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文一大早就出城去乡下了。
秦昊收到消息没说什么，想了想把排风派去偷偷跟在了后面。
从过年后武宁这边也没下过雨，这几日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使人气闷。
秦昊在衙门里待不住，便吩咐衙差几句，换了衣服独自上来到街上。
他倒不是说有什么闲情逸致，而是最近几日，老是听玉珠说武宁的粮价和布匹降价降的厉害。
玉珠还特意为秦昊添置了几身衣服。
换做是平民百姓肯定是非常高兴的，但是秦昊身为官员，对物价粮价，本能地比较上心。
毕竟衣、食，可是老百姓最基础的生存条件，马虎不得。
一天两天物价有跌有涨还能说得过去，但是一连数天持续下降，这就不能不引起秦昊疑虑了。
现在正值早上，正是武宁城商业买卖开始营业的时候，所以来往行人比较多。
走在路上就不时听到身边百姓正在高兴谈论最近粮、布降价的消息。
“大娘，你也来买米了？赶快去吧，西市街郑家粮铺今天又跌了两文钱。”
“是吗？那太好了，昨个儿六婶跟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又跌了两文，我家里还有些粮食，今日只是过来看看。”
“大娘，能买的话趁现在便宜就多买点吧，你也不看看今年是什么年景。”
“什么年景？”
“你不看天吗？时常说“春无三日晴”，可你看看今年，自打过年可就没怎么下雨，若再这样下去今年可就没收成了。”
“我还是想等等看，说不定明日又会降价呢。”
“那随便你，我还要去扯两尺布回来为我家那口子做两件衣裳，胡家那布庄已经降了十文了……”
在武宁城，郑家的生意以粮食为主，胡家则是以布匹为主。
秦昊听的有些皱眉。
能让百姓如此说话，说明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与这些兴高采烈的百姓不同，秦昊路过几家粮店和布庄，里面的掌柜都是愁眉苦脸的。
路过之人询问的不少，但真正进去买的人却不多。
被问最多的就是:今日降价了吗？
等百姓确认降价之后，不但不买反而拎着口袋走了。
秦昊信步来到一家比较大的粮店门前。
抬眼看了一下，门楼匾额上面写着“郑家粮铺”，下方还有几个小字:“第二十四”。
说明这是武宁城中第二十四号郑家粮铺。
这间店占据了两间门面，店里没什么人进去，多数都在门口张望。
门前放置着一排大米、面粉、和粗粮粉，上面的价格已经连续改了三次。
最近一次价格是今天的，就以大米的价格来看，比六天前的第一次价格，已经降低了百分之十，等于说收入直接少了一成。
秦昊进入到店里，立刻就有掌柜上来笑着迎接:“公子，您可是买粮？我们店的粮食是附近粮店最好的，您看需要点什么？”
秦昊指了指门外的牌子道:“你们家的价格怎么改过三次，可是做假？”
掌柜立刻一脸肉痛地说道:“瞧公子您说的，这都是街坊邻居看着的，我用得着做假吗？”
“那是你卖的是陈粮？”
掌柜忙摆手道:“公子，您看看这粮的成色再说吧，陈粮是有，那不都在边上嘛，价格还要低一些。”
秦昊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在墙边处还有另一批成色比较旧的粮食。
看来现在的粮商不怎么做假。
秦昊抓起一把大米闻了闻，笑道:“那价格如此便宜，掌柜的肯定是赚了不少了。”
掌柜的苦着脸道:“公子你可别说了，我们店是多年老店从不欺客，所以实不相瞒，最近几日也不知道城北的高纪两家的粮店抽了什么疯，卖的价格总是比我们低两文，所以……唉！”
秦昊明白了，正要再问忽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响起:“秦大人！”
秦昊回头，正好看见郑婧瑶提着裙摆下车，见秦昊望她，伸出了右手向秦昊打了个招呼。
秦昊忙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原来是郑姑娘，这么巧？”
婧瑶矮身拜见，脸颊微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人。”
那掌柜也是上前迎接:“见过小姐。”
郑婧瑶点头:“徐掌柜你先忙吧。”
徐掌柜向着秦昊施了一礼，道:“方才小人不认识大人，怠慢之处请大人见谅。”
秦昊摆手道:“无妨。”
等徐掌柜离开，秦昊问道:“郑姑娘怎会来此？”
婧瑶掩嘴笑道:“大人可是糊涂了，这是我们家的粮店，最近听说这里有些问题，所以爷爷让我过来看看。”
秦昊失笑，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脑子！”
婧瑶道:“大人今日可是有闲暇了，怎会来此？”
秦昊笑道:“今日的确是有些空闲，所以出来转转。”
现在是人家粮店之间的竞争，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总不能说是为了这个来的。
婧瑶顿时眼露异彩，面色微红道:“刚好我也是闲来无事，不如今日就陪大人前往茶园一趟如何？”
秦昊狐疑道:“你不是来看粮铺的吗？”
婧瑶笑道:“大人放心，这个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关系，倒是大人难得有空闲。”
秦昊看了看天色道:“看着天气好像是要下雨，出行怕是不方便吧？”
婧瑶见他有些意动，笑道:“这天阴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下雨早该下了，大人担心这个做什么？”
秦昊一想也是，不过想想排风不在只好道:“今日前往倒是无妨，只是排风不在，没有马车……”
婧瑶脸色更红，粉项低垂道:“刚好婧瑶是乘车来的，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坐婧瑶的车好了。”
秦昊看看她的马车，车厢不大，但是坐两个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这合适吗？
秦昊疑虑道:“这不大方便吧？”
婧瑶脸色更红:“大人可是嫌弃婧瑶？”
秦昊连忙摆手道:“郑姑娘误会了，只是你我同乘一车怕对姑娘清誉有损……”
婧瑶眼眸低垂，轻咬朱唇道:“前日大人送我就可同乘一车，今日婧瑶诚心邀请为何反倒不能了？再者，婧瑶身为女儿身都不忌闲言，大人如此可是嫌弃被婧瑶辱没？”
秦昊心道:我送你和你邀请我怎么会一样呢？再说当时排风也在，她也是名女子，自然没有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你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我还在乎啥？”
当下便答应道:“倒是秦某迂腐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郑姑娘了。”
婧瑶这才展颜轻笑，邀请秦昊上车，秦昊掀开轿帘扶着婧瑶上去，这才转身坐了上去。
下人见两人坐好，便赶着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婧瑶的车是她的专用车，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坐上来。
等放下轿帘，方才还在条理清晰句句不让的婧瑶，此时反倒失去了先前那股的气势。
加上两人相坐仅有一拳之隔，自然是呼吸可闻。
感受着秦昊的气息，霎时间心里小鹿乱撞，偷眼望了秦昊一眼，立即垂下眼帘，两手放在腿上搓着衣裙，脸上早已通红一片。
秦昊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她这副情形也不禁局促起来，气氛顿时就变得暧昧又尴尬。
他也看了婧瑶一眼，见她粉项低垂眼眸轻眨，如玉脸颊现在却是红霞遍布娇羞无限，温婉动人至极，当下也有些恍神。
婧瑶见他紧盯着自己更是大羞，却不敢多望秦昊一眼，只好手搓衣襟，轻声道:“秦……大人”
她本想叫秦公子来的，话说一半觉得不妥忙改了口。
秦昊猛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郑姑娘真是漂亮。”
他是现代思维，坦白承认内心想法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婧瑶却是浑身一颤，脸颊娇艳欲滴似是要滴出水来。
“秦……若是不嫌弃，叫我婧瑶即可。”
秦昊连忙点头:“哦，好的，那你也别叫我大人了，显得生分。”
秦昊这话正和婧瑶心意，当下轻声应道:“嗯，若是没有别人，婧瑶便称呼你……秦公子了。”
秦昊却摆手道:“也不用叫什么秦公子，我想来比你大些，你就叫我秦大哥吧。”
婧瑶顿时大喜，羞道:“秦……大哥。”
“嗯。”
尴尬过后，两人感觉反倒亲近了不少，那份暧昧的感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昊问道:“你们郑家是不是每年都会与高纪两家降价竞争？”
婧瑶知道他说的是粮食的事，点头道:“每年都会有，不过一般都是在年关将至的时候，这个季节虽然也缺粮，但一般也不会降价，更别说还是连续降价。”
“这么说你们也觉得不对？”
“爷爷也是今日才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才让我来看看，没想到会遇上秦……大哥。”
婧瑶偷眼看了秦昊一眼，又立即把眼眸望向别处。
秦昊道:“你们的存粮现在有多少？”
婧瑶摇头:“这个都是哥哥在负责，我不太清楚，不过武宁百姓一月用度肯定是有的。”
秦昊有些愕然，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多？”
婧瑶笑道:“武宁良田不少盛产粮食，而八成良田都是我们家的。”
秦昊咋舌:“你们真是大地主！”
婧瑶掩嘴笑道:“这都是祖上积累下来的，以前也没这么多，前些年战乱的时候别人都走了，爷爷反而留下来趁机收了不少良田。”
秦昊不解道:“那高纪两家哪来的粮食与你们竞争？”
婧瑶道:“他们的粮食大都是从齐国望陵县运过来的，其实他们主要经营玉矿，卖粮只是为了打压我们郑家而已。”
“那他们岂不是会经常这样恶意竞争？”
婧瑶摇头:“望陵虽与我们一江之隔，但是粮食质量远不如我们，而且渡口在纪家手里，我们郑家的粮食从不外运，他们要想拖垮郑家，需要很多粮食的，往年他们这样做，一般都是降价销售存粮，只不过历来降价没有此次这么大力度而已。”
秦昊恍然，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