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您别急啊;”
汪轶鸣轻咳两声,也不再隐瞒,接着直接道出;
“那些银子其实是剿匪时,从那些贼匪身上搜罗出来的缴获。”
“缴获?”
汪正海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皱着的眉头又紧了紧;
“你扯呢吧?”
“我扯…不是,爹,真的是从贼匪身上缴获所得!”
汪正海抬手指着汪轶鸣点了点,没好气的说道;
“昨晚咱俩一直在一起;搜罗缴获是我命麾下人马去做的;一应收获全部都已造册入库;当时你的那帮属下有一个算一个,根本就没去管过此事,全特娘在忙着回收你那什么劳什子子弹壳子;”
“但凡有人拿了缴获,根本瞒不了你爹我;你们这缴获又从何而来?”
汪轶鸣低眉无奈摇了摇头;
“爹,咱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不是一件事?何意?”
汪正海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汪轶鸣只得将在路过东光附近凑巧剿灭贼匪的事前后大致给汪正海讲述了一遍。
随着汪轶鸣的讲述,汪正海脸色也越发凝重了起来;
“嘶,按你这么说…这伙儿贼匪并不止一股;且还在不断四处整合各处绿林匪寇?”
“没错,爹,您想想,那些马匪各个披甲不说,马匹、武器也精良,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组织严密;儿子认为他们背后定有强有力的势力支持。”
吸了口手中的香烟,汪正海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嗯,你说的没错;”
“鸣儿,既如此,你如何看?继续说。”
这话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汪轶鸣瞥了眼四下,继续说道;
“儿子感觉这伙人不止两股,应该还有其他若干股,只是还未曾遇到而已;”
“至于其背后势力…儿子认为,既不会是流贼,或是什么民间组织;也不会是后金建奴。”
“哦?何以见得?”
汪正海眼前一亮,明显是兴趣更浓了,随手丢掉手中的烟蒂,追问道;
“流贼,底子薄,即没实力,也没那个财力;如此多且装具齐备的精锐可不是他们能养的起的;”
“至于建奴…儿子与他们有过几次交手,凭感觉来讲,一、是不像,二、也没那个必要;虽有条件和实力,可他们与其如此,还不如多扩充几个牛录的骑丁来的实在。”
略微思忖,汪正海也觉有理,便再次点了点头。
“我属下兄弟中有不少曾效命于辽东军中多年;见过这伙人的几人,都与儿子有一个出奇一致的观点;”
“哦?是什么?”
闻言,汪正海的兴趣更浓了,立马出声继续询问道;
“这些马匪,组织有度,且处事风格和方式出奇的统一,来处只能是军中。”
“嘶!”
汪正海顿时虎目圆睁,被汪轶鸣的分析和猜想惊骇当场;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全部源自大明军中?”
“没错,爹,有太多的细节表明,这些人应是全部源自军中;至于甲胄、马匹、武器…儿子只能说,若有人处心积虑谋划,且此人位高权重,又手眼通天的话…那些就有可能做得到。”
话到此处,汪正海心中如同翻江倒海,又似阴云笼罩全身,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来气一般;
“鸣儿,你是说…有人,有人蓄谋,蓄谋练兵造反?”
“另,且此人身份定然十分显赫,并手握实权?”
“这…这人,会是谁呢?”
一阵恍惚后,汪正海神色凝重;不由喃喃自语的念叨起来;
“是了是了,此人所谋定是巨大…”
短暂冥思片刻,汪正海心中不免五味杂陈起来;
汪轶鸣的话,他深以为然,觉得十分有理;
与那些人交过手,起初也只是震撼这些马匪的战力惊人而已;可此刻回想起来,他不免也联想到了军中精锐;
“会是谁呢?竟有此谋划…”
见老爹被自己一通分析搞的有些失神,可叹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于是谁,现在毫无头绪,可谓同样是一筹莫展。
“爹,昨日不是也抓了些俘虏吗,就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眸光一闪,汪轶鸣略有期待的问道;
可汪正海却是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早审过了,一群杂鱼而已,只知道跟着劫掠有饭吃,有银钱分,其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
“不是吧?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跟着卖命?”
汪轶鸣心存质疑得反问道;
却见汪正海表情依然波澜不惊,只是平淡的微微摇了摇头,道;
“确实没有,你有所不知,这些杂鱼皆来自几股大小不同的山匪贼寇不说,连个领头当家的人物都没有,全是杂七杂八的底层喽啰;”
“你杨伯也担心里面藏匿着某个贼头,早让手下用尽手段一一过审;威逼利诱,大刑伺候,无论是衙门的,还是你们厂卫的手段都使了个遍,也没问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
“哎~”
叹了口气,汪轶鸣不禁有些懊悔,光想着加快完成系统任务进度了,连个有用的活口都没留;
“那些马匪的尸首上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没有,什么信件、信物、标记,一样都没找到。”
汪正海目光转向了城外的方向,满脸皆是愁色。
“怪了,居然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汪轶鸣眉头紧皱,目光也不由跟着瞧向了城外的方向。
“算了,既然没有了线索,多想无益;眼下还有诸多难题,才是当务之急。”
汪正海突然话锋一转,挥手说道。
“难题?”
汪轶鸣再次吃惊的看向了自己老爹;
“爹,您说的是什么难题?还有,颇多,是何意思?”
汪正海扭头看向自己儿子,意味深长的冲其笑了笑,表情却让人觉得很是复杂;
“怎…怎么了?爹,您特意叫我来此,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谈?莫非就是您说的那些难题?”
看着汪正海终于点了点头,汪轶鸣也是了然了;
看来这些才是来此的正题。
汪正海抬手做了个二指夹烟的动作;
会意,汪轶鸣立马给自己老爹再次续上了一支香烟;
这是男人间新话题即将展开的默契。
“鸣儿。”
“爹,您说,儿子听着呢。”
“嗯,方才爹训斥你关于银子的事,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哦?”
汪轶鸣听此一怔,转念一想,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爹,您缺银子?或是说,咱家缺银子,大笔得银子?”
“你这么说,也算对。”
“这…因何如此啊?昨日您说,过些时日便要将别院变卖了,也是因为急需银子?”
“嗯。”
得到汪正海的确认后,汪轶鸣只觉晴天霹雳,似一道雷霆瞬间将自己劈的外焦里嫩;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家本门庭大跨步提升没多久,家道却居然会有快速中落的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咱家何至于此啊?”
汪轶鸣满眼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老爹,眼中尽是吃惊;
“呵呵…哎~”
汪正海深吸一口香烟,无奈摇头苦笑;
“到底出啥事了?爹,您倒是快说啊!”
汪轶鸣也是麻了,这老爹印象中也不是眼前的性子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真是能把自己急死。
“倒不是咱家里出了什么事;只是目前的局面让我与你娘骑虎难下。”
说着,汪正海掏出一个卷轴递给了汪轶鸣;
“你先看看这个。”
“圣旨?”
这卷轴不是别的,汪轶鸣搭眼一瞧,便认了出来;
没错,这圣旨自是崇祯颁发给自己父母的那份;
不就是圣旨嘛,自己也接过;这能有什么?
满怀疑惑,汪轶鸣也不迟疑,直接摊开一探究竟;
略过无关紧要且形式化的前缀,汪轶鸣直奔主题;
前面是因何缘由封赏了自己的父母,官职、锆身等等…
接下来便是命自己父亲就地募兵练兵不低于五千人马;
除拨付了多少粮饷,多少军械甲胄外,还给了自己老爹自他以下官职自主任免的权利;
可谓是皇恩浩荡,信任满满。
“看完了?”
“嗯。”
汪正海抬手指了指那份圣旨,问道;
“是不是深感皇恩浩荡,且圣上对为父的信任和器重简直难以复加?”
汪轶鸣略微思忖,微微点了点头;
“以我对当今圣上的了解,这等封赏和器重实属难得;虽比不得当年的袁崇焕,可对比起来,也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嗯,还有吗?”
点了点头,汪正海再次指了指圣旨上所书写的内容,继续问道;
汪轶鸣再次凝眉看向圣旨内容;
前后将内容看了两遍,又想起昨日汪轶航对自己描述的内容,最终将目光集中在就地募兵练兵和自主任免麾下将领的那几行字间;
“嘶,原本还没注意到,此番经爹您的提醒,儿子倒是看出了些许问题。”
“哦?说说看。”
又在圣旨上点了点,汪轶鸣便直接道出自己的疑惑;
“圣上调拨大笔钱粮物资军械,可只命爹您以守备与游击将军之职就地自行募兵练兵,却没调拨一兵一卒给您不说,就连本地卫所及原本兵将都未划拨到您麾下节制。”
自古徐州便是南北交通必经的战略要地;五省通衢四省交界,兵家必争;
历史上,但凡战端一开,势必成为双方抢夺,爆发大战的地方;
也因此从古至今徐州一直都驻有重兵把守;
且现在的大明朝更是南直隶朝北的门户;而向南,距离中都凤阳仅四百多里,留都应天府南京则只有六百多里;且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任何屏障。
“如此,那原本本地驻军岂不是不归爹您管?”
“是的,当初为父也甚是疑惑不解,便问及那前来宣旨的天使;”
“那鲁四咋说的?”
一山不容二虎,互不隶属的两支军马驻守一处,天高皇帝远,又无具体官员节制和剧中调和关系,时间长了,迟早要出大问题;
世人皆知如此必有大患;汪轶鸣关心则乱,于是乎直接脱口而出,急切的问道;
“他说…咦?你认识那前来宣旨的天使?”
“嗯嗯,是的,爹;还蛮熟的。”
能不熟嘛,而且还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交情。
汪正海有些诧异的愣了愣,还是将话题转回了正题;
“那天使留了几天,待我把军中架子搭起来,又招募了一定人马后,便让那指挥使奉旨与我交接防务,并汇集麾下所有人马全员移防了。”
“全员移防?这是全都被调走了?”
于他汪家而言这虽是个好事,但也挺出乎汪轶鸣意料的;
“嗯,确实是全被调走了;”
“呵呵…你是没见那指挥使,还有他手下的同知、签事和一众千户百户当时的表情;”
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汪正海玩味嗤笑两声,道;
“个个全都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那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闻言,汪轶鸣不禁白了自己老爹一眼;
人家脸色能不难看吗?一帮坐地虎,无奈,一道圣旨加调令,他们便要抛下多少代人经营的家业,一股脑儿全给了你这个突然一飞冲天的小小典吏;
任谁心里不跟吃了翔一般难受;能甘心才怪了。
“可以想象他们当时是有多不甘心;不过,听爹您说的应该还蛮顺利的;难不成他们就一点儿幺蛾子都没出?”
“呵呵…也不是一点儿没出;只是很快便都老实了。”
只听自己老爹微微轻蔑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