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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微风一阵又一阵,伴着赵赦的话语,总有动听细雅的木叶声。雕花宫灯畔的安平王,面容带上凝重,细细的一口白牙咬着,在教导商少阳。

这句话,是商少阳刚才一直在心中转动的。现在由安平王嘴里说出来,在商少阳心里更掀波澜。

“你一无所有,那女人还会跟你?”身为上位者,大多是会主读人心和说服人。赵赦对于劝商少阳,觉得轻松自如。沉浸在权力之中的安平王是个男人,而商少阳也是个男人,而且也算是个沉浸在权力之中的人。

就算商少阳弃家离乡从头走科举入功名场中,也是打算奔着权势而去。

书生们十年寒窗,现在有学生们功课负累,不都是为着安衣足食。

商少阳也咬着牙,脸上青筋冒出,迸出来话:“她会跟着我。”

“那你忍心看着她跟着你受苦?”赵赦换了一个坐势,又自如地吐出来这句话。两个人的眼光碰在一起,赵赦是胸有成竹,商少阳是脸上肌肉又抽了一下,他们一起想到,城外游玩时遇到的那一对夫妻。

这最后一句话,才认真打动商少阳的心。房中寂静中,仿佛有着滋滋的心思声。赵赦见火候不远,再轻描谈写来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那是个美人儿,美人自古惹祸端。”语重心长的赵赦,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商少阳面上的犹豫直接变成痛苦。

美人儿自古惹祸端,还有一句直接的话叫“红颜祸水”。红颜本无罪,祸根是人心。牡丹花开真富贵,想掐的人有多少?

石祟灭门为绿珠,明皇失位为杨妃。这些例子历史随时能找出来一把又一把,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城外游玩遇到的。

赵赦成功的让商少阳痛苦的去脑补以后的生活,他自己也顺便想了一下清源王。觉得自己站稳脚根的赵赦一想到清源王对真姐儿模糊不清的窥视,就顺便提醒自己,还远远不够。

再由此想到清源王和这西北的官员们,通过不少信件往来。

“我……我真心的喜欢她。”商少阳嘶哑的声音响起来。赵赦很满意他这回答,敲打的话紧接着上来:“这朵花你想栽到后宅里,你自觉得能耐如何?”

在避难中也保持仪表儒雅的商少阳,做了一个表示他痛苦难耐的举动。他不顾礼仪,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发髻本是一丝不乱的扎起,用一根杏花寿字儿的金簪子束住。再在商少阳用双手狠狠搔着自己整齐的发丝,像是要把自己头脑中的纠结发泄出来。

明晃着的烛光打在商少阳这姿势上,赵赦忽然想起来自己少年时的情爱。患难之中,多见真情;富贵之间,多见欺骗。

是十四,还是十五年岁那一年,赵赦从军中回来,在京里陪着父母亲过了一个年。那一年,赵公子走马章台,玩了一个不亦乐乎。

纸醉金迷中,一抹鲜红、水绿、盈黄、牙白的身影,全杀了上来。浓情如蜜、醋意微酸、诉相思苦,恨分开辣的柔情,如深海掀起的巨浪**,把赵赦紧裹其中。

一开始,赵赦还是沉醉了一时。不过,在他听到第五个娇娇弱弱,又痴缠又幽怨又泪水的说出来:“我有了,”赵赦放声大笑,转身就走。

情爱之间,唇齿相依之间,赵公子的唇间有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是无子的药末。

既然有药,这些人是哪里有的?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别人的,只有这两种原因。

接下来的几年里,赵赦三、两年一回,也没有发现有人抱着他的孩子出现。接下来,赵将军又听到十几次要为他无情而死、三十多次为他夜不能寐,还有无数次各种各样的谎言……。

女人,是善变的;女人,是爱欺骗的;女人……。缺点一个一个的呈现在赵赦面前。

从此他无情爱,觉得女人无非如此。从此他有很多情妇,这也让人啧啧称赞赵将军的财力。从此他更明白,有权有势,就有女人。

真姐儿频频对赵赦说小舞是真心,赵赦是不屑一顾。商少阳去淘大粪,小舞还愿意跟着走天涯吗?

这一对在真姐儿嘴里是“真情”的人,在赵赦看来,小舞还是她以前的生活,而商少阳为她放弃许多。

轻轻的一声从赵赦唇间吁出,也把纠结不堪的商少阳惊醒。他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有了泪。赵赦静静看着他,又急风暴雨似的问出来:“你的父母亲,难道不难过?你的父母亲,难道不觉得羞耻?拥护你的臣子们,难道不难过?拥护你的臣子们,难道不觉得羞耻。”

不让商少阳有一丝防备和遮挡的话,如巨雷声如狂冰雹。商少阳泪水潸潸而下,觉得自己好似巨雷狂雹中遍体鳞伤的人。

自己遍体鳞伤了,小舞她,还会柔柔依恋地随着自己吗?

只有幼稚的人才会说什么真心什么一心,和赵赦一样是贵世子出身的商少阳完全这个道理。小舞或许是真心爱自己,或许是看上自己的富贵。

不管是哪一条,只有小舞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笑,商少阳都可以接受。他和赵赦都不是平民出身,寻常也会遇到官员们、幕僚们、家人们。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面上是客气恭敬,办事是办到了,这就行了。

太多的人不明白这一点,别人办完了事,还要追究一下真心否?真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满意了没有,得到了没有。你得到了,还要追究真心,那有真心办不到的人,倒愿意这样的人陪着镜花水月一生?

能过多久!和一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在一起,能过多久!只说说,太容易了!

倒不是一定要用身体坐宝马,只是一个人只说不做,这样的人,估计自行车也没有!有人会爱,能爱多久?

赵赦微拧着眉头,看着黯然失色的商少阳,徐徐又来了一句:“你父亲,只怕不会轻易原谅你。”

“请王爷教我。”商少阳毫不犹豫,起身深深的作下揖去。赵赦用谨慎的眼光打量着:“你下面有四个弟弟,依我看,个个不比你差。长子袭爵本应当,不过有德者,就另当别论。你自己看,你想当王爷,给你那美人富贵一生,还是想当……”

商少阳打了一个寒噤,他下面四个弟弟,有亲弟弟也有庶弟。被他打伤的庶弟也是文也来得,武也来得。如果庶弟当上王爷,商少阳只想一想,就觉得不堪再想。

“请王爷教我!”眼前是手拥三十万强兵的安平王,商少阳这时候要是不说,那才叫笨了。赵赦手搭在书案上,是真心为他盘算的表情。那浓眉微微一耸,似乎千条百条的智计,就此出来。

赵赦轻轻开了口,他本是个男人,是个战场上力拔泰山的将军。现在声音轻柔得好似叶底私语:“你可以选一门好亲事,”商少阳眉头刚一展,赵赦又微微含笑:“不过,不少人都知道你为情私奔,私奔的,还是一个舞妓。小王爷,你的亲事,不太好寻了。”

商少阳觉得自己像是刚看到曙光又被乌云遮日,见赵赦面上是颇为玩味的淡淡笑容,商少阳镇静冷静下来。

自小受到的教养在关键时候冒了出来,商少阳在心中交战了一下,对着赵赦平平静静开了口:“我喜欢小舞,她自幼生活无着,吃了很多的苦。我要保护她,让她一辈子在我身边。”

赵赦轻轻一笑中,商少阳再次起身,单膝对着赵赦跪倒:“请王爷教我!”

这是今天晚上第三次说这句话,商少阳幽黑的眼眸时水波不兴,心思,全压在了心底,他冷静下来!

“我可以为你指亲事,不过求,是你自己去求。”赵赦还是一脸漫不经心,说这话的表情,是他在表示我不想管这事是你求我不得不说。

商少阳只用了木叶随风而动的时间,就把这事定下来:“是,请问王爷指的,是哪一家名门?”

“是名门,不是高门。”赵赦侃侃含笑:“是蜀地的大儒之家,门风严谨,家规森严。当然姑娘的人品容貌,是一等一的。你想知道品貌如何,只看我的幕僚展祁就知道了,是他的族妹,生得和他不相上下。”

易宗泽虽然美若妇人,来到西北以后也不是独占鳌头,还有展祁先生,和他可以一拼。商少阳觉得满意,展祁,就已经是美貌的人。

雕螭黑色宽阔的书案后,赵赦还是他活似很想置身事外很不想管的神情。这神情,有些激怒商少阳。

半路出来打劫的安平王,还想落一个好人情。商少阳坐着,低头若沉思状,他就一直坐着。

“咚、咚、咚”鼓打已三更,赵赦懒懒的是送客状:“小王爷回去安歇吧,我的话,你可以想想。”

俘获猎物是需要时间的,赵赦一点儿也不急。平白为人管闲事?只为打动了真姐儿的心,真姐儿帮着说话,就要为他出力。可笑!

有人出力不求回报吗?有,赵赦不是,也从没有标榜自己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报。

商王封地在赵赦和白石郡王之间,白石郡王只有一小处与赵赦相连,小得不能再小。对于周边的这些人,赵赦一直是想染指的。

商少阳,是自己送上门来。

竹帘高开,赵赦也要回去,顺便把商少阳送出来。四周万籁寂静,就是烟花声也不再有。这静谧中,莫明的芳草香伴着花香似无处不在。商少阳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这地方,安平王是主人。

不由自主地又侧身看身边这个人,看上去他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到那里去,他能有主宰权,自己也能有。

政治联姻,大多受制于人。在这一刻,商少阳已经想好。赵赦所说的话,固然是对的,不过由他指婚,是大可不必。

“王爷,受教了,告辞了!”商少阳拱一拱手,对着黑暗中隐然如神祉,稳重胜山岳的赵赦说过,大步流星转身而去。

赵赦沿着草径往二门里来,让身后赵吉去请王妃:“出来看烟花。”单独有一批制作精良的烟花,是要放给真姐儿看。

没过多久,园子里登高处,赵赦携着真姐儿上来,对下面颔首过。绿秀幽暗的园子里,漫天烟花冲天而起。

大而红的菊花、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各种想得到的花在天空中,想不到的花也在天空上。真姐儿着一件银红色绣盘绕彩凤的薄薄罗衫,拍手笑得更似小丫头。

绚丽多彩的天空,无数让人赞叹的烟花在其上,而这些,全为真姐儿而放。换了哪一个人,会不喜欢不雀跃呢?

今夜不设宵禁,人人可以玩到天亮。王府里又放烟花,长街上人又多起来。走出王府刚到驿馆前的商少阳也回眸,对着天空中的七彩烟花看去,赵赦的话又浮在他心头。

“少阳,你回来了,快,陪我看烟花。”小舞兴冲冲从驿馆里提着裙裾冲出来,险些一头撞到商少阳身上。见是他,欣喜若狂的挽着商少阳的手,手指着天空中的烟花也雀跃。

这情形,又一次验证赵赦刚才说的话,商少阳默然了。

王府中,雀跃的真姐儿停下来,带着明丽笑容对赵赦笑容可掬:“表哥,谢谢你。”真是好看,而且相当好看。

管家时说要省钱的真姐儿,完全想不起来省钱二字。她欢乐无比,觉得身上每一处都沉浸在欢乐中。

这烟花玫丽,真姐儿心思甜甜;这烟花多姿,真姐儿不无迷醉。她双手放进赵赦大手里,娇娇的看了赵赦一眼,又兴高采烈去看烟花。

山立于高处的赵赦,因为今天晚上同商少阳说得太深,他此时又回想起往事。真姐儿会是那样的人吗?赵赦从没有这样想过。安平王的自负是时时会出来的,他对真姐儿琴棋书画的教导,限制她看的书,又哄着管着让她看自己指定的书。

当然,真姐儿不会是那样的人。安平王如是想。

“表哥快看,这一个烟花好似玉兰,那里,还有那里,”真姐儿喜欢异常,有些兴奋过度。她的喜悦让赵赦只是微笑,他觉得自己,也是其乐融融。

累了的时候,真姐儿揉着自己的小脖子,又想起小舞来,她面上带着讨好,眸中是原本就有的笑意盈盈:“表哥,小王爷对你说了没有?要是说了,你帮一帮吧。”

“好,他对我说,我自然就帮。”赵赦老习惯又出来,顺手拍拍真姐儿脑袋,拍过后顺势放在真姐儿项后,给她轻轻的揉搓着仰面劳累的小脖子。

被揉得舒服的真姐儿对着满天烟花许了一个愿,她是心满意足:“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没有看到站在身边的赵赦,是不置可否的笑容。

商王在信中对小舞是咬牙切齿的骂,说如果不是在赵赦封地上,恨不能让小舞去死。赵赦对小舞,也同样是不看好。

烟花还在天上飞的时候,真姐儿看累了,她拉着赵赦一起去看孩子,同时笑得很孩子气:“他很爱睡呢,我白天想同他玩一会儿,他还在睡。”

“等他大了我教训他,真姐儿要玩,怎么不陪着。”赵赦板起脸说了一句。真姐儿又不乐意了:“他小呢,还不会玩。”

赵赦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还不会玩。”真姐儿一扭身子跑开两、三步又回眸嫣然:“表哥又取笑我。”

这小巧的身子在前面不时跑几步,绣球灯,八角宫灯挑起来,随着身影为她照清脚下的道路。赵赦的心也随着轻起来,随手采下树上一枝子花对着真姐儿摇几摇:“猜一猜,这花是单还是双?”

“嗯,是双吧,不,是单,不对,还是双。”真姐儿神采飞扬的面庞上,黑眸子熠熠生辉。红唇一弯吐出来这句话,人立即轻盈地奔过来要那花:“我来数。”

几盏宫灯挑高,真姐儿抿着嘴儿笑着,一朵一朵亲手数那花朵。晶莹剔透的花儿在真姐儿白如美玉细如香葱的手指间一一数过来,真姐儿嘟高了嘴:“怎么是单?还有一朵哪里去了?”她耍赖地仰起面庞:“表哥,你刚才掐去一朵了吧?”

“让你猜对了,”赵赦也很凑趣,抬手从树上又摘下一朵递给真姐儿,英俊的面庞含笑道:“给,这就可以喜欢了吧。”

小嘟嘴放下来,变成笑靥如花。接过这朵花,真姐儿往花枝子上放,放来放去当然放不住,又对着赵赦再扁嘴:“表哥,这不行的。”她笑眉弯弯眨眨眼睛:“怎么办,表哥一定有办法。”

赵赦接过花枝,随手掐去一枝半残的,再还给真姐儿:“这就行了。”

真姐儿扑哧一笑,果然这就行了。她一手摇着花枝,一手放在赵赦手里,眉飞色舞着来到赵佑房外,脚步放轻,再侧过面庞悄悄告诉赵赦:“不要吵醒他。”

这小心翼翼的神态,蹑手蹑脚的姿态,让赵赦又笑一笑,伏身抱起真姐儿,赵赦也放慢脚步,也低声在说话:“这样行了吧,两个人走路,不如一个人走路轻。”

“嗯嗯。”真姐儿只是点头,头点几下,听发间环佩叮咚,又笑嘻嘻不再点头,把面庞贴在赵赦肩头。

赵老夫人已经睡下,妈妈们打开房门,赵赦抱着真姐儿来到赵佑的小床前。赵佑的小床就摆在赵老夫人房中,真姐儿和赵赦相视一笑,那意思是再重复一遍,不要吵醒这祖孙三人。

大床上,赵老大人还是警醒了,他侧过脸来见是儿子媳妇来看孙子,就装作没有醒来。

赵赦把真姐儿放下来,两个人目不转睛地对着小木床上的赵佑看着。做月子的真姐儿,没有见到几次赵佑。因为太小,赵老夫人不愿意抱出来。

所以真姐儿见到的孩子,是白白胖胖好似小猪仔。而赵赦则是回想起初生下来的那几天,赵佑是又瘦又红,看上去可怜人。

真姐儿骨架子小,孩子生下来斤数还行,骨架又随个子高的父亲,所以就有些没肉的样子。不少孩子初生下来,会是这个样子。

眼前赵佑已经白胖又身子长了不少,赵赦手抚着真姐儿肩头,这样一个孩子真姐儿生下来,辛苦如何,赵赦可以想像。

妈妈们旁边笑看着,见王爷王妃爱不够的看了又看,最后是恋恋不舍的离去,这恋恋不舍主要表现在王妃面上,王爷,还是他一惯的冷静面庞。

对着赵佑要屏气凝神,走到外面,真姐儿还没有恢复过来,对着赵赦说话还是小声:“表哥,儿子生得像我吧?”

脑袋上立即被敲了一下,真姐儿刚把手捂上去,赵赦又在她手上敲了一下,笑着争回来:“像我。”

“好吧,像表哥,不过像表哥,也不用又打人。”真姐儿刚抗议过,小耳朵又被赵赦拧一下“真姐儿在说什么?”赵赦微伏身子,把自己耳朵送到真姐儿红唇中来。

这面庞就在眼前,真姐儿轻轻亲了一口。赵赦满意了,不再追究真姐儿说错话。

回到房中,真姐儿“腾”地飞红了脸,今天是她满月。她若嗔若羞的飞了赵赦一眼,见赵赦正含笑看着自己。

“你们下去吧,”赵赦漫声吩咐着人,伸出手,把真姐儿发上的金簪子先拔去了一个。温泉水就在房后,一路走一路去真姐儿首饰,赵赦再一路随手丢弃。来到温泉水边,真姐儿披垂着一头乌黑黑长发,很是不好意思:“表哥,我要先洗一洗。”

一个月子里都是在夏天里,这房中虽然阴凉少出汗,也是一个月没有洗过的头发,真姐儿自己,都闻到了味道。

“我给你洗。”赵赦把自己衣服刚解光,把真姐儿长发随便一挽,抱着她就进了池内。

这一个月,亲了摸了压了,就是还只是干看着。

轻轻的笑声、轻轻的水声、轻轻的喘息声……。有时水花扑腾着,泛在肌肤旁边。赵赦低低的喊着:“真姐儿,想不想表哥?”真姐儿面红耳羞,有些是羞有些是被揉搓得泛红色。她不说话,只是低低的答应着:“嗯……。”

绿管步子悄悄的走过来,把王爷和王妃一路丢下的衣服首饰全捡起来收出去。

红笺不在,去了哪里?月儿调皮的弯着,为行走在花木旁的红笺照清脚下道路。前面是水波微有鱼跃声,小桥横在水波上。

赵如哪里去了?兰草儿又哪里去了?红笺在这里等了一时,又找了一时,再看了一时,也没有见到一个人过来。

闷闷不乐中,红笺不能再晚回去,她只能先回去。今天不是她上夜,红笺还是尽职地进去看过,才回房去生闷气。

房中的半透明象牙丝帐中,赵赦正在用手丈量真姐儿的身子。先是柔软无骨的腰身,赵赦一寸一寸量过来,调笑道:“还是小蛮腰。”再往上一寸一寸量上去,赵赦享受着这柔软:“嗯,这里大了些。”

真姐儿也沉迷其中,手掌放在赵赦健硕有弹性的肌肤上,常年行武的人,肌肤是紧绷着的。真姐儿,也很是享受。

月亮睁大眼睛,把一轮又一轮的银辉洒下来。这银辉沿着窗户缝儿,门缝儿,借着烛光渗进房中来,似乎也想看看满月的这一个夜晚,安平王和王妃的房帏春光。

上房内,是春光明媚;下人房内,红笺是气得睡不着觉。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被赵意耍了。

天光初放微明时,红笺梳洗好出来,和绿管把房中大小事情安排一下,才看到赵如和赵意进来。

“赵如,我问你话。”红笺把赵如带到一旁,问他:“昨天赵意在房里吗?”赵如一听就精神抖擞:“岂止在房里,简直要人命。依我说,我要把他撵出去睡。小王爷满月,客人散了,我们喝了几杯。他一喝过酒,那鼾声打的,像打雷。”

说到这里,赵如才狐疑上来,眉毛眼睛里全挂着猜测,眼神儿一上一下地打量着红笺:“怎么,你关心他?”

“我问问,怕昨天放烟花,你们跑到外面去玩,耽误今天差使。”红笺板起脸,正大光明地有一个理由。

赵如笑嘻嘻:“那谢了,你真是关心我们。几时,多关心关心才好。”红笺绷紧了面容:“要怎么关心你?请王妃给你一顿板子,还是求王爷给你一顿鞭子?”

“你看看我的鞋,已经绽开了口。”赵如把脚一伸,再把衣角给红笺看:“这衣服,也该换新的了。府里还没有发下来,给我做件新衣服吧。”

这可怜兮兮的面容让红笺忍俊不禁:“这个,你去和绿管说去。”赵如用夸张着,不会吵到王妃却可以让绿管听到的声音道:“绿管会做衣服?”

绿管刚白过来一眼,就见到赵赦步出房门。奴才们赶快不说话,送王爷出去的送他出去,监督丫头洒扫庭院的洒扫庭院。

真姐儿在房中,还是呼呼大睡中。

早饭后,赵老大人要离去。赵赦和真姐儿一直送到城外,沈吉安也在,对赵老大人郑重行礼:“老大人,你辛苦了。”

亲事成了,沈吉安还是忧心忡忡,孩子生下来,沈吉安才是放下心来。是个儿子,又有这一对亲家郑重跑来,做岳父的人,心里一块大石,这才四平八稳的停当了。

赵老大人笑得不舍,又合不拢嘴,先对沈吉安道:“亲家,你可以放心了。”不是早就让他放心。京里年年给真姐儿送东西,沈吉安年年回信表示感谢过,又表示了一下担心。

两位做父亲的相视而笑,笑得亲密无间。

古道和风中,赵赦郑重拜别父亲,看着他的马车离去,心中不无怅然过,又有些安慰。父母亲能来西北住这一时,王爷是欣慰的。

真姐儿也是郑重拜别赵老大人,公公从来关心,在真姐儿有孕而赵赦不在的时候,是处处关怀。而且自从佑儿生下来,赵老大人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不能长留在这里。

同样的这一个官道,今天还要再走一个人。真姐儿再拜别沈吉安:“父亲回去,多加照看。”给沈家盖房子的木料,有一些是赵赦盖王府时余下的,大殿有制,那木料平民不能乱用。赵赦一回来发现这件事情,就急急命人追回。

主管这件事情不小心的人,也已经下在狱里。

沈吉安安慰过真姐儿,他要说的,就是那么几句:“好好侍候老夫人,侍候王爷,照看佑儿。”对着赵赦,沈吉安眼中全是信任。他满面含笑:“王爷啊,我回去一定看着这房子盖起来,这事情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还在外面。”

王爷让人过来起房子,沈吉安只照看过一个月,外面有生意,他又出去了。在沈吉安来看,他是不愿意后半生依靠女儿而过,虽然完全可以依靠。跑惯了的人,还是习惯去跑跑。

在木料上出现这样大的一件事情,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赵赦紧紧抿一抿嘴唇,嫌隙之人到处有,防不胜防中,更要小心。

违制用王府大殿的木料,是谋逆杀头的罪名。

没过几天一场夏雨如注,打得花影重重下,乱红扑卷在地面上无人收拾。真姐儿伴着赵老夫人坐在赵佑的小床前,赵老夫人亲手在做赵佑的一个小帽头儿,真姐儿在寻思的,是给赵佑做一个胖娃娃布偶好呢,还是一个软枕头。

硬枕真姐儿都睡不惯,现在赵佑睡的虽然是软软的小包被,到他大些睡硬枕,真姐儿觉得心疼。

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心疼有些多余,不过是一个是真的疼爱儿子,一个是借着这由头做东西玩。

雨停下来时,落红满地中,没有打落的花瓣上水珠儿盈盈,在又露出脸的日头照射下七彩光芒润饰着,好似珍珠落园林。

“红笺,去看看表哥在做什么,”真姐儿绺着一缕丁香色的丝线,无端想到吩咐红笺。既去,总要有句话儿说,真姐儿颦一颦眉头,主意就出来:“天天还是有人来贺,去说少吃酒。”

无端把赵赦在心上想了一回的真姐儿,不些不好意思的对赵老夫人看了一眼,像是怕她笑,又怕她说自己。

赵老夫人只伏下身子,又为赵佑扶了一扶被角。

放下心来的真姐儿笑眯眯,小声问道:“母亲,您还有话吗?”赵老夫人面带笑容:“我没有话,也是让他少喝酒,你想到了去交待,很好。”

听出来话里有打趣意思的真姐儿飞红了面庞,好似地上那层层锦叠的嫣红花瓣儿。及至红了面孔,又找补了一句:“昨天表哥回来自己说呢,京里来了几个人贺,也不用酒菜,就那么喝起来。说是喝多了……”

这声音渐低下去,赵老夫人看在眼里很喜欢。儿子媳妇恩爱,一手主导这亲事的赵老夫人会不喜欢吗?

她笑着又道:“这是你应该想到的,你想不到,是你不对。你想到了,我不是才说过很好。”又是“很好”这两个字,真姐儿面上红云又飞一层,低声喃喃道:“表哥他,心里也常想着我,我也想着他。”

说到这里,见红笺又回来了,笑容满面进来回话:“王爷用多了酒回房歇着,请王妃回去。”真姐儿努力不脸红,听赵老夫人笑吟吟:“你去吧。”

站起来行过礼,又看了赵佑几眼。走到房外,真姐儿才觉得面上发烧。

外面雨点儿刚住地犹湿,虽然有石子香径也会湿绣鞋。

丫头们送上木屐,真姐儿换上,一路“当当”轻敲着石子香径,往房中而去。赵老夫人在房里,又露出一个趁心如意的笑容。笑过问人:“老大人如今,过了黄河了吧?”

身边有从京里来的妈妈们,不清楚这里路径;有在封地上当差久的妈妈们,是赶着回话:“昨天就应该过了。”

“他要是个回京的人,就过了;要是个游玩的人,还没过呢。”赵老夫人也想一想自己的丈夫,和房里妈妈们又絮叨几句:“让他坐船回京他不肯,以为自己是年青身子骨呢,一定要一路玩回去。”

赵赦今年离而立之年,还有一年。赵老大人今年不到五十岁,也还是身壮腿健的身体。

赵老夫人有妈妈们陪着说话,回房去的真姐儿在陪赵赦说话。

“商少阳对我开口了,”赵赦又酒意浓重,自在地歪在榻上手揽着真姐儿的小腰身:“你可以好好谢表哥,不是你天天在我耳朵边上罗嗦,我不管他。”

赵赦面上带笑,说到商少阳,眼中没有笑意。商少阳特地缓和了两天,来见赵赦:“王爷所言之事,容我再想一想,当然王爷指的,一定是好亲事。眼前父母亲容我回去,才是大事情。”

“这事情我帮你说几句吧。”赵赦一口答应下来,又只字不提指婚的事情。逼迫人,也容他慢慢想。

酒后指着这事和真姐儿开玩笑的赵赦,说得认真无比:“全是真姐儿帮他说话的缘故。”真姐儿信以为真,果然下榻去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面容上娇娇的笑容:“表哥,生受你。”

赵赦拍拍身边命真姐儿坐过来,手继续在她柔软的细腰上抚着,嘴里不经意地喃喃道:“像是胖了些。”

对着大女人,小女人,这话都是死穴。真姐儿嗔怪着,小脸儿晴转阴。赵赦装作没看到,手里揉着这腰,继续喃喃:“这丰润才是好。”

真姐儿刚嘻嘻笑一下,赵赦又来了一句:“摸着松软软的,”真姐儿小脸儿一白,不乐意地道:“要动动才会紧些。”

“那咱们来动动。”赵赦一个饿虎扑食,把真姐儿立即压在身下。压抑的格格轻笑声中,赵赦不老实的手,已经在解真姐儿衣服。

丫头们在外面互相笑一笑,见赵吉大步走来:“有话回王爷。”丫头们掩口轻笑,你推我,我推你,不肯去为赵吉回话。绿管忍笑手指窗户根下:“你自己去回。”

赵吉弄不明白,只能自己去回:“易世子在书房里候着王爷说话。”

往常回话,赵赦会出来的很快。今天回话,听到里面先是一句带着不悦的话:“知道了。”丫头们轻笑声中,赵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敢走的赵吉,只在廊下候着。过了好一会儿,觑见赵赦的身影从竹帘内走来,赵吉也不用小丫头,上前一步打起门帘,第一眼看到赵赦的衣襟系带和刚才已经不一样。

门帘打起,房中似玫瑰似香兰的香气传来,赵吉咧一咧嘴觉得自己傻。王妃在里面,难怪王爷火气大。

沉着脸的赵赦走到门外,就恢复自如。易宗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赵赦自己见了他几次,又找来官员将军们陪他逛,西北的精兵强马,可以给易宗泽看的,都给他看了。

现在,是他说话的时候了吧?

雨后草丛中有烟雨景色,赵赦走在这烟雨草丛中,见草色朦胧,又想起真姐儿。大白天的不 肯让表哥如意,只是掩着不解衣服。赵赦刚才,也看的是隔着衣服真姐儿朦胧的肌肤。

这孩子养了一个月子,又白又丰润许多。

脑子里全是对真姐儿的暇思,赵赦走进书房。易宗泽身着一件象牙色绣花的长衫,衣上全是百合花香,他起身甫一拱手,袖中香气让赵赦皱皱眉头。这人是男人?还是想当女人。

没有一天不是绣裳丝履,白石郡王处是个有钱地方,也不用这么养男人。

“世子请坐,”如果商少阳坐在这里,一定又要心里不舒服。赵赦因为弄不明白易宗泽的来意,所以对他是格外的优待。

毕竟人家送来重礼,所谓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如果态度太冷淡或粗暴无礼,只会吓跑人,赵赦就不能知道易宗泽的来意。

所以赵赦今天招待易宗泽,是请他随意的坐在榻上,与自己相对而坐。易宗泽谢过坐,也坐了下来。

这样的位置,说起话来才更是方便。

“父亲命我来,一是贺小王爷满月,二是有一事相求。”易宗泽满面笑容说出来,赵赦是笑得含蓄,虚一抬手让茶,脸上是三分笑容:“请说。”

易宗泽目光移到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上,赵赦会意,先起身做了一个手势:“请。”自己当先而去,和易宗泽一前一后来到地图前站定。

和白石郡王相连的地方,赵赦最近看过不少次。这相连处是一个狭窄的山脉,平时行人稀少,荆棘难行。易宗泽来时也不走这条路,因为太难走,他是从商王封地上借道而来。

想到这里,赵赦无意地对易宗泽的衣服扫一眼,这位世子爷,应该是怕荆棘勾破坏了衣裳。

易宗泽没有注意到安平王的眼光,他手指地图从容不迫说起来:“我们和王爷处,只有这一处山脉相连。这里,虽然山路陡高,却也可以行走。十几年前历年通商,从商王处过、霍山王处过,盐铁酒税都多加一成,也从这里走过。这十几年间,却是走不得了。”

盐铁酒税多加一成,这话听得赵赦脸阴沉下来。民以食为天,食以盐不可缺。和别人的封地比起来,赵赦手下的西北,是个土地贫瘠的地方。因为天气寒冷的时候多,就是种农作物,温暖的地方可以一年产两季,而赵赦这里,只能产一季。

现在西北产湖盐,也产岩盐。不过那时候,湖盐所在的地方,常有吐厥进犯,是个不安全的地方。而赵赦,还没有发现湖盐是相当的多。井盐又产得少,平时用盐,多是从外面运来。

这多加的一成盐税,最后要加在赵赦身上。

酒,只要粮食不缺,酒就不会缺。铁器,赵赦可以正大光明问京里要,自己就地采购的也不太多。

唯有盐这一项被商王等人卡住,赵赦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乖乖依从他们的高税走。

而白石郡王的地方,却是盛产井盐。

易宗泽只这几句话,就抓住了安平王的心。赵赦沉着脸看那相连的小小山脉:“为什么走不得?”

“王爷容禀,这里数年前就有一队盗匪在。这一处全是山林,他们神出鬼没,又武器不缺。所以这十几年来这条路,就没有人走了。”

这是有年头儿的故事了,是上一位西北王的时候,就处处溃烂的地方之一。现在易宗泽重新提起,并躬身深深地道:“这一股盗匪,不仅霸住这条路,而且不时下山滋扰百姓。父亲几次发兵,反而残败而归。这是一伙悍匪长期盘踞在此,请王爷发兵相助打通。”

易世子深揖再深揖:“此路一通,虽然难走少有人走,不过多一条道儿,总是好些。”

赵赦面无表情,心里飞速地在转动着。此路一通,虽然难走,走的人少。不过有这么一条路在,商王和霍山王,就不敢再在税上弄花样。还有灵丘王这个老东西,他处产的海盐最多,他也从来是高价卖给赵赦。

治理一个地方忍气吞声的地方不少,盐这一条,是赵赦一直的心头恨。可他的地方里产盐不足以自给,要是盐碱地,倒是不少。

这真是让赵赦啼笑皆非的事情。

他默然只考虑了一会儿,就露出笑容。不是先答应,而是慢条斯理的道:“世子,你临近商王,也近霍山王和江阳王,为何不请他们发兵?”

易宗泽在这个时候,充分显示了他的聪明之处。他秀气如春山的眉毛先是惊诧地挑了一挑,再堆上笑来回话:“商王正在为小王爷私奔气得不知南北;霍山王新娶美人儿乐得不知东西,江阳王新得爱婿,忙着往京中嫁第二个女儿,怎忍求他动刀兵?”

这几句话,易世子表露着,京中的风向虽然远,也是知道的。那眉头诧异,是对赵赦的反问和疑问。出这兵,对你安平王,也是有好处的。就差问一句,怎么,你不知道?

眉毛,眼睛和嘴中吐出来的话,让赵赦又笑了一下,这位世子,看着娇如处子,却不是一个草包。

“不怕王爷怪,先时父亲命我来时,我心中还有犹豫。等到见到王爷昂藏七尺好男儿,我才信了三分。这些时日里又见到王爷麾下精兵强将,又信了两分。”易宗泽开始激将:“还有五分,要等王爷出兵后,宗泽才敢相信。”

赵赦哈哈笑了两声,有趣,军中呆过十几年,当着面对自己说信任的人,居然还敢有。这件事情分析一下,对赵赦是有利的。安平王笑得淡淡,语气轻描淡写:“世子肯相信五分,已经足矣,还有五分,你先揣着吧。”

“王爷的意思……”易宗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话,总是不能放心。他请赵赦出兵,总是有他的目的,不会全为赵赦好,也不仅仅为盗匪滋扰百姓。而相信赵赦会答应,是西北一直在缺少的物品上,被别人卡得苦。

这不是今天才开始的,现在盐这一项上,抛出来一个橄榄枝儿,安平王,会不接着?

赵赦当然要接,他也能猜到这里面另有内幕,不过大将军是不怕打仗,反而听到战鼓响,就会精神抖擞。

“几时出兵最好?”赵赦平平淡淡地道。易宗泽眼睛一亮,再次深揖下去:“越快越好。”赵赦这就干脆之极。两个人就是站在地图前,赵赦抬手一指:“你也要回去准备一下,你回去大约半个月,我过去,只要三天。”

易宗泽昂然:“我快马日夜不停奔回,只要五天。王爷,请两天后发兵吧。”

赵赦要发兵过去,白石郡王在那里,肯定要点兵来接。听易宗泽这样说话,赵赦心中明白。他们是看准了自己会答应,这兵,只怕是早早就备在那里候着自己答应。

娇弱如女人的易宗泽要日夜不停奔马而回,赵赦也没有怀疑他。与易宗泽出游过两次,上马上马,他都是敏捷的。

两个人当即就决定下来,这场谈话没有费上太长时间。赵赦欣然应允:“五天后,这里见。见我大旗,你出兵援助。不然,我就成了越界之师。”

“多谢王爷相助,泽今天就回去。”易宗泽之心急,要胜似赵赦。他是大喜又能保持彬彬有礼,和赵赦约定下来:“五天后,这里见。”

易宗泽回去住处,就吩咐人:“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他心里是乐开了花,安平王的强兵壮马,肯定会把那一处“盗匪”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只要想到这一条,易宗泽先心花怒放。

半个时辰后,赵赦得到消息,易世子已经离去。又过一时,还在看地图的赵赦又得到消息:“易世子已经出城,是马速匆匆,快马加鞭。”

赵赦笑一笑,也当即命人:“传将军们。”安平王也觉得为了盐,也是一刻不能再拖。没过多久,将军们来到,在赵赦书房里现场开起小型的军事会议来。

又是月上星明赵赦才回来,雨后的繁星更璀璨更明亮,赵赦揉揉有些发涨的额头,漫步往房中去。

真姐儿迎出来,扯着赵赦的手问他:“表哥回来这么晚?”不等赵赦回话,又接下来问:“易世子走了?和我辞行,我让丫头们传话再留几天,他也走了,想来是有事儿回去?”又是一句:“让人去书房里看你,说开军事会议呢。表哥,少打仗的好。你说是不是?”

赵赦一句也没有回,直接伸手在真姐儿头上敲一下:“我回哪一句好。”真姐儿吐吐舌头笑着,又露笑靥:“要打仗是吗?”

说起来打仗,真姐儿要担心赵赦。她自己去军中是两回事情,赵赦一个人去打仗,真姐儿总是担心不已。

“不打仗,是演练。”赵赦直接骗了一句。真姐儿这才放下心,又对赵赦娇滴滴:“人家有佑儿的时候,你不在,很是想你。”

是担心的不能再担心。

对着这担忧的小面庞,赵赦突然有一个发现,这孩子生过孩子,比原先还像孩子。

“只是演练,你不必担心,演练知道吗?不打仗,练练兵。”赵赦逗着真姐儿,真姐儿又想起来,一面帮赵赦解大衣服,一面嘟高嘴告诉他:“胖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赦会错了意:“胖了好,佑儿胖,你不喜欢?”真姐儿又扁起嘴:“我胖了,”在赵赦面前转了一个圈,比划着腰身瞅然不乐:“我胖了吧?是不是,这衣服以前穿有些大,现在穿有些紧。”

梨花白的绣荷花罗衫,把真姐儿小腰身衬得十分突出。赵赦在耸起的胸前摸了一把,真姐儿格格笑着躲开,听赵赦问道:“不是还有衣服,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一件。”

“这件可以看出来,表哥,我胖了是吧?”真姐儿还是这句话。赵赦坐下来,从桌子上倒了一碗凉茶喝着。真姐儿又过来说一遍,赵赦溥衍的道:“嗯,还好,不算胖。”

真姐儿得了这句话,眉飞色舞起来:“表哥,我要骑马,骑马就瘦了,好不好?”赵赦摇头:“不好,我最近没空闲,不能看着你骑马。”

“我自己骑,有小子们看着,也是一样的。”真姐儿一晚上想的,就是这一件事情。要骑马要塑身,要舞剑,要去军中也可以不觉得惭愧。

赵赦更不答应,脸也板起来:“不要胡闹!我不在,看摔着!真姐儿,军中要练兵,表哥走几天不在家,你不要淘气也不要任性。母亲总惯着你,我回来听到是不依的。”

真姐儿嘟一嘟嘴,又笑得眉头弯弯同赵赦好商议:“那表哥,也带我去的吧。”儿子不用喂奶,又有赵老夫人看着,真姐儿,还是一个半管家的闲人。

“你不去。”赵赦携起真姐儿的手,同她一起去洗浴。水声哗哗中,不时还有真姐儿的软语相求:“带我去吧,我给表哥牵马,我给你拿马鞭。”

赵赦懒洋洋接上:“然后打你小屁股。”真姐儿很想怒一回,想想力气太悬殊,又正在同赵赦商议事情,继续笑嘻嘻:“打几下,肯带我去,想来表哥,不会打得太重吧。”

“淘气丫头,”赵赦把真姐儿搂到怀里,狠狠的吻下去,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真姐儿喋喋不休的红唇。

这里,才算是只有水声了……

真姐儿是不气馁的,决定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她不满意自己身为一个王妃,身为一个百战百胜将军的妻子,居然马也不会上。

空有一群马,自己还不敢骑。

让人去书房里打听,在赵赦还没有说以前,真姐儿已经知道他第二天就要走。知道消息后真姐儿去好求了赵老夫人,赵老夫人觉得这又是一个淘气主意,在听过真姐儿极其认真的话:“我要学骑马射箭,好陪着表哥去打仗。”

“你不怕你表哥要打你,你只管去吧。好在我还在这里,有事儿还能帮你拦一拦。”赵老夫人是觉得挺有趣,真姐儿女大十八变,称职的当了媳妇和王妃这个角色,现在又要当将军了。

有赵老夫人的支持,真姐儿胆气比较壮。晚上赵赦回来缠绵悱恻过,才对要睡去的真姐儿随意地道:“明天我就走,过了七、八天才回来。”

安平王思前想后,又和将军们商议过,决定自己亲自带兵过去。小小的盗匪,当然不用赵赦过去。赵赦此次过去,是有他的含意。

山路崎岖,又有荆棘,盗匪不多,只用轻骑就可以解决。轻骑快,而且带去的,全是赵赦的亲卫精兵。

真姐儿答应一声,身子往赵赦这里贴一贴,就睡过去了。

赵赦只带一千轻骑出行,又命重兵随后赶到山脉下准备有变可以接应。布置过后,他从容不迫地进来见过赵老夫人,又看过赵佑,再来问真姐儿:“又哪里淘气去了?”

“你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赵老夫人只是笑。赵赦问过沉下脸,走到二门上站着吩咐人:“把王妃请回来。”

花丛中走来真姐儿时,赵赦本来是生气,现在是忍俊不禁。行来的真姐儿,把她的金丝战甲穿在身上,头上是金色头盔,腰间挂的,是她的小木剑。

这木剑是油漆过的,上面镶的有宝石等物。不知道的人看上去,会以为是真的。亲手削这剑的赵赦,是明白这是假的。

“表哥,带我去见识。你时常说我不明白不懂,我没有经过,怎么会明白怎么会懂?”真姐儿来到,就打算无视赵赦的冷脸,见他不是生气的样子,更是话语流畅:“我要陪表哥,我也可去看练兵。”

亮一亮自己的金丝战甲,头盔下的面庞是笑逐颜开:“看看我自己,也穿好了不是。”

赵赦虽然不生气了,不过站在那里对着真姐儿的笑语,就一直板着脸看着不说话。真姐儿有些没底气,嬉皮笑脸退后两步又说一句:“母亲说,你要打我,得先问过她。”

“是吗?”赵赦有了话,随着话把手举起来,真姐儿又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陪笑有些担心:“是真的。”

赵赦把手还举着:“过来。”真姐儿瞅瞅他紧绷着的面庞,往后面又退一步,脸上带上委屈的神色:“不要打人。”

“给我过来。能躲到哪里去?”赵赦再说过,真姐儿犹犹豫豫地磨蹭着过来,再无比讨好地道:“我穿着战甲呢,表哥你打我,会把你手打疼。”那小嘴儿说过,又噘了起来。

赵赦给真姐儿重新整战甲,把有些地方重新平整过,无奈地看了真姐儿一眼:“看看一头汗,大热天的穿这个好过?”

“不好过,不过,”真姐儿垂下头认真的道:“我想陪你去。”赵赦哼一声:“要见识,这有什么好见识的。花也开了,又给你新买了一只鹦鹉,在家里教鹦鹉说话不好吗?”

真姐儿笑嘻嘻:“我不和鹦鹉学舌。”然后仰起面庞问赵赦:“带真姐儿去吗?”赵赦对着这面庞,只是笑了一笑。真姐儿不说一定要去,坚决要去,却问他:“带我去吗?”

安平王在二门上很是耽搁了一会儿,才决定带真姐儿一起去。“进去换衣服,这战甲不用穿,又不是正经打仗。包上衣服,带上两个丫头就行,还有你的点心你的果子,包些出来。路上没好吃的,不许哭。”

赵赦说一句,真姐儿点头答应一下。最后好似小鸡啄米,点了好几下头。这样子,看得赵赦又要笑,拍拍真姐儿:“要见识是不是,快换了衣服来吧。”

真姐儿兴高采烈:“我去,肯定不妨碍表哥。”虽然想欢跳,就是战甲太重,跳不起来。走了几步又回身喊住赵赦:“表哥,你等我的吧?”

“快来,”赵赦啼笑皆非,摆一摆手自己往门外去。又回身喊住真姐儿:“不要急,不要跑。”真姐儿笑得好似花朵儿盛开,欢天喜地地道:“知道了。”

赵赦走到大门外,还在回味真姐儿的话,这年青飞扬的面庞上是朝气蓬勃,小嘴儿的话是“我要陪你”。要陪赵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像是真姐儿说出来更真心真意。

身为王妃产下一子的真姐儿不需要争宠,这是赵赦所想的。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所以真姐儿说出来的话,应该是真心真意的。

因为赵赦明白,想来真姐儿也明白,她就是不说这动听话,也是一样的安然呆在她的王妃宝座上。

所以这话,应该更真实。

浓荫下站着的安平王,带着一丝微笑在想着。

真姐儿再出来,是换上杏黄色罗衫的一身行装。见自己的红马和黑马都在,真姐儿喜欢了,问赵赦:“我骑小黑去,还是骑小红去。”并没有马车在,想来这一次,是真正的去骑马。

“赵如,你让人赶着王妃的马车,在我说的地方等我。”赵赦先吩咐赵如,再问红笺要了一件夏天穿的带帽子遮阳的薄斗篷给真姐儿披上。

抱她上了红马,赵赦也上马,带着不多的几个家人伴着真姐儿,是缓缓地离去。红笺在这里为了难,她不会骑马,而且这里也再没有多余的马匹。

赵意难得的正经一回:“走吧,反正我们是要成亲事的,你上我的马。”红笺跺脚刚要发火,又想到只能这样。王爷说只带上两个丫头,是有他的道理在的。

“要么你们坐马车,那就慢得很了。王爷,是急行军行路的。”赵如也这样说。绿管也没了主意,又知道自己和红笺在王爷王妃眼里,是要定给赵如和赵意的。而且这件事情,丫头们心中也是明白。

两个丫头缓缓的点了点头,一个上了赵意的马,一个上了赵如的马,都羞得脸通红。

赵赦此时伴着真姐儿,已经慢慢行在长街上。他虽然要急行军,不过眼前,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而且不时告诉真姐儿:“不要急,不要太快,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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