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配合的,是顾峥盘点出来的朝中他所掌握的林林总总的关系,而这些宝贵的权势与资料,都是要交给那个还未曾亲政的帝王的手中的。
见到这些财产,曹操的心中就是一热,这么多年的权臣坐下来,他为这个江山做的越多,心中的不甘与欲望则是愈大。
凭什么我打生打死累死累活的为你干活,你却可以白白的享受这大好的河山呢?
若不是他头上有一个比他还亏的顾峥顶在上边,他早他娘的挟天子而不是辅天子了。
但是现在,这座大山已经悄然的搬开了,他曹孟德看到此锦囊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的义弟怕是早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而这份东西之所以会送到他的手中,想来这也是顾峥早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以及对于他曹孟德的一份补偿了吧?
至于第二份,看到于此的曹操竟是被这封信给又气又乐的冲淡了几分义弟逝去时的哀愁,反倒是哭笑不得的笑了起来。
因为这一封信,是一封请封书,书信的前半部分的内容,全是他与顾峥这么多年以来一起做的糗事。
比如说他扒城东的寡妇门的时候顾峥和典韦替他守门啦,逛窑子被两家的夫人赌茅坑了,不知凡几。
但是这封温情脉脉有血有泪的话语说道最后,却是话锋一转,直接盘点起了他们吴郡顾氏之中的出名的人才。
顾雍,顾威,凡凡种种,他们适合什么职位,以及家族退守江东的策略,其中的细节,顾铮都替他曹孟德给考虑的清清楚楚。
这人是死了,可是这后来的皇帝到底是谁在当,他都给策划好了,他的脸可是真大啊!
放下了第二封信的曹操,再一次的看到第三封信,这一封信才是让他真正动容的地方。
因为顾峥竟然将银鳞军托付到了他的手中,真的要让顾氏族人退归回了虽然清贵却不专权的文人世家的道路之中。
而这一步,走的是如此的果决,却不得不说,那是十分的妙啊。
没有了顾元肃的顾氏,是让所有的帝王都能放心的顾氏。
而失去了兵权的掣肘,那群真正的顾家中人,才能放手的施为,一展各自的所学吧。
这样的魄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为子孙计,为家族计,竟是看得这般的长远。
信中的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很好。
平稳过渡。
到底顾峥还是心怀天下的坦荡君子啊。
叹了一口气的曹操,突然就泪如泉涌。
这么多年,他何曾哭过,除了在顾峥的面前还有些嬉笑怒骂的人气,他曹孟德的喜怒不形于色是朝野皆知的啊。
此生唯一挚友,顾峥,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人生最高的位置,难道最终只能剩下孤独二字了吗?
咦,等等,这句一定要持续不断的打压司马氏这个惯产神经病的家族的话,是几个意思?
顾峥这莫名其妙的恶感,都是从何而来的啊?
看到这里的曹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再次抬眼的时候,只剩下了满是恨意与野心的目光。
这一分目光所望的方向,就是那黑暗的如同一个阴森巨兽一般的洛阳宫。
那里有着他与的他义弟共同的事业,以及今后他需要独自面对的敌人。
这一夜过的是如此的漫长,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还未曾洒落,远在洛阳城内的报鸣的鸡叫声,就在人的耳旁响起。
纵是太阳一时间被乌云遮蔽,但是第二天的白日,照常都会来临。
……
此时的洛阳城侧的西大街上,依然是血浸满街,那几具无人顾及的尸体,正歪七扭八的横在当场。
只是这当中,少了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被救之不及的银鳞亲卫们忍住悲痛给背抬回去的顾峥的尸身。
就在这惨烈的现场之中,却是站着一位只着白袍,简负胸甲的年轻侍卫,他是银鳞亲卫的队长,也是顾峥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
他名为赵云,是自虎牢关一役之后,带着家乡父老乡亲的嘱托,率领着常山民兵投奔明主而来的赵子龙。
而顾峥果然也如同他们的乡亲们所想的一般,是那么的雄才伟略,平易近人。
竟是只听闻了别人的通传,就亲自接见了当时只有五百散兵的赵云。
对其真心相待,予以重用。
让年轻的赵子龙心生敬仰,倾慕不已。
但是现在,自己心目中运筹帷幄的英主,却在这小小的街市之中,黯淡逝去。
若是当初他提出的贴身护卫队不应少于十人的建议被主公接纳了,那该有多好。
而昨日的夜晚,在接到了主公不必前来的命令的时候,自己也违抗上一次,那结局是不是会不同?
但是,这些都是他现在的追悔与不甘,那个想要被他保护和挽救的人,却早已经离他而去了。
想到这里的赵云,睁开了因为一晚未睡满是血丝的双眼,晃动了一下因为在这里呆愣的站了许久而有些僵直的双腿,准备拎起他手中的银枪,朝着洛阳宫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声不高不低的呵止。
“赵将军,你要去何处?”
随着这声话音的落下,一队白茫茫一片的人马,就缓缓的从他的身后行来。
白衣,白幡,白色的节杖,由顾全打头,率领着一队跟随在顾峥左右出生入死的将军们,正朝着洛阳宫的方向同去。
当中有一坐纯白色的纱绢轿辇,尤其的明显。
因为那个没有了改顶的轿辇之上,端坐着画着正装,一身繁丽白衣的貂蝉。
她手捧着一块漆黑的牌位,上边亡夫顾铮的名字,在她的怀中被遮挡的隐隐绰绰。
但是在轿辇下的赵云就是知道,这是属于他主公的位置。
见到这种场景的赵云,鼻头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却是在貂蝉冷冷清清的一句话之后,重整仪态,站归到了队伍里特意为他预留的位置当中。
坐在轿辇上的貂蝉是这么说的:“夫君在世的时候常说,这世上没有人比赵子龙更适合这方纯白了。”
“我顾峥乃是窃取了这个了不得的少年他的专属的颜色啊。”
“原本大家都以为是玩笑,但是今日一看,我终于明白了,这一抹白,也不是那么好穿的。”
“夫君在世,最喜欢纯白的颜色,既然赵云将军是夫君心中所属的适合人,就请将军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为我的夫君送上最后一程吧。”
“喏,云不敢不从。”
被顾峥称作忠心乖巧的青年,就这样执起了那个硕高的白幡,像是虔诚的朝拜的信徒一般,引领着这一队人缓缓的走向洛阳宫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正是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的时间,这朝会的时间本不应该在今日,只不过这朝局之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离去,而让这群朝臣们自发的汇聚到了一起,从而形成了这个一人不缺的大朝会。
坐在朝堂上的刘协,自从昨日晚上起手心就在不停的冒汗,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而自从顾元肃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宫中了之后,就连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变了脸色,恨不得离着他这个瘟神越远越好。
仿佛他是什么不知感恩的恶心人物一般,就连身体残缺之人,也不屑与之为伍了。
想到这里的刘协,嘲讽的笑了。
若是顾峥真表现的如同他做的一般的风光霁月,那么他这个年逾二十的帝王,为何还会只有小猫三两只忠心于他的朝臣,而他手中能控制的只有御林军这几个可怜巴巴的军权呢?
大奸似忠,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被顾峥给骗了。
自我催眠了许久的刘协,将手心在自己玄色的衣袍之上擦了擦,就把腰杆再一次的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