姑娘定定地看着她:“你嫁的虽然不如她,也是当官的规矩大,你自己也小心着点儿吧。”陆姑娘说漏了嘴:“这有什么,他们要进京,我妈也对我交待了,让我以后不要再抛头露面,免得让人看到传到他们家耳朵里不喜欢。”
张姑娘恍然大悟:“难怪前几次说出门你欢欢喜喜,这几次说出门你事情多不肯去,原来是这个道理。”
张姑娘不客气地刻薄道:“你对你婆家呀,比真姐儿还要上心呢。真姐儿是婆家照顾着她,而你呢,听说他们要进京,你看你最近绣的,桌布窗帘的都出来了,难道他们家没有钱,要省你这几件东西?”
一句话把陆姑娘说恼了,反唇相击道:“要你管我!反正我是不会像她一样,样样没有主见,让人看着就憋屈。我呀,以后听自己的。”
两个人同住一房,今天晚上,是不欢各自做活。
掌灯以后,陆姑娘不和张姑娘说话,就要往别的姑娘房中去说说笑笑。出来后,想到真姐儿晚上也给云老夫人定省。婆家就要到的陆姑娘,想想这一条自己可以多学学。就往云老夫人房中来看,也好讨云老夫人喜欢。
行到院中时,见两个人满面笑容从真姐儿房中出来。陆姑娘忙过来看,见云老夫人也在真姐儿房中,正在劝她:“王爷只是一时的不喜欢,就说你几句没什么。看看他这带来的东西,还不是等不及第二天就送来了。”
几上摆着两个打开的红漆大匣子,里面是中秋节下各色动用的东西。原以为真姐儿惹王爷生了气,现在看来,已经没事了。
云老夫人随手拿起一样来,在灯下端详了,对真姐儿道:“这个香炉,是给你拜月用的。我放心了,我担心王爷这就接你回去,见到这个,我喜欢了。”
旁边还有真姐儿拜月的衣服,陆姑娘正在看,听云老夫人又问道:“中秋节不进宫吧?”真姐儿回道:“像是不用我去。”云老夫人很满意,道:“好。”这是真姐儿成亲前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云老夫人能留她在家里过节,觉得很是满意。
收了一大堆东西,别人都放心,只有真姐儿自己不能放心。第二天一早回云老夫人:“表哥刚回来,我要回去看看。”云老夫人点头称是:“应该这样。”
赵如赵意收拾马车,把真姐儿送回去。
回来没有先去见赵老夫人,而是对赵如赵意道:“去表哥书房。”昨天弄了那么一大出子,赵如和赵意猜想真姐儿见王爷,或许是为昨天的事情描补一回。当下带路,红笺和绿管随着送到赵赦书房外。
门上问过王爷在,并不用通报。赵吉远远看到,还是先命幕僚们及廊下有候着的官员们退开,让真姐儿进来。
赵赦并没有伏案,是站在书房中。真姐儿进来,先在他面上看过,见面无表情,就低头先问他好:“表哥一路劳顿,昨天睡得可好?”
赵赦道:“还好,没有被你气死。”真姐儿见话风不对,就不再问候,进来手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是赵赦的一双鞋。这就送上去,低声道:“给表哥做的。”
“放下吧,”赵赦看那双鞋十分地用心,手指着几上说了一句,自己去居中坐了,对着真姐儿上下打量过,喊她进前来,拉着真姐儿的手,借着明窗的光看她眼睛:“昨天夜里,又哭了吧?”
真姐儿倒没有哭,她就是哀叹自己的小屁股去了。有的人掉几滴眼泪就会眼睛红肿,有的人狠哭第二天也能恢复。此时双眸红润微肿的真姐儿,让赵赦不无心痛。
看杂书?都爱看。赵赦的年纪不大不小,正处在能理解少年人,又身处青年的阶段。对于真姐儿,他向来疼爱。杂书的事情已经是昨天的事情,赵赦只记得的,是真姐儿昨天有没有再哭。
“表哥,”真姐儿嚅嗫道:“你要是不生气了,我求你一件事。”赵赦从鼻子里哼一声:“生气呢,有事停几天再对我说。”真姐儿赶快不说,把自己做的鞋送过来,有些讨好:“表哥你穿上试试。”
赵赦一笑,在真姐儿头上拍一下:“放下吧,不用试也知道正好。”真姐儿放下鞋,赵赦拉她站在身前,拍一拍大腿:“过来。”
真姐儿不肯,往后退一步:“不。”赵赦眸子里微有笑意看着她,昨天抱着自己腰不松手,今天又生分许多。
提起来昨天就想到书要生气,赵赦不想生气,就把真姐儿又拉近些,问她:“要对我说什么?”真姐儿不安的搅着手指:“就是,你不生气我就对你说。”
“说吧,我听听是什么。”赵赦见这样娇态,更是微笑。真姐儿飞起一眼,见到他面上微笑,心里多少有些放心。要知道她可是冒着又要挨打的风险才来的,这心思真姐儿担了一夜的心:“昨天,你有没有对姨妈说?”
放在现代,十几岁看黄色小说让家人知道,也应该会难堪吧。真姐儿担心的就是再多一个人会知道。要知道真姐儿的外在形象,可是美貌贤淑的一个人儿也。让别人知道她看那些书,真姐儿心想,这人丢大了。
赵赦先是板着脸,后来无奈的和缓了面容,对真姐儿道:“没有说,不过下次不许再这样。”真姐儿抬起眼眸,眸子里全是诚实:“我没乱看,就是看小说的。别的没看,真的。”看到那些情节,真姐儿也跳了不少,当然有些,她也看了。
“别再说了,”赵赦说过,真姐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看起来大,但是可以过去了。她不无讨好地道:“以后我再也不看,只看表哥给我看的书。”赵赦慢慢地哦了一声,把真姐儿抱起来,又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想到明年就要成亲,想到真姐儿说只看表哥给看的书。赵赦心思浮动,春宫嘛,有雅致的也有粗俗不中看的。
春宫这种东西,安平王想来是有的。
红笺和绿管在外面不无担心,大着胆子往里面看看,听到里面已经是有说笑声。
“外祖母说多谢表哥让我在外面过中秋节,让我把家里的月饼带来给姨妈,姨丈和表哥。”真姐儿往外面看看:“让他们拿进来表哥吃一块儿?是我自己调的馅子,还有好多,我明天送给舅母家和姬家姨妈家里。”
赵赦悠然:“做这些多好。”往外面让人去取:“拿来给我。”
再说长平郡主:“卖了好些布给她,她在宫里后来见到我,喊我是布掌柜,我说因为她去买,我才勉勉强强地当了一次掌柜,问她什么时候去,她不高兴了。”
赵赦笑得淡淡:“哦,别理她。”
说话渐和洽,赵赦在真姐儿小屁股上拍拍:“还痛不痛?”真姐儿骤然受袭,“啊”地一声站起来,让开几步才道:“痛。”赵赦招手:“过来让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而真姐儿更是避开两步,不好意思地道:“我去见姨妈,中午表哥不出去,陪你吃饭。”
转身还没有走开两步,身子已经腾空。赵赦把真姐儿搂入怀中,笑嘻嘻问她:“我给你揉揉好不好。”真姐儿努力用心拼命地推着他:“不要!”
“不要?我不答应。”赵赦只是玩笑,也并没有乱伸自己的手。有些时候,比如昨天。在赵赦眼里的真姐儿,也只是个孩子。
昨天安平王教训自己的小媳妇,今天在书房里,他是有调戏自己的小媳妇之嫌。
真姐儿再出来时,脸色红红的似要滴水。红笺和绿管一起担忧地道:“王爷又说了什么?”真姐儿红着脸道:“没有,就是说不要淘气来着。”
不要淘气?就会说别人。刚才书房里,也不知道,是谁在淘气。往赵老夫人房中去的路上,真姐儿想着刚才那一幕。
赵赦的大手掌到底还是揉了,这一次是把乱动的真姐儿按在他的大腿上,轻轻的抚着,再低声问:“还疼不疼?”真姐儿不回话,赵赦再低声问:“生表哥的气了?”真姐儿还是不回话,赵赦道:“哦,那就是打少了。”
“没有!才不是。”真姐儿被逼,听见还要打,愤然回了一句,引来赵赦这大灰狼低低的笑声。
行到赵老夫人房外停下,红笺这才发现真姐儿腰带歪了。这是刚才挣扎中蹭歪的。“姑娘等等,”红笺喊住真姐儿,给她理正腰带。绿管也发现了:“姑娘衣上的这珠子,早上还一颗不少,这一会儿少了好几颗。”
衣上绣花全是细小的珍珠为蕊,这一会儿有几朵没了花蕊。要不是亲近的服侍人是看不出来,怎奈身边这两位,是眼尖心细的好丫头。
书房中,赵赦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珍珠,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并不是缺女人的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一看自己身上的雕螭金带环,上面有尖锐处,就是这里,才把真姐儿衣服上的珍珠给扯掉的吧。
把珍珠随手放下来,外面走来赵吉:“王爷,霍山王进京了。”
第二个回来的是霍山王,听过的赵赦忍不住一笑,对赵吉道:“多多留意。”赵吉答应着离去后,赵赦自回书案后伏案。
霍山王府门外,站着迎接霍山王的伍侧妃和小王爷们。长平郡主不在这里,不知道哪里又惹祸去了。
世子带笑,满意地看到项连山又不在。这奴才两个多月不见,有家人说他卷款逃了,有家人说他做下奸淫掳掠的坏事,不敢在京里呆着;只有伍侧妃虽然心里虚,还是为项连山开脱:“我让他办事去了。”
问几时回来,伍侧妃她不知道。今天霍山王回京,伍侧妃难免着急。项连山两个多月没有音信,让人想想就是担心的。
要是换了别的奴才,走了死了就罢了。而项连山,却是知道霍山王府里不少内幕的人。霍山王先于赵赦离的京,他刚走,就丢了他的心腹奴才。
伍侧妃,也不得不着急了。
正想着,眼睛望见一乘大轿子缓缓而来。伍侧妃重打笑容,带着儿子项林迎了上去……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支持,万更求票票。还在国庆期间,亲们多吃多喝多玩了,另外别忘了,票票留下来哈。
感谢评论感谢关怀。
作者写得高兴,希望看的人也是高兴的看。
这是宠文,这样设定,其实前面已经解释得相当清楚。
至于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就作者本人经历的二十多岁,和身边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来说
,不成熟的人是相当的多。
今天本来不想为难真姐儿,后来为真实(或许作者想的有不对的地方,人都有误区,亲
们也是有的)
求票票票票票……万更的银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