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黑沉沉的夜色下,房中沙漏是近四更,真姐儿坐在通明烛火下,眸子平静在责问项林。她对着面前的项林时,是努力在忍住笑容。
应该生气?表哥的侧妃居然被人深夜偷窥,这样大胆丢体面的事情,主母怎么能不恼怒,怎么能不生气?
就是不生气,也不能笑。
但是在这个时候忍笑,实在是太难为人。要知道林小王爷这一身穿着光鲜体面,除了碧罗衫上沾的有些灰,淡红绢裤上扯破几块外,别处,都还是光鲜的。
玉罗带,依然是玉罗带,看得出来价值有些;白玉丝绦还是白玉丝绦,看上去依稀是块难得的汉玉。
林小王爷来偷香,是真的下了本钱。
才见到他的真姐儿心中忍笑忍得苦,表哥他……太让真姐儿佩服了。林小王爷这样打扮出现在舞阳郡主的住处,如果赵赦有心寻事,可以闹得很大。
就是舞阳郡主,也吃不了要兜着走。她若是清白人,怎么小王爷会深夜如此打扮而来?这几天真姐儿称身子不快,凡有的地方都不去。不过她常猴在赵赦书房里,也随便听到哪些人在舞阳郡主面前献殷勤。
眼前这一位打扮成花花公子的花花小王爷,就是献殷勤者其中之一。
安平王府的主母明睁双眸,带着责备时,同时把心中笑意狠狠的压下去。可不能笑,这个时候笑场,不是好演员。
对于这责备,项林是不屑一顾。他被看管的时候,早就想过是上了当?是中了计?是……他唯一没有怪到的,是自己这个人品性不端。
端坐于烛下的安平王妃,貌美如花。柔柔弱弱地不带着一点儿火气,烛晕把她罩在其中,大红刻丝团花衣衫上的面容,也似不带半分烟火气。
此时此刻,最不应该乱动心思的时候,项林突然发现,安平王妃才是更为美貌。他这样发现以后,电光火石心中一闪,这是一计,是安平王妃的一计!
好手段!不过,她弄得来吗?
小王爷为自己这心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安平王妃再有千般计,谅她没有这能耐算计到自己头上来。
要说是赵赦所为,还差不多。不过安平王有这么傻?好好的美人儿不享用,要往自己怀里送。在舞阳郡主出水的一刹那,白玉似的胸,嫩藕似的手臂,柔蛇似的腰肢,全看在项林眼里。
人在不可能或是最危险的境地时,会意想不到的注意到许多不该注意的东西。
那水珠儿泼撒出来,带着珍珠光泽身上的守宫砂,被林小王爷看在眼中。赵赦没有那么糊涂笨蛋吧,把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往自己怀里送?
项林想过千回百回这是计,又找出千条百条的理由去反驳。要知道这是一位郡主,不是一位寻常的夫人。
霍山王府里,只有世子娶的是郡主,在项林之上的小王爷都成了亲,娶的,只是大人们的女儿。
所以今天晚上要说是安平王有意陷害,要说是安平王妃有意陷害,那就意味着安平王要陷害的,是项林和白石郡主两个人。
林小王爷只是转心思没有回话,真姐儿妙目只是看着他,赵星和赵如一起喝斥:“回话!”
项林从心事中惊醒,冷笑道:“你们家的人?她是你们家的什么人?”
舞阳郡主在隔壁心惊,不知道这事情要如何发展下去。
听王妃悦耳声音又不慌不忙地响起:“这宅子是我们家的,小王爷,你深夜来此,不会是走错了路吧?”这悦耳声音随即冷冷:“既然小王爷还有道理,明天咱们上金殿说去!”
真姐儿拂袖:“把小王爷带下去!”
“你!……大胆!”项林在柔弱女子面前不吃这样话,是他从男人的出发点上来看真姐儿,是觉得不是对手。他站着,个头儿不小;真姐儿坐着,是娇怯怯的身子。
小王爷受此待遇气急败坏,赵星和赵如才不管他,伙同着外面站着的赵意一起逼近,三个人对项林怒目:“小王爷请!”
“你们,”项林对着这三个横眉怒目的奴才,也是势弱。真姐儿坐在榻上继续对他冷笑,看出来刚才小王爷觉得自己好欺负的真姐儿,此时借着冷笑把心中好笑渲泄几分。
再不渲泄,是真的会憋闷坏人。
到这个地步上还嘴硬的小王爷被押走,真姐儿款款起身,柔声道:“咱们走。”
王妃步出房门,对舞阳郡主没有提一个字,也没有人对王妃来提。
隔壁的舞阳郡主心惊,听到外面动静消失时,她泣哭起来。看管她的两个妈妈,依然是没有人问她,反而一替一个,打起瞌睡。
星光满天,是一个好夏夜。马车穿过大街回到王府门前,真姐儿下车后深深吸一口气,带着欢畅回房去。
回来红烛熄了一半,从房外看到,真姐儿先嘟起嘴,表哥竟然睡了不等自己。这样的事情出来,在真姐儿心中,是件心情荡漾的大事情。
赵赦睡在绡帐中,是沉沉入睡的样子。真姐儿换上寝衣过来,轻轻喊几声:“表哥。”不见赵赦答应,从赵赦身上爬过去,而且故意碰到他身子,也不见赵赦有动静。
真姐儿睡下来,拿起赵赦手臂枕在自己头下,噘嘴道:“从来不会睡这么沉,表哥你再不醒,我要咬你了。”
“奉承的话明天再说。”赵赦这才开口,把真姐儿搂到自己怀中,用下颔在她额头上摩挲几下,拍两拍道:“睡觉。”
过了一会儿,真姐儿还是在笑,格格两声发出来后,问赵赦:“要是小王爷不来,会来的是谁?”这事情已经很明白,项林不去,也会引别人过去。
赵赦很无奈,睁开眸子看到的,是真姐儿笑靥如花的小脸儿。他低低地只说了一句:“睡还是不睡?”
“不睡,人家要听故事,”真姐儿说过,赵赦坏坏地笑着:“既然不睡,那你就……”翻身把真姐儿压在身下,王爷邪气地笑着:“你就多喊救命吧。”
锦衾微响滑动有声,真姐儿先是笑得小声喊:“救命,救命啊。”再就是只有“唔唔”地声音。
赵赦的手,在真姐儿白晰的胸前,强壮的身子,压着真姐儿细嫩的身子。王爷笑容满面逗着真姐儿:“喊一声亲亲的好表哥。”
“不喊,表哥害真姐儿一直担心,表哥你好好认个错,真姐儿原谅你。”真姐儿眨着眼睛。
星光下的房中,上演着缠绵悱恻。汗水淋漓的两个人分开后,赵赦犹有眷恋的抚着真姐儿被揉搓得发红的身子,听外面五更梆子声响,赵赦失笑:“被你这孩子害的。”好似一夜眷恋到天明。
真姐儿轻轻喘息着伏在赵赦怀里,格外爱恋地低低喊着他:“表哥,”赵赦低低答应着,真姐儿柔柔地道:“我喜欢你。”
“啪啪”两声轻响,赵赦在真姐儿小屁股上不轻不重两巴掌,戏问道:“有多喜欢。”真姐儿吃吃笑着,手伸到赵赦腰下,因他睡得板正够不到打,笑着催道:“表哥,你睡过来一些。”
“小坏蛋!”赵赦坐起来笑骂过:“我要起来了,你再睡会儿。”真姐儿忙不迭的跟着起来:“我也要去,我要当将军。”
这一坐起来,赵赦呵呵笑起来。真姐儿不着寸缕的身子在红丝被上,煞是好看。
王爷轻轻拍拍真姐儿:“睡吧,白天还要有事情。”真姐儿不依:“要去。”怕赵赦不等自己,急急穿衣起来跟在后面。
王爷每一回身,身后就有一个打着哈欠的人儿,彩袖绣衣,紧紧跟着似个小跟屁虫儿。
这小跟屁虫,不走在赵赦身前,也不走在赵赦身旁。出门就觉得疲倦上来的真姐儿,在赵赦身后扯着他的腰带,一步一哈欠的走着。
佑哥儿见到母亲很喜欢:“来看我打拳是不是?”真姐儿勉强打起精神:“儿子,你真厉害。”赵赦让世子去习武,扯着真姐儿手把她送进书房里,安置在床上拍几下,真姐儿立即梦周公。
深夜里出去一趟,又夫妻欢爱过,真姐儿这一觉睡得很香。起来见日上三竿,急急走出来,外面汉玉宝鼎中香气袅袅,赵赦正在伏案理公事。
“表哥,我起来晚了,现在就让人去喊伍侧妃去。”真姐儿很是歉意地吐着舌头说过,赵赦不当一回事情:“快用午饭了,用过再去。”
真姐儿踌躇:“真的用过再去,这不是耽误这件让表哥生气的事情。”赵赦抬手要打,真姐儿赶快再吐吐舌头笑嘻嘻:“用过再去,”身子走开两步到赵赦手臂伸不到的位置,带着尽情取笑的神色道:“表哥不生气,生气的是真姐儿行了吧。”
用过午饭,真姐儿带着丫头坐上车,再往西大门内来。夜里匆匆赶去指责过项林,以示这事情很严重。又不理郡主,以示这事情更严重。
这两个人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呢?
伍侧妃在家里也才用过午饭,见人来说:“安平王妃有请去赏首饰。”她欣然打扮好,随着来传话的赵如出来。
马车行到一半,伍侧妃在车中让人喊赵如:“这是去哪里?”赵如躬身陪笑:“王妃在外面的小宅子里,请您去那里相会。”又报了地址出来,伍侧妃这才一笑,兴许是安平王妃自己置办的小宅院也未可知。
侧妃娘娘在外面也有地方住,在霍山王府住得不如意,她也一直坚持住下去。是因为出来好似弃妃,而且日用上也要便宜霍山王才是。
听到安平王妃外面的小宅子,伍侧妃有了笑容。到了西大门内街上下了车,见一座小院很清幽。虽然是在热闹街道上不远,门内静无人声,墙头上探出樱桃树来,看上去,是个赏玩幽静的好地方。
进来,却不见安平王妃出迎。这个人表面上最是和气不过,从来不会失礼的人。伍侧妃觉得奇怪,就是突然觉得她是王妃身份,她请自己来,至少也应该出迎在廊下吧。
没有,安安静静的廊下,只站着丫头妈妈们,鸦雀无声中,仿佛带着点儿异样。
丫头们只隔帘回话:“伍侧妃来了。”里面也并没有人出迎,也没有丫头出来说“请”字,只有绘着芍药花卉的门帘,打了起来。
走上台阶,伍侧妃可以见到房中真姐儿居中坐着,那面色绷着,好似有什么事情一样。心存警惕的伍侧妃走进来,真姐儿才徐徐带着不甚乐意的样子起身,还礼的时候,还是不失礼数的。
“我和你从来和气,一直当是个知交,”安平王妃第一句话说得很是客气,伍侧妃更是心提得高高的,再一想自己和安平王妃近年是没有冤仇,只有长平的事情上,和以前自己帮着霍山王打压安平王的事情上,是还有嫌隙。
伍侧妃从来是个能干的人,近年来不得志,更把她的性子磨练得更为深沉,见安平王妃面色还有不豫,她带笑道:“我自见你就爱你,一直当你是自己人。”
这样亲切的话说出来,房内气氛更为阴郁。伍侧妃机警地住了口,这像是有严重的事情才是。她目光把安平王妃绷着的面庞看来看去,看不出来会有什么事情。
项林大了,夜不归宿是正常事情,在伍侧妃心中,是想不到项林身上。她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以前得罪安平王府的事,和近年来没有再交恶过。
或许是父亲伍老大人又说了什么?伍侧妃随即把这念头抹去。父亲做事情,与我何干。安平王妃要是这么幼稚,这和她一直的为人不符。
真姐儿把面色绷足了,这才又带着气恼开了口:“白石王的女儿舞阳郡主,就住在这小院中,不想昨夜,你儿子林小王爷跑来偷窥,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伍侧妃还真的是没有想到是这件事情,等到安平王妃说出来,她立即知道这有可能。母子两个人回到家去,也私下里议论过安平王有福气,看样子是打算纳舞阳郡主。
现在这种话出现在伍侧妃耳朵边上,她不知道生气的好,还是啼笑皆非的好。风流?是儿子的风流事情。
严不严重?
伍侧妃心中虽然着急,也明智的没有先问儿子,而是关切地道:“郡主在哪里,我去安慰她。”真姐儿脸庞板着:“她受到惊吓不小,暂时不方便见您。我请您来,是想讨个说法。表哥大怒呢,不是我劝着,今天一早就把小王爷扭送到宫中去了。是我好劝了半天,才把他的火气暂时劝下来。您看,这事情怎么办?”
“这事儿,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伍侧妃问过,心中开始打鼓。昨天夜里的事情今天早上不找自己,他们是商议过半天才找自己的。
真姐儿本来为表示火烧火燎,是想一清早就把伍侧妃喊来。不过赵赦和她贪欢在清晨,真姐儿补眠过,就是下午时分。
这半天的不着忙,让伍侧妃很是担心。上半天的时候,他们在商议什么?安平王府虽然没有把舞阳郡主的事情过明路,但是据舞阳郡主自己说出来的话,还有马车接送,是大家心知肚明,舞阳郡主和安平王好事已近。
伍侧妃为了难,她悄悄打量真姐儿面色,却看不出她的态度来。沉思中,听真姐儿像是放平了气,徐徐道:“依表哥,是想去找王爷讨个说法。”
“不!”伍侧妃惊呼一声,找谁都行,独这事情不能去找霍山王。房中为说话本没有别人,伍侧妃艰难地第一次对外人表露心事,她咬牙挤出来一句话:“我们家的事情,你是清楚的。”
真姐儿悠悠叹气:“所以,我想着你我的情份,才好劝了表哥让我单独和你说话。这事情唉,我真是没主意。”
清灵灵直到底的眸子看过来,真姐儿露出忧愁:“你得给我个主意才行。我们的体面,王爷在生气,你看,怎么办才好?”
伍侧妃心中有了主意,怕安平王真的把项林往宫中一送,告他深夜调戏良家女子,再喊去霍山王在宫中说话……。伍侧妃冷笑,家里人只会看笑话。再说霍山王这当父亲的,未来儿媳都抢,他还会管儿子死活。
“我见见儿子行不行?”伍侧妃说过,真姐儿让人带她去。看着门帘落下遮盖住出去的伍侧妃身影,真姐儿慢慢歪在竹榻上,想着下一步该说的话。
母子两个人,相见在小院子的厢房中。门外是赵意带着人看守,伍侧妃心中苦笑,这是拿项林当贼看呢。
项林在房中正在闭目养神,其实心中实在焦虑。这半夜他压根儿就没有睡着,上午半天没动静,小王爷心中又着急得不行。院子里偶然风吹树动人走路,小王爷又是担心。
他最怕的,也是安平王把自己送到宫中去,再把父亲喊去。
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就没有人在乎自己。林小王爷在这一条上,也是相当的明白。
脚步声过来,他只是阴沉着脸。人仰躺在厢房里床上,对着房顶子想心事,听到门声响,林小王爷一跳起来,伸手去找防身的家伙,却一个也没有。
他苦笑着紧盯着房门,却见姜黄色衣衫身影下,进来的是自己母亲。
“母亲,您怎么来了?”项林羞愧难当,扑过去跪在母亲膝下,仰起面庞来看她,眼中有了泪。借着房门打开的光线,小王爷可以清楚看到母亲腮边的白发,和她眼角的皱纹。
林小王爷带在哭腔:“儿子,让母亲受累了。”伍侧妃见到儿子无恙,早就松了一口气,见他真情流露,又半带着气恼道:“你这孩子,太让人操心。”
身后房门关上的一声响,把伍侧妃母子两个人都惊得身子一颤。见光线逝去,身后房门紧紧闭上。
这里,不是责备儿子的地方;这里,也不是儿子忏悔的地方。
伍侧妃携起儿子,项林扶起母亲。厢房中也分里外间,母子走到里间去,在窗户下面坐下来。伍侧妃先关切了:“林儿,这是怎么回事?”
羞惭惭的项林在犹豫,要不要把秦长公子和封大人说出来,在他心里,最后疑心的是这两个人。他们不喜欢赵赦,又不敢出面。把自己扯进来,是有坐看虎斗的意思。
不过项林同时也疑惑,自己平时并没有得罪秦长公子和封大人。没有好处,他们怎么会平白得罪自己?
交好一个人,和交恶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大家又不是小孩子,无缘无故就算计人。
此时把羞耻二字抛开,林小王爷把话原原本本回过母亲,伍侧妃也是心中不解:“秦家和封家,就是和你外祖父,也是不坏。”
没有理由的一件事情。
“林儿,你真的看了郡主?”伍侧妃着急的是这件事情:“要是你没有看,又好一些。我为你议亲事议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姑娘,让你回京来就是办这事情。现在怎么办,媒人都已经去过几次,亲事也提过,他们家里夫人和姑娘,是首肯的。”
只有侍郎大人,还在考虑。
项林着急的只有一件事:“母亲,不能把我送到宫里去。”送到宫里,就什么都完了,等于这一辈子,全被毁了。
风流狎妓是一回事,偶尔偷香成功,又是私下里的得意事。这偷香不成反被扭送的事情,是丢一辈子的人。这一辈子这名声,是挥不去了。
而且品性,是古代男人重视的事情。多几个情人不算是坏名声,当事人只会欣欣然得意,可是偷窥别人姬妾被人抓到,这事情很严重。最重要的,是林小王爷担不起这名声。
父亲是陌路人,几个兄弟以前就和他不一心,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定如何笑话。再说送到宫中去,只怕皇上大怒,头上现有的将军名分也就没有。
长兄世子,可以借机把自己手中兵权全收回。
没有了将军名分,手中无人,林小王爷急了,如何去护长平,心中所想翻身扬眉吐气的心思,全都乌有。
这些话到嘴边,项林只说了一句:“父亲家法,儿子受不得。”京里浪荡公子们多,不过在家里能当家的,受父母宠爱的,是另外一回事情。林小王爷暗示母亲,这事情要闹大,只怕有人会借机要自己的命。
十几板子打死人的,也是有的。
伍侧妃心里明白,宫中那一关就是好过,惊动宫中回家去动家法,项林这一关才是难过的。要是惊动了宫中,安平王步步不放,霍山王为给宫中一个说法,也会象征性的做个样子出来。
她安慰儿子:“有母亲在,你不必担心。”林小王爷泪如泉涌,又跪在母亲膝前,面庞伏在她衣裙上哭道:“是我不孝,又让母亲操心。”
“这也未必怪你,或许是有人算计你。”伍侧妃心里不定,为开解儿子,才说出来这么一句。失宠后的伍侧妃,是不愿意也不能再得罪秦家和封家。
和赵赦玩在一处的人,大多是京里的老世家。而林小王爷又肯和他们交往,也是因为他们是京里的老世家。
世家人就算官职不高,在京里过了三代以上,至少会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在。这些人,不比京外来的官儿,就是官职高些,也是可以不用太放在心上。盘根错节的这些人,是不能太得罪。
母子心思全转在一处去,伍侧妃和项林低声商议过,出来去见真姐儿。
舞阳郡主在隔壁听到又有说话声,把耳朵再次竖起来听着。这事闹大,林小王爷是名声不再,影响一生,他来自的担心,全是在霍山王府和赵赦身上。
赵赦以后不待见他,借着这事是可以过明路。
作为郡主,她也是下半夜再加上一上午没有睡觉。而且,滴水也没有进去。事情报到宫里去,舞阳郡主还不想去死。可是她不死,也没有人再会要她。
她一上午死死盯着自己手臂上嫣红的守宫砂,有此为证,还是清白人。想到兄弟说随后就进京,应该这几天里会到。兄弟到了,求求王爷……。
想到这里,舞阳郡主眼前就会出现一个怒气冲天的英俊人,这英俊人一定很好看,不过,他不会放过,唉……
隔壁重有说话声,把舞阳郡主的心思打断。
“请问王妃,郡主是你们家的什么人?”这声音,应该是霍山王府的伍侧妃,刚才她来到,舞阳郡主是听到过。
死死咬着嘴唇的郡主觉得全身酸软没有力气,这句话忒狠毒。听着是一句随便的问话,可是却不大好回。
如果说是王爷的人,伍侧妃肯定要问有没婚嫁的话。是王爷的人,王府里才能过问。但是作为王爷的人,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不死也是幽闭。
如果说不是王爷的人……。舞阳郡主泪流满面,她这一会儿很是聪明,明白伍侧妃要确定的,就是自己不是王爷的人。
不是王爷的人?郡主傻了眼,怎么能不是王爷的人。难道自己要嫁到霍山王府去不成?这可不行,项林在霍山王府中什么地位,白石王处是一清二楚。
早年有求娶长平意思的易宗泽,没有娶到背后还扼腕过,后来见伍侧妃失势,又庆幸自己没有娶。
在西北呆过两年,对赵赦权势十分清楚的舞阳郡主,还不愿意嫁给项林。西北若大土地的主人,变成霍山王府里没有权势的儿媳,舞阳郡主心中痛恨伍侧妃,我是什么人,与你什么相干!
真姐儿很巧妙的回了话,她还是带着不喜欢道:“是我的客人,这事情我要管到底。”她又声音冷起来:“在我们家住着,得给我们家一个交待。您和小王爷商议的,是什么主意?”
“不瞒你说,出了这事,男家理当负责。”伍侧妃笑容满面说过,隔壁舞阳郡主大怒,不行,这决定不行!
想自己新缝制的嫁衣,送来看过很是心爱。这怎么行,不行!
伍侧妃下面的话,把舞阳郡主气了一个倒仰,她陪笑对真姐儿道:“要是我的客人,我也得要个说法才行。事到如今,只求王妃疼我们娘儿们,林儿的亲事已经许给兵部侍郎的女儿。我是有女儿的人,这事情我会担责任到底。请王妃劝劝,我愿意让林儿纳了郡主。”
舞阳郡主差一点儿没有气晕过去,两个妈妈见她情绪激动,低低过来喝止:“安静。”
隔壁伍侧妃的话还在说着:“王妃您看,林儿昨夜打扮得这么好过来,想必是小儿女私情……”舞阳郡主眼睛一翻,彻底地晕了过去。
那一身打扮得那么好,给了伍侧妃说话的机会。如果没有私情,怎么会打扮成应约而来的打扮。
真姐儿最好奇的,也就在这里。这是表哥的手段,赵赦已经承认。不过他没有细说,林小王爷是怎么肯打扮成赴约的人呢?
对于男人在外面风流不了解的真姐儿,是不知道这才是正常打扮。要是被发现,也可以倜傥风姿见佳人。
古代小说上写的,闺阁中出现一个男人,见他美风姿就放过的,也是有的。
此时伍侧妃,借着这香荷包打扮,从容把话说出来:“郡主要是不嫁,可就是林儿害了她。我素来尊敬王妃,王妃您大人大量,帮我们娘儿们一把,可不能把林儿送到宫中去。”
说过起身走上两步,伍侧妃给真姐儿跪了下来。这一会儿,她眼睛里有了泪光,这泪光倒不全是假的。全是为儿女们操心的一片辛酸泪水。
“求王妃开恩,给林儿一条活路吧。”伍侧妃诚恳乞求的跪在真姐儿面前。
真姐儿在此时,又把赵赦佩服一回。这事情做的,明明是表哥要悔亲,被他弄成人人来求。
装着惊慌失措的真姐儿,扶起伍侧妃让她坐下,自己用帕子拭眼睛,也陪着落下几滴子泪。再看伍侧妃,已经呜咽哭起来。
“表哥很生气,依我看,他是不肯放过这事的。再说郡主当妾室,我怎么对易世子交待。”真姐儿侃侃而谈:
“是我邀请郡主来京游玩,她年纪已有,我说给她寻一门儿亲事吧,就带她到京中来。这几天,我身子不快家里事情又多,我没有陪她出去,只派车送她出去。让郡主当妾室,这事情万万不能!”
舞阳郡主悠悠醒转,正听到真姐儿最后的几句话:“我呀,得能见易世子才行。我接了来的,不能没有交待给她。她昨夜洗浴,是在她天天洗浴的时间,钟点儿也没有错,依我看,郡主和小王爷,是半点儿私情也没有!”
听王妃回答得斩钉截铁,舞阳郡主还没有感爱,又听到伍侧妃苦苦哀求:“或许您不知道也是有的,我们林儿生得也是清秀人,京里来求亲的,也是不少。这姑娘大了小子大了的事情,咱们哪里说得准。王妃您大恩大德,我知道您要对白石王处交待,您只管放心,就是当妾,我也会疼她的。”
一个要把这事情平息成小儿女私情,一个是咬住不放,说要有交待。两个人还算心平气和,真姐儿是尽量表示理解。反正她以前就是一个和善的人,这样心思软好,也不算和以前性子不一样。
谈了半个时辰后,让伍侧妃回去再拿个好主意出来。伍侧妃告辞,临走又求真姐儿:“你信我一次,让林儿随我回去,我必给你一个交待。”
舞阳郡主咬破了嘴唇,盼着王妃不要让那个登徒子离开。
真姐儿是大大方方:“可以,你我是可以信得过的。”让人放了项林出来,伍侧妃又命他给真姐儿叩头。
项林满面赤红过来行礼,真姐儿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个头,并教训了两句:“小王爷,做人品行,还是要紧的。”
让丫头们送他们母子离去,真姐儿才款款问了一声:“郡主现在可好?”齐妈妈回道:“一个早上没有用水米,午饭也只用了几口汤水。”
“这可不行,去告诉她,”才说到这里,碧水外面急急进来:“王爷请王妃回府。”真姐儿忙站起来道:“知道了。”
把刚才的话对齐妈妈交待全:“劝着郡主用茶饭,人不吃饭可怎么行。唉,王爷还在生气,我也为难着呢。让人劝着她先忍耐两天,回去,我让人送压惊的药来。”
齐妈妈连声赞叹:“天底下,哪里还有像王妃这样体贴人的。”
一片赞扬声中,安平王妃带着丫头离去,回去王府里安抚自己“震怒”的丈夫。
齐妈妈来见舞阳郡主,还是亲切地,也带着恭敬,道:“您呀,是好命。遇到王妃这样的肯为您说话的,可是不多。咦,这耳房里能听到话不是,这可不行,你们两个人也太不经心了。”
看守的两个妈妈一上午是没精打彩要睡的样子,只有舞阳郡主才是偷听话的人。
见齐妈妈怪,两个妈妈忙跪下来求饶。
齐妈妈不理她们,自顾着对舞阳郡主道:“您要是听到了,就该知道我们王妃,是难寻的活菩萨。您说您这事儿办的,霍山王府来的人,一定要说是您约来的。幸好有王妃把这话拦回去,不然的话,您这一个未出门子的姑娘家,哪里还有活路。”
哭得哽咽难言的舞阳郡主泣道:“求妈妈为我在王妃面前多说好话,她的大恩大德我会牢记。”又从自己身上找首饰要给齐妈妈。
入浴时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耳朵上一对珠环还在,舞阳郡主扯这珠环下来,齐妈妈还是她带笑恭敬的样子,摆手道:“不必了,一会儿送茶饭来,您好生着用,就是疼我们了。”
她出去后,跪在地上的两个妈妈才起来,又懒洋洋的,坐到椅子要打瞌睡。两个人自己还在笑:“这夏天里,人睡不着,又贪睡。”
小丫头们重新送上茶饭进来,并没有一个是舞阳郡主的丫头。因为这事情可能是男女私情,赵意做主,把郡主的丫头也全看管起来。
赵意在这里,是真正的一个能当家人。
有了齐妈妈的话在,舞阳郡主不敢不吃,她泣上两声吃上一口,吃了半个时辰才勉强下去半碗饭。
小丫头们再进来,端着一碗乌黑黑的药汤来:“王妃让人送来的压惊药,让看着您服呢。”舞阳郡主心又一惊,心提得老高瞪着这碗药,最后一仰脖子灌下去,也没有什么事情。
过了一天,易宗泽到了京都。在这两天里,伍侧妃已经给真姐儿送了几件珍饰求她从中周旋,安平王妃收了礼物,很是“卖力”地帮着伍侧妃说话,求赵赦又宽限了几天。
赵赦,在等易宗泽。
船才到码头,赵星就过来,马车齐备在候着,易世子坐在马车上时,心情是飘飘又美滋滋的。
王府门前下车,易宗泽还有兴致观赏一下王府大门,说了一声:“不错。”
进来甬道旁又看过花草,易世子想着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亲戚处,心情是很好的。
书房中见到赵赦面无表情,易世子是看习惯,不觉得有异。坐下来赵星送上茶,易宗泽还在关切:“京里又有什么烦心事儿?”
不然见到小舅子,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见到美貌的小舅子,代表着好事要近了不是吗?
赵赦就势道:“可不是,烦心的事儿比较多。你听说江阳王进京的事没有?”易宗泽放下手中茶盏,更是关心:“路上我就听说了,有人说不是好来的,是真的吗?”
“好来不好来我还不知道,不过听说他被召进京,我是一直没有见到。这事情,真是奇怪。”赵赦先提起此事,旧年里江阳王和自己攀扯不清,还是易宗泽折损了手下两个官员,又帮了赵赦一把。
达官贵人们的往来,没有好处不会太出力。赵赦要不在这个位置上,易世子也不会这么好。但是受了别人的好,又在易世子身上花费心思颇多,赵赦是非常谨慎的,要给舞阳郡主一个结果。
至少,要让易世子说不出话来。
对于旧事重提,易宗泽是坦然道:“有需要弟的地方,只管开口。”他笑得别有含意:“你我,就要是亲戚。”
不说这话还好,说起来这话,安平王心事重重,一只手按在红木镶玉石的小桌子上,满腹心事的先出了一口气。
易宗泽不知所措的时候,安平王惭愧地开了口:“我,对不起你。”易宗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来,他还算镇静,强笑道:“出了什么事儿?”
“这事……”安平王欲言又止后,才说出来:“……。是我没有护住郡主,那小院里当天上夜的奴才,我已经责罚撵到庄子上去。这事情让我心烦意乱,总算你来了,咱们一起拿个主意。”
易宗泽听完,心里一片混沌。他脑子里只转悠上来一件事情,这事情,是不是安平王所为?和项林一样,易宗泽也有不相信是赵赦所为的理由。
他何苦和自己修好,又得罪自己?易宗泽只是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进京当天,皇上就宣我入宫。皇上,要打一场大仗。他说昔年汉武,尚敢越沙漠而击匈奴。又说在自己家门前不远,只要诸王合力,是可以大胜。”赵赦说到这里,易世子心中迅速想的,就是这事情中他有多少好处,可以谋取多少好处?
长姐云阳郡主的丈夫拓跋昊,借着这次打仗,或许可以除去。拓跋昊对长姐不好,又不服白石王统辖。易宗泽早有除去他的心,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红木镶玉石桌面的小桌子旁坐着的这两个人,是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里都明白也都暗示对方,联盟是瓦解不得的。
既然瓦解不得,舞阳郡主这事,就成了一件大事。
从来能屈的易世子起身一揖:“弟两年前就把胞姐奉王爷,胞姐在西北住了两年,足不出房一步。这事情全是冤枉的,请王爷拿个主意。”
赵赦满面愧色扶起易宗泽来,重新坐下,第一句还是:“我对不起你!”再道:“我气得几天不出门,本想当时就发落,想到你我二人相知,只能先忍下这口气等你来。”
安平王一条一条说给易宗泽听:“你来得正好,当天夜里事情如何,我气得还没有细问。本来依我性子,我要即时把那混帐扭送到宫中,再把他老子喊来问个清楚。”
易宗泽大惊失色,双手连摆惊呼道:“王爷不可!”
“我再想想这样做,郡主可就毁了。”赵赦又说过,易宗泽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挣扎地说了一句:“多谢。”
赵赦又鼻子眼睛全是烦恼和为难:“可这事,你说怎么办才好?!”易宗泽机警地问道:“霍山王府,是怎么个意思?”
“他们,哼!项林你是知道的,霍山王有他无他都是一样,伍老大人倒了台,伍侧妃在霍山王府也早失了势。现在出了这事情,我谁也不想见。是王妃去责备的,伍侧妃母子给王妃跪下来求情,王妃那性子,又还小,被人几句好话一求,她回来也帮着说话,被我骂了好几天,要不是母亲拦着,我早就打了她。丢了这样的人,她还敢来帮人求情!”
赵赦怒气冲冲说过,易宗泽眼色跳了一下,这丢人的人,是他亲姐姐。
易宗泽瞬间就明白对他来说,哪头轻哪头重。赶快劝赵赦道:“王妃,是打不得的。”赵赦犹有怒气:“哼,诸事不懂!”再把怒气的面庞对着易宗泽:“霍山王府,与我是世不两立!”
外面赵星回话:“王爷,王妃来见易世子。”
“让她滚!”赵赦的怒气又冲到窗外去,赵星立即没了声音,易宗泽没精打彩劝道:“王爷不必动怒,”又略提高声音对赵赦道:“我也想见见王妃。”
这话说出去,赵星打起门帘,真姐儿似被骂得在外面犹豫过,听到易世子的话才进来。小心惴惴看着赵赦面色,站得老远行了礼:“表哥,世子来了,我和他说几句行吗?”
“混帐话不要说!”赵赦怒目带着就要发作的样子,易宗泽再劝道:“我理当拜见王妃。”他走去对真姐儿见了礼:“让王妃费心,霍山王府是怎么说?”
真姐儿又不安地看过赵赦面色,才低声对易宗泽道:“依我看,这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别人知道了,郡主第一个保不周全。而且还有些气人的话在里面,幸好我压住伍侧妃,不然的话要传出去……。”
“什么话!”易宗泽心惊肉跳,真姐儿又看看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道:“伍侧妃说,这是小儿女私情……。”
话才说到这里,赵赦暴跳如雷大步过来,一面走一面断喝:“赵星,取我马鞭子来,我今天好好教训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真姐儿往外面就跑,易宗泽顾不上自己心惊肉跳,回身用力,才把暴怒的赵赦拦下来。绿帽子戴在头上,哪一个男人不暴跳。
赵赦本来有力气,易宗泽眼看着是拦不住他,也不能在这样时候让他把周旋此事的王妃打了,易宗泽一急,给赵赦跪了下来,苦苦的先求他:“王爷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咱们好好说!”
“你听听这话,所以我气得几天不出门,我要是在外面听到这话,一定不与说话的人罢休!”易世子跪在身前,赵赦怒气少息,他低头对上易宗泽仰起来恳求的面庞,忽然又是惭愧满面。
惭愧在,怒气当然乌有,赵赦扶起易宗泽来:“我对不起你,你听听这话能听吗!这个诸事不懂的东西,还敢回来对我说!”
易宗泽劝着赵赦回去坐下,嘴里道:“慢慢说,咱们慢慢商议。”嘴里是满口的苦水,易世子还要来劝赵赦。
真姐儿在外面并没有走,从门帘子里面张见赵赦归座,重新又进来,还是就站在门帘处对赵赦道:“表哥就知道发脾气,你不为郡主想想,这些话要是传到京里,眨眼就是一片谣言,你……”
突然泪眼汪汪:“郡主已经几天没好好用饭,要是再听到这样谣言,她可怎么办?表哥你,不是更生气。”
“滚出去!”赵赦怒骂声刚起,真姐儿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又离门最近,“嗖”地一下子又跑出去。
这速度快的,让看着的赵赦忍笑,小丫头倒是不慢。
这一次跑出去,再也不见进来。房中两个人都生气,易宗泽只想了一想这话,就气得也要暴跳如雷。
安平王怒气勃发,总得有一个不生气的来想着处置。易宗泽又实在太生气,觉得一刻也坐不住。对赵赦道:“我去看姐姐,再把事情问清楚。”
“有劳你去,本想着你到京里你我好好把酒,不想遇到这样晦气事情。”赵赦又一口一个“晦气”,易世子又要眼角跳动几下,这晦气人,是他姐姐。
赵赦长叹息:“你问清楚再来对我说一遍,我初听到这事情,就气得不想再听。王妃回来又胡说八道,我更是不想听。”
易宗泽答应着,来看舞阳郡主。舞阳郡主极憔悴,已经移到正房里住着。见到兄弟来,是放声大哭,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易宗泽又问得极细。
这细细的一遍听过,易世子如遭雷击,他来的路上还想过如何挽回赵赦的怒气,现在亲耳听到,又是郡主这当事人亲口说出,易世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焦急难耐。
人,被看光了,这可怎么办?
郡主当时尖叫,家人们全都出来,全都知道郡主还在木桶里,小王爷从她房中出来。虽然是衣装整齐,唉,可恨就在他的整齐衣装上。
他做贼,怎么不穿夜行衣?
易宗泽现在明白为什么伍侧妃要说是小儿女私情了,因为也扯得上去。颇有些,月下会佳人的意境。
长长叹息中,易宗泽跌坐在椅子上。他黯然神伤,姐姐,要被毁了。
不行,他又急急坐直,不甘心这事情就这么处置。这不是,任人宰割了!
易宗泽嘴角边露出狞笑,姐姐就是被毁,也得把小王爷拖下水!
“兄弟,不如再去求王妃,”舞阳郡主又把偷听到的话说出来,易宗泽拍案大怒:“给他作妾,休想!”
真是太瞧不起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叫什么,就叫欺人太甚!
“幸好,王妃拦下来。”舞阳郡主泣不成声。
世子哪里还能忍,脸红脖子粗跳起来,把项林和伍侧妃一通大骂:“也不照照镜子,他们这样人,也是我尊敬的!”
骂过,易宗泽有了主意,虽然这主意不好,却是解救自己姐姐的唯一方法。
他对舞阳郡主匆匆安慰过,对着姐姐的消瘦心痛不已。虽然心痛,也得着急去办这件事儿。这事情,一步也晚不得。
“你候着我,不可减了饮食。姐姐放心,有兄弟在一天,就会护着你。”易宗泽狠狠交待过舞阳郡主,气急败坏出门,往王府里来见赵赦。
赵赦还是他阴沉的脸色,像是易宗泽走以后,他就一直生气到如今。易宗泽进来,赵赦只抬了一眼看他,见世子急步到身前拜倒,仰起的面庞上泪水涟涟:“是我,对不起兄长。可恼可恨,我对兄一直倾慕,才把亲生姐姐早早奉兄长,不想遇到这样小人,这样没廉耻没品行的小人,兄长,我好命苦!”
现在是安平王劝易宗泽:“起来,快起来,你我兄弟不好,也不会要成亲事,可恨可恼,气煞人也!”
易世子是可恼可恨,安平王是可恨可恼。这一对又恨又恼的人,在书房里可以有共同语言。
“我姐姐冰清玉洁,不敢说贤淑过人,也是自幼养在深闺,从不轻易示人。”易宗泽坐下来,用袍袖拭泪轻泣:
“我血脉相亲的,只有两个姐姐。长姐的苦处对兄长说过,要是有亲生兄长如王爷者,拓跋昊敢说半个不字!长姐嫁得不好,二姐我轻易不肯许别人。看天下英雄,唯兄长尔,才把胞姐奉与君。”
说到这里,裂睛大骂项林和伍侧妃:“霍山王养出来的狗东西!居然敢做下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胞姐是住在王爷处,难道他们不知道胞姐是王爷接来京中!”
易世子,是个能耐人,只这几句话,就把赵赦又卷进来。
赵赦更是大骂:“所以我生气,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小心,”安平王由怒气中,一下子转为语重心长:“我不能打老鼠伤了玉瓶,伤了郡主,如何再有颜面见你。所以我生气,”他长叹一声:“我是一步门也没有出。”
“可这事,要有个结果才行。”易世子是真的伤了心,他心想的事都是磕磕碰碰又绊绊。他哭得好似女人般抽泣着:“这个狗东西,毁了我姐姐的清白,我不能放过他,他得……”
说到这里,易宗泽痛哭不止:“弟对不起兄,无脸见兄长。”
赵赦露出沉着的神色,温和地道:“你不要哭,你我兄弟情谊,就没有郡主在,也是不变。”易宗泽在自己掩面的袍袖后面道:“果真?兄长能原谅小弟乎?”
“这事情与你无关,何出此言?”赵赦肯定地道:“我说话,你还不信。”易宗泽“腾”地又给赵赦跪下:“兄长宽宏大量,请兄长为小弟拿个主意。”
安平王没有急着扶他,而是面上有浓浓的为难,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看这样如何,你我是有前约,这约,唉,”带着“真是丢死人”地神色,赵赦艰难地看着易宗泽,痛下决心地道:
“你我兄弟,是相得的。这亲事我不悔,不过在京里不能成婚嫁,到西北去郡主还安置在旧居处,年节月银,我分文不少。”
这时,他才伸手扶起易宗泽。
这是幽闭,不过安平王痛下决心表示他还愿意要。易宗泽感激不尽,换了任何一个人到这种时候,不张扬已经是情分,何况还说愿意要。
“姐姐已经失了名节,小弟无颜奉王爷。”易宗泽咬牙:“那没廉耻的狗东西毁我姐姐名节,就这样放过不成!”
骂了半天,易宗泽把自己心思吐露,那没廉耻的狗东西,要让他来当自己姐夫。
赵赦装着听不明白,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损的是你我脸面,我不会放过他!”咬牙切齿的易世子道:“不!请兄长作主,把姐姐许给他!”
“这个……”赵赦愕然过,又踌躇过,来劝易宗泽:“跟着我,虽然没有名分,我不会亏待于她。你放心,私下里我按侧妃的待遇给她。跟我,不比跟着那混帐当妾要好?难道你不放心我?我对你保证……”
易宗泽打断赵赦的话,再一次给赵赦跪下,恳求道:“请兄长作主,让他明媒正娶。”赵赦又一愣,也认真了,思索过拧起眉头:“如果这样也倒好,论起来项林也有些能干,不过,他肯吗?”
“请兄长作主!”易宗泽苦苦哀求:“兄长英雄,这事情在你手下,一定有办法。”
赵赦带着深情厚谊双手扶起易宗泽,决然地答应下来:“好,这事在我身上!”易宗泽恨恨地道:“他不答应,就上金殿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你放心,”赵赦嘴角边全是狰狞:“他不答应,本王哪里还有脸面。”说过又隐隐有些生气:“要说这事情,还得王妃去。伍侧妃是个妇人,我不耐烦同她说话。”
易宗泽赶快道:“是是。”又多多感激:“姐姐也说,王妃周护很多。”王爷摆手道:“是我们家的人,当然王妃要周护。她敢不护,老子要她好看!”
喊赵星进来,王爷吩咐道:“让王妃过来,我有话同她说。”赵星进去后,一个人回来回话:“老夫人说,不让王妃出来。”
“去对母亲说,我有要紧话要说。”赵赦板起脸,赵星缩头缩脑看看易宗泽。赵赦喝道:“讲!”赵星这才当着易宗泽的面说出来:“老夫人说,王爷这几天见天儿要打王妃,问有什么事情,又没人肯回。老夫人说,您要打王妃,她不答应。”
赵赦没话说,只骂赵星:“滚,连个话也回不好。你去告诉王妃,晚上我回房去,让她不要再呆在母亲那里。”
“是,”赵星缩着身子答应着要出去,又被赵赦喊住:“这话,你背着老夫人告诉王妃,再狠狠地告诉王妃,母亲,不能护她一辈子,让她晚上老实回房去,兴许我不打她。”
赵星去后,赵赦很无奈对易宗泽道:“你看看我这一个,被母亲宠得难以管教。要是郡主,唉……”
易宗泽也叹气,同时对项林愤懑满胸。毁人名节是不是,决不放过他!
当晚赵赦和易宗泽用过几杯闷酒,易宗泽千叮嘱万交待:“这事王妃无错,而且她做得很对。王爷回房去,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千万不要责怪王妃。”
见赵赦答应下来,易宗泽才往舞阳郡主那里去。要是项林不答应,上金殿怎么说,易宗泽得去交待一下。
繁星满天夜空下,赵赦回房去。一进门,听到房中欢笑声。真姐儿蒙着眼睛,正在同佑哥儿捉迷藏。
一把抱住一个身子,真姐儿笑眯眯:“这是表哥。”身子这样健壮又熟悉,只能是赵赦。赵赦把她蒙眼睛的布解开,命世子回去祖母房中,抱着真姐儿往房中去,低声呢喃:“表哥要收拾你。”
真姐儿眼睛明亮,嘟着嘴道:“你今天吓人家,人家也要收拾你。”赵赦忍不住笑:“小丫头,跑得挺快,离家你都敢想,这你跑什么,站那里和表哥理论不是你的能耐?”
想到真姐儿要离家,想到真姐儿收拾东西,想到真姐儿在军中脚踹监军……赵赦把真姐儿放在床上,用自己双臂圈住。
王爷露出他英俊迷死人不赔命的笑容,低声道:“看表哥好好收拾你。”
房中旖旎缠绵,真姐儿在欢爱中柔情满满,她心里荡悠悠只有一句话,表哥是个可敬可爱的人。他,说到做到。
易宗泽第二天,让人约了项林出来说话,言词多刻薄,受冤枉的项林不堪忍受,也反唇相击,两个人不欢而散。
真姐儿让人请来伍侧妃,经过几次协商和赵赦的威胁,伍侧妃不得不答应亲事。因为易世子说事情不成,要和项林拼命。
儿子的命和兵部侍郎的女儿相比,还是儿子的命更重要。再加上伍侧妃在家里也想到这一条,不过她在威逼下,还必须安平王出面她才肯答应。
舞阳郡主是位郡主,白石王处有钱,嫁妆丰厚;易宗泽又算能干,后面又有安平王在内。伍侧妃盘算过,换成这亲事她不觉得吃亏。
抱病的伍老大人被请出来,拖着说一句就要喘一会儿气的病躯,去兵部侍郎家里退了亲事。
想当然尔,兵部侍郎对着夫人多有讥讽:“我就说这人不好,皇后宫中女官,他从来跟前跟后没个消停。现在你看,人家相中了美貌郡主,又不要你的女儿。”
侍郎夫人在家里痛骂几天,就是姑娘,也在闺中不吃不喝睡了好几天。在古代被人退亲,是件名誉扫地的事情。
几天后亲事传出,楚安王哼了一声:“赵赦,是有些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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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就是个大腹黑,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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