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按照顾铮原本的性格,被人怼了一定会想尽办法再给阴回来的,但是他现如今是来做任务的,这个世界的这两个女人,本也与他没甚关系,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
所以,顾铮就替委托者问了最后一句话:“谢谢白莲姐的‘好心’提醒,看来师弟我出现的时机实在是不巧。”
“但是无论是看在老班主当年的嘱托也好,还是顾念白莲师姐与我们之间的交情也好,有句话我是一定要说,也是一定要问的。”
“不知道白莲师姐愿不愿意从季庆班中脱身,如果愿意,顾师弟我愿意替师姐赎身,只是不清楚赎身的价格又是几何?”
“希望今天,白莲师姐能够给我一个答复。”
以全了你和原主这般的傻帽之人的情谊。
当然了,这句话顾铮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前面的话音刚刚落下,对面的白莲就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开始笑了起来。
先是轻笑,然后就由轻笑转为了癫狂:“顾师弟,你要替我赎身,哈哈哈。”
笑到眼泪都出来的白莲,用手上的丝帕擦了擦眼角,接着问道:“不知道顾师弟现如今的收入几何,又可知我的身价几何?”
知道我还用问你,这不是废话吗!
压根就没指望着顾铮回答的白莲,仿佛自怜身世一般的自言自语道:“像我这种连身子都没被人碰过的一等院的姑娘,少于两百个大洋的赎身身价,你是连赎身妈妈的面都见不到的。”
“而现在的顾师弟,不,应该称上一句顾老板,如果现在的你已经将戏班子撑了起来,我给你按照最红的戏班的收入来算,一个月的净利润有十块大洋就顶天了。”
“顾师弟这是打算等我白莲残花败柳,容颜逝去之后,再去胡同的二等院中,守株待兔吗?”
“你可真真的是我的好师弟。”
“更何况..”说道这里,白莲十分自然的就扶了一下她鬓角的用颗颗滚圆的珍珠串成的珠链,有些鄙夷的朝着顾铮继续说道:“就算师弟你能把我赎身的钱凑齐了,也能说服的了这个楼子中的老板顺利的将我这颗摇钱树放出,但是我就问你一句,你把我赎出来之后,打算怎么安置我?”
我x,你还能不能要点脸,捞你出苦海之后,难道你不应该自强不息的开始与命运和生活相抗争了吗?
为什么还要靠着我?
这就是顾铮与这个世界脱节的地方了,在这里,没有女人是不靠着男人的,哪怕是那些所谓的受到了西方新思想冲击的新时代女性,也免不了相亲嫁人生子的俗套。
看着顾铮这一脸震惊的表情,白莲更是秒懂,她嘲讽的扬了一下下巴:“现如今的我,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以前唱戏的本事也因为这双脚而毁了,就是这样的一个我,你打算养我一辈子吗?”
“用什么身份?又打算让我过什么样的生活?”
看到了顾铮因为这句话打算出言反驳,对面的白莲又将素手抬起,露出了手腕上与她奶白色的肌肤映衬的相得益彰的玉镯,将它伸到了顾铮的鼻尖底下:“你看我,现如今穿的是绫罗绸缎,带的是珠宝环翠,吃的是山珍海味,人世间所能享受到的,在季庆班中的我都拥有了。”
“而跟着你赎出了楼子之后,顾师弟能给我提供同样的生活吗?你觉得我白莲会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自尊,而去过那种吃糠咽菜的生活?”
“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过的那般的生活,我不愿意!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在这里肆意的活个痛快,最不济,在我玩不动的时候,找个大方点的恩客,赎身去做个逍遥的姨太太罢了。”
“你说,顾师弟,在听了师姐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之后,你是不是也赞同了我的观点呢?”
等着白莲唱念做打一般的将自己早已经打算好的人生给说出来之后,对面的那个她曾经怨了许久的师弟,却是陷入到了久久的无语之中。
只见对面的男人脸上,并没有带上她想象中的鄙夷,蔑视,恨其自甘堕落的愤怒,反倒是带上了几分的怜悯,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如释重负。
这是几个意思?
你个穷鬼,哪里来的底气来怜悯现如今的我?
看着对面的白莲因为他的沉默开始愤怒的脸庞,顾铮的内心其实是无比的轻松的。
对于委托者的任务,从一开始最难搞的就是白莲,因为赎身出来之后,依照原主的那个尿性,还真干得出来养这两个娘们一辈子的事情。
青眉师姐就算了,通过顾铮这短暂的接触,能够敏锐的感觉出来那是个好的,但是这个白莲,顾铮也只剩下一句可怜了。
她就算是开了挂,成为了绑上了系统的青楼小姐中的人生赢家,或许她以后赚的钱和跟着的男人也不会差了,但是她是真的可怜。
一个为了外物,失去了做人的自尊与自爱的女人,空有一身臭皮囊而已。
不想再多说的顾铮,默默的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越发愤怒的白莲,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看到了顾铮如此的反应,身后的白莲反倒是畅快的笑了起来:“顾师弟,你终是怕了一次,逃了一次,我以为全戏班中最执拗的你,是不会逃的。”
听到这句话,已经到了房间门口的顾铮却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头对着白莲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是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所辩白的:“白莲师姐,赎身的前我自然会筹到,既然师姐早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么那两百块大洋,就全当师弟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自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毕竟你白莲不仁,但是我顾铮不能不义。”
“最后多说一句,其实自从我知道青眉姐被降到二等院,你连援手都没有伸出一把时,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了。”
“话尽如此,希望山水至此再不相逢。”
说道这里的顾铮,一抬手,就推开了房间的房门,在迈出脚的时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龇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还有,师姐可知我这些年也是有些奇遇的,你的身上啊,也有不干净的东西附着呢。”
“师姐的底气,是不是就是这个呢?嗯?你就不怕顺风顺水时越是盛的容颜,在一朝失败之后,就变成了鬼一般的画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