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光晕从高人身上缓缓褪去，露出一张青年人的面孔，剑眉星目，眼中无波无澜，身着象牙白外衫，内衬月白中衣。
他垂眸看着七窍出血的顾清玄，而后似有所感地抬头，空中气流微微波动。
接着就是气急败坏的声音径直闯了进来：“顾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为什么这么早就给他看！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引起‘那群人’的注意吗！”
这声音听上去恼怒极了，还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别仗着自己飞升了就无所顾忌！被抽去仙骨，削去仙籍，剥去仙位，你就死了！死的透透地！你知道吗？！三界六道，连畜生道都没你待的地！”
说到最后，声音的主人直接骂了出来。
顾冥终于有了反应，本是无情的眸子眨了下，泛起点笑意，他回道：“都是做掌门的人了，师弟，积口德。”
那边元烨依旧在骂：“你死了，我找谁积口德去！你他娘最好能给我活着回来！”
“嗯。”顾冥应了声。
顿了下，他解释道：“他们快对他下手了，所以……”
他还没说完，元烨那边再次怒吼：“别给老子交代遗言一样！想解释滚回来当面说清楚！”
顾冥无奈地笑了一下：“好。”
而后空气重新归于平静。
顾冥刚牵起的笑意淡了下去，面上再看不出一点波动，他看着那精致玲珑的小塔缓缓没入顾清玄的脑海里。
“也算是物归原主。”
顾冥自言自语道了一声，随后他抬眼，眸色有些冰冷，陌生庞大的气息席卷到冥塔外面，洪钟般的声音穿透他设下的屏障，响彻整个空间。
“北冥帝，何故私自下界？速速随我回去请罪！”
顾冥淡淡地说：“若不是感受到上古原神的气息，估计仙帝压根就不知道我下界了罢？”
洪钟般的声音只是重复道：“速速随我回去请罪！”
“罢了。”顾冥说：“我与你一个傀儡置气做什么？”
说着，他的身形转瞬消失在虚空中，出现在冥塔之外，守门石将看见他，朝他缓缓点头。
顾冥对它们道：“他已收下冥塔，等会若有人要来带走他，敌不过，回到塔内休养即可。”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可以，将谢小子一起带进去吧，他师父将他托付给我，失责一次就够了，不需要第二次。”
离去前，顾冥深长地看了眼古朴的石门，轻声道：“希望你忆起这些的时间不会太晚。”
……
幻境破碎，封林稳住自己的心神，他依旧身处昏暗的空间，脚下是暗红色的法阵。
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像是堵着什么一样。
“玄哥哥？”
封林高声唤顾清玄，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他思考片刻，顺着顾清玄消失前最后站立的方位走去。
刚走了没一会，他就看见满身是血的顾清玄。
封林警惕地上前查看，就见那张一直笑着的脸上此刻大汗淋漓，眉宇紧紧地皱在一起，显露出痛苦。
更糟糕的是，他的七窍正在不断溢血！顾清玄脸上已经少有血色，唇色淡淡地，再这么下去，他很可能就出血而亡了！
封林皱着眉，想着发生了何事，才一会时间这人就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的。
他俯身刚想去探顾清玄的鼻息，却顿住了，熟悉的气息就在不远处！
——追杀他的那两人寻过来了！
如果他现在扔下顾清玄就走，应该还来得及，况且落入他们手里，顾清玄也不会怎么样，反而还会得到更好的救治。
片刻之后，封林就得出了结论。
这已经是最优解了。封林如此想，只是半天迈不开腿。
好歹得把这人带出去，这里如此诡谲，单独把他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转而封林却又想到当他让顾清玄把锦囊扔掉时，两人之间的心思暗涌。
“我管你死活干什么，那俩人不还是你引过来的！”封林发狠地说。
只是他却弯腰，径直把人抱起来。
他面上有些难看，冷酷地自我安慰：“我这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晶石挂在腰间照亮前方的路，血渍蹭到封林身上，他微皱眉，忍着想把顾清玄扔到地上的冲动，朝石门外走去。
行至矿洞前的两人，持长剑人问身边人：“他们在这里面？”
“嗯。”羸弱的男子手上有张符纸，上面的字符此刻正在发着亮光。
“那走吧。”
一入洞穴，两人却同时愣在了原地，似乎也是在想这洞穴里的人都经历了什么。
然而这并不是最惊悚的，羸弱男子眼尖，一眼就看见这些石像人身上的衣物有异样。
他仔细看了一下，随后颤着声问同伴：“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衣物……好像是顾家子弟的？”
他进而惊觉这其中还有几张面孔是他熟悉的！都是各个长老手下的精英弟子！
怎么回事？！
惶恐不安漫上他的心头，他再三确认，惊恐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见不到什么血色，他嘴唇颤抖，眼里满是惊恐：这些人！这些人！长老们不是对外说他们去秘境里历练了么？！可，可眼前这又是什么？！
他过于心神不宁，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好像都翻腾了过来。
寂静的洞穴里，头颅的落地声清晰可见。
头颅上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他只看到自己无头的身躯，还有被长剑贯穿身体的同伴。
站立的尸体缓缓倒下，露出一张肃穆的面容。
头颅嘴里嚼着血，不甘心地嘶吼，生命流逝的感觉无比清晰。
“为什么！”
眼眸里的神采很快暗淡，他不瞑目地睁大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唯见藏青色的袍子从他头颅上跨过，往深处行去。
刚出石门的封林却顿住了：追过来的那两人……气息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幽深的洞穴，他可不认为凭那百来十个石像鬼就能杀死两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定是有什么极具威胁的事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