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百年,柳玄意的肌肉记忆仍然如此强烈,足以说明当年他爱柳真有多深。
他回应我之后就愣住了,琥珀色的竖瞳缩了又缩,最后他大步走上来,再次用力把我揉进胸膛里:“阿烟,你都想起来了?”
我不忍心骗他:“没有。”
我顿了一下,坦白道:“我从常家来,在常家,我遇到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他给我你住处的钥匙,我看到了你准备的婚房。”
柳玄意身体一僵,埋首在我颈窝里,声音黯哑:“那些东西尘封百年,怕是都不能用了。”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最终却被尘封了呢?”
“因为……你不要我了……”
我刚想问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常狄他们赶过来了,开车接我们回去。
柳玄意拉着我上车,柳松钰便问道:“槐烟,你去找追风,怎么把自己都找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玄意说道:“人回来了就好。”
柳松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柳玄意,明白他这话音是让她别再问了,她便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重新躺回床上,关了灯,我躺在柳玄意的臂弯里,就听他轻声道:“坐轮椅的是我小姨父的大哥,也是常家的掌权者,他叫常锦帆,是一个心中有大义的男子汉,我叫他大伯伯。”
柳玄意愿意跟我说这些,我便斟酌着问道:“他的腿怎么了?”
“我问过常狄,他说大伯伯的腿是被人生生打废的。”柳玄意沉声道,“常家以前是个大家族,人丁虽不兴旺,但威严是在的,但近几十年间,不停有势力闯进常家,逼大伯伯交出什么东西,闹得常家鸡犬不宁。”
“他们想要什么呢?”
“除了大伯伯,没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大伯伯闭口不提,就连常狄他们都从不透露半分。”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些人不会是以为常锦帆手里有锁魂钉吧?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我现在拿回的五枚锁魂钉,其中李家、梁家这些,对比苍山常家,都容易对付的多,那些人为什么偏偏盯上常家?
所以他们不是为了锁魂钉去闹常家的,难道……难道是为了我的尸体?
不,一具尸体有什么好要的?
想到这儿,我忽然想起忘记问常锦帆把我的尸体葬去哪里了。
“常家没落了,如今四灵家族中,白家最强,朱家次之,常家最弱,我原本是想接大伯伯跟我们一起住的,但他不肯,他要守着常家。”
我听得心里发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咱们这边稳定了,你就回去帮你大伯伯重建常家。”
柳玄意也同意我的观点:“总有一天,我会帮大伯伯拿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那白家呢?”
其他三家我都已经接触过,唯独白家很神秘,我只知道他家掌事的是白皓庭,当年他从锁龙谷捡走了一根锁魂钉。
所以我和白家迟早会打交道,先问问柳玄意也好心里有个底。
“白家在四灵之中,本就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近一百年间,发展的又很好,想要让他们主动将锁魂钉拿出来还给你,怕是很难。”
“不急,东西在那儿不会长腿跑了,我再等等。”
柳玄意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拉高被子将我裹好,说道:“别想那么多了,等堂口组建好,一切由我帮你筹谋,天都快亮了,再睡一会儿。”
我窝在他怀里,满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就感觉到他的手覆在我太阳穴上揉了揉,暖暖的,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接连几天,我睡得都不安稳,总是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时而梦到我和柳玄意在竹林里练剑,时而又梦到我冲他大吼,将他狠狠推开的场景,时而又梦到我被十三根锁魂钉钉在了龙头石上……
一周后,堂口和阴镖局彻底分开,常狄带队阴镖局,绝大部分事儿由他和柳玄意主事商量,而我则领导堂口,胡今昭和柳松钰都会帮我。
董扇暂时还没给我回复要不要来堂口,但我估计这事儿玄。
第一个正式任务是阴镖局接到的,苦主家属愿意出价五百万,请阴镖局送他父亲的棺椁过阴阳涧。
常狄很谨慎,要求先验棺再看到底接不接这个任务。
毕竟咱们阴镖局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特别是关乎到阴阳两界的单子,一步走错,很容易陷入绝境。
苦主不大愿意,说他父亲其实也是阴阳道上的人,临终之前安排好了一切身后事,他的尸体被特制的布料层层包裹起来,一旦散开,很难再缠回去。
不过他敢对天发誓,如果他们在尸体身上动手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誓发的又干脆又毒,常狄迟疑了,拿着手机来找柳玄意商量,我当时就在旁边,顺便看了一眼。
苦主给常狄发来了一些图片,上面有棺材,有死者生前的照片,还有死者给别人看事时的照片以及得到的锦旗之类的。
我只扫了几眼,眉头便紧紧皱起,拿过常狄的手机,又来回翻了几遍死者生前的照片。
“这个人……竟活了这么久吗?”
柳玄意意外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死者,但在锁龙村的那天,幻镜中出现的哄抢锁魂钉的画面中,就有这个死者。
事情都过去百年之久了,这人怕不是活了一百几十岁才刚刚死掉吧?
我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手里应该有一枚锁魂钉,就算转手卖了,他应该也是知道那枚锁魂钉的下落的。”
顺藤摸瓜,终究还是能找回来的。
常狄小心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接?”
我下意识的去看柳玄意,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也不能老让他们为了我的私事去卖命。
柳玄意最终的决定是亲自上门拜访,看一看尸体外表再做决定,对方也答应了。
可等我们看到尸体的那一刻,还是被震撼住了。
那具尸体的表面层层叠叠包裹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用朱砂笔密密麻麻画着符文,柳玄意只看了一眼便问苦主:“你父亲下去是要当官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