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需要看护的病人,医馆只不过多收一个钱的看护费。
这可比现在动辄就没有床位还死贵的医院强多了。
现在的顾峥连最后的一点心思也没了,那么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去会会那位名为何水墨的县郡的便宜小舅子了。
要说这人他十分的好找,顾铮才刚刚踏出医馆大门,就见到了前街口处开始鸡飞狗跳了起来。
在这个当口,有这样的景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何水墨奔着这边过来了。
当机立断的顾峥也懒得磨蹭,他将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袖口朝着脸上随意的一胡噜,就将一张脸给弄成了眼流鼻涕横飞的状态。
然后,他就朝着何水墨的方向蹿了过去,在距离对方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就来了一个极其高难度的搓地滑行,在他的身子因为惯性停止的时候……顾峥就十分有数的张开了臂膀,然后,下一刻,他的双手‘啪’的一下,就抱住了何水墨的大腿。
在对方因为这一突然袭击而呆愣的一瞬间,顾峥就声情并茂的嚎上了。
“何叔,何叔,你是来给我师父送行的吗?”
“你果然是我亲叔啊,何叔!!”
“师父生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跟我们说到,在这个平县郡城之中,为人最仗义的就是何叔了。”
“他是宁肯自己吃亏也绝不亏待了别人的大好人!”
“何叔,我师父说的果真没错啊,叔,你这次过来怕就是听到了我师父的死讯,特意过来悼念他,顺便给陈家最后的一条根儿留点银钱的吧?”
“叔啊,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师父日子过得不易你都惦念着呢,我在这里替师父谢谢你了啊,叔!!”
待到顾峥将这一番吼完了之后,不光是何水墨愣住了,他身后的一干仆役们愣住了,那周围两面的店铺,闲逛的街坊们也都跟着愣住了。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吧?
何水墨能干这仁义的事情?
而此时的顾峥,却像是知道这周围的人心中是如何想的一般的,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周这安安静静的人群之后,反倒是用更大的声音替何水墨张目了起来。
“大家这是不信??叔!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个仁义人!”
我能怎么说,我说不是,我就是来找你家霸占你家的铺子的?
事情是要这么办的,但是不能拿到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办啊?
吧唧了一下嘴的何水墨,还就只能接着,他抽了抽面皮,在周围无数道惊诧的眼神中,就挤出来一句:“是!你何叔我当然仁义……”
“好!果然是我想象中的何叔!你来得太及时了。”
“叔,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小师弟刚才差一点就没了。”
“而我……”说到这里的顾峥,还顺势的就将身上仅存的两个大钱从裤兜中掏了出来,递到了何水墨的鼻尖儿底下:“而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没出息,只得这两个钱,怕是连小师弟的药钱都付不起。”
“叔,你在凭吊我师父之前,能不能江湖救急,先替小师弟把药钱给交了吧?”
说完这话的顾峥,就见到何水墨的脸色巨变,青筋暴起,怕是马上要翻脸的节奏,他下一句,立刻就将话转到了何水墨此行的目的,也是他最关心的铺面的问题上来了。
“何叔,我知道,师父的铺子是和你合办的,当中有你的份子。”
“这小师弟的医药费,就权当从铁匠铺子的股子里扣了,成不成?”
一听这话,何水墨的眼中立刻就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他四下看看,周围的人是越围越多,觉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随即心下一动,就从自己腰间吊着的袋子中摸了一把。
何水墨也真是下了大本了,他这一把,就摸出了近二十个钱,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着牙的装大方,直接就朝着顾峥手中擎着的那两个钱的方向递了过去。
“喏,顾峥大侄子是吧,想当初我去你师父的铺子里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啊。”
“这一转眼的功夫,铺子里就剩你一个能够当家的人了。”
“喏,叔叔给你应急的药钱,咱们赶紧去药铺子里看看你师弟三宝,被治的咋样了。”
“顺便也跟叔说说,你师父死前对这个铺子是怎么打算的?”
这脸变的微妙,但确是顾峥最想要的。
要得就是你在最平稳的过度之中,舍弃一些小的利益,从而达到你的最大的目的啊。
得到了药钱的顾峥也不矫情,他依然是满怀感激的擦了一把脸,将满把的大钱揣在了怀中,松开他死命抱住的大腿,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之后,就一指回春堂的方向,同何水墨说道:“何叔,小侄倒是知道当初师父的打算,我师弟正在里边诊治。”
“若是叔叔不忙,咱们去里边叨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跟你好好的分说一番。”
“行啊,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瞧瞧我那可怜的内侄吧。”
这两个人是一脸的笑,相互扶持着就进了医馆。
为了取得顾峥的信任,在进大门的时候,身后的两个仆役也被何水墨给打发在了门口守门。
待到他们跟药堂那边付了药钱,亲眼瞧着小童给陈三宝服下药来沉沉睡去了之后,就在这个并无旁人的小隔间里,把铺子的归属给说开了。
还是顾峥先开了口,此时的他并无在街上的半分憨鲁莽撞,反倒是目光清明,一脸诚恳的望向了何水墨的脸,一开口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的炸弹。
“何叔,虽说我叫您一声叔,那也是托大了。”
“在这平县郡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何水墨,怎么会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若不是你看着我师父的那个铺子,着实是一个赚钱的买卖,平日间里,你碰到了我这样的人物,是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留下。”
“我知道叔叔这次来我师父的铺子所谓何事。”
“您是怕这个铺子中能够顶的起来的师父倒下了之后,这生意会一落千丈,耽误了你这金母鸡一般的铺面营生,让叔叔缺了一块大头的入账。”
“所以,依照我原本的想法,叔叔此次来一定是打着收回铺面的心思。”
“在这平县郡里,县官不如现管,底下的人是看着上边的心思办事。”
“我那师父本就是外籍落户在此,现在去的又突然。”
“别说他原本制办铺子的时候就让您入了一份,就算这铺子全须全尾的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到了现如今的当口,就我们两个小的它也是守不住的。”
“何叔,世道艰难,谁都不容易,您也别怪我把人想的太坏了,若叔叔你是那个心狠的人,随便在哪里造一份假的契约,往小子的面前一摆。”
“我就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我也只能认了!您说是吧?”
说完,顾峥依然是那么诚意满满的盯着何水墨瞧着,一片的赤子之心,让欺男霸女惯了的何水墨那颗并不怎么白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小子,聪明啊。
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那一封伪造的文契还揣在他的怀中的呢。
但是他有这个想法是一回事,对面的这个小子明知道是这种状况却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就是另外的一回事儿了。
难道说,他明知道这事情的结局,还能有什么后手给换回了不成?
何水墨这一犹豫的功夫,顾峥就再一次的开了口。
“所以,何叔我也知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我师父的那个铺面,虽说在这条街的紧里边,位置有点偏,地方也不算大。”
“但是若要拿到手中,甭管是租给旁人,还是自己售出,总归是能值当个千百多个大钱的。”
“这笔财富,我顾峥不可能空口白牙的说几句话就让您给舍弃了。”
“可是我就在想啊,为什么我师父在的时候,您从未曾想过惦念着这个铺子的产权呢?您好歹也挂着师父铁匠铺的二东家的名号呢?”
“后来,我就琢磨过来了,那是因为师父经营的铁匠铺,能给您带来持持久久的收入。”
“若是我想的不错,师父的铺子每月里能给您赚得不少的利润。”
“我帮着师父打下手的时候,瞧着铺子中的迎来送往,心中也曾做了一笔账。”
“就算是生意清淡的时候,师父的铺子每个月都能为您收上三十个大钱的纯利。”
“这笔钱放在普通的人家,可以管的上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嚼咕了。”
“就算是放在您的身上,那也是一笔不菲的外财。”
“这事儿您也别急着辩解,就刚才您掏出的那二十个钱儿,大概也是口袋中时时装着的大半钱财了吧。”
“所以,以前的您犯不着为了蝇头小利做那杀鸡取卵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的师父没了。”
“那就没必要再留着这个小鸡窝占着地方了不是?”
顾峥一条条说的十分的分明,听到了现在,何水墨索性也就不再顾忌多少了。
这周围除了那个晕的生死不知的小孩之外,可就顾峥孤零零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