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刘氏到!”
“会稽高氏道!”
“蒲山公到!”
……
“请!”
帅府之中,杨素宴客,众人依次而坐,舞女飘飘,觥筹交错。
看似是其乐融融的场面,但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带着些阴郁,眼神交汇时更透出屡屡异『色』。
“将军之前的承诺,可还作数?”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起身问道。
“晋陵王氏,等不及了?”
杨素挥了挥手,舞姬退下,心平气和地道。
“我王氏自然等得及,就怕等不到!”
杨素威严极盛,那人语气滞了滞,还是冷声道:“如今江南的总管,可是太子殿下!”
大堂内突然一静。
所有宴客都将目光投向杨素,静候他的反应。
此时的杨素,还不是日后权倾朝野的越国公,他的权势和威望,更多的来自背后家族。
不过江南世族,本来就有种文化上的优越感,即便武力上打不过北方,也不影响心中的鄙夷。
所谓形势比人强,既然臣服得心不甘情不愿,那么稍有变数,自然会引发反弹。
太子入扬州不足两月,江南世家已是暗流涌动,一部分决定联合抵制,另一部分又有投靠之意,还有的则等待杨素履行昔日官位的许诺,利益的分配。
“开始了!”
如今,正是有人带头。
而杨素的处理简单明了,二话不说,挥了挥手。
一队龙精虎猛的亲卫扑了进来,向着晋陵王氏之人抓去。
“杨素!你敢动我,晋陵、无锡、苏州皆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击败宋缺!怎么向太子交代!”
那人眼角跳了跳,却是有恃无恐。
杨素看着,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一道矮小的身影闪出。
唰!
手起刀落!
尖叫声起,头颅飞起,被一只小小的手掌拿住,众人骇然地发现,出手的赫然是个十岁少年,额锐角方,目光阴柔,虽然武功实属平常,但下手又狠又准。
“蒲山公……你!”
此子跟在蒲山郡公李宽身后,李宽出自襄平李氏,四世三公,虽然现在已经没落,但此等少年,手段如此残酷,仍旧让众人始料不及。
“哈哈哈,生杀予夺,方为我辈英豪!此子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不可测也!”
杨素抚掌大笑,然后目光如电,直刺场中众人:“你们呢?”
“吾等愿再侯将军一月!”
李密刀垂滴血,手提头颅,酷杀之气扑面而来,众人面面相觑,终究答道。
“好!”
杨素知道一味杀戮,绝对解决不了问题,伸手道:“一月之内,必下建康,平复叛『乱』,三军庆功!”
目送众人鱼贯而出,杨素目光幽深,再看向李密,『露』出欣赏之『色』:“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大福大祸,大祸大福!”
一直默然的李宽摇头一叹,以幕僚的语气道:“江南世家,极其排外,威『逼』利诱,终非良策,将军欲如何?”
“江南世家,可为反例,让陛下明白我关陇历代忠心,为国之栋梁!”
杨素平静地道。
“将军英明!”
李宽拱手,钦佩赞道。
“关陇想要利用江南世家,成为对抗中央集权与科举的急先锋,你觉得杨素能如愿吗?”
然而密谈之后,李宽回到府邸,却是瞬间换了口气,对于杨素更是毫无敬意。
“师父,徒儿觉得不能!”
怪异的是,明明是他儿子的李密,却称呼其为师父。
“哦?”
李宽背负双手,『露』出邪魅的笑意:“说来听听!”
“我等北方关陇贵族,一向积极与外族联姻,吸纳文化,包容一切,扩大政治军事实力,而南方士族,则婚娅自保,不尚冠冕,光面上为保持血统及文化的纯正,实则故步自封!”
李密侃侃而谈:“然正因为此,寒门庶族人才也大多出自北方,江南一地寒门若想出头,要么入赘攀附,要么卑躬屈膝,甚至早就入我大隋境内,科举于江南世家,又有何大碍?”
李宽终于『露』出赞赏。
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科举乃世家之大敌,结果还没个十岁的孩子看得明白。
天塌下来,由高个子顶着,关陇世家不衰不除,你江南急个什么?
本就不是同路人,还想守望相助么?
“太子殿下招揽寒门庶族,予以培养,看似触怒了江南世家,但聪明人更会被点醒……”
李密『露』出钦佩:“那些官位,原本可是关陇世家的,现在江南的寒门庶族,抢了北方世族的位置,两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不就变成他们了么?”
“哈哈哈!我还真有些羡慕你的父亲,可惜你不是我的儿子啊!”
李宽大笑。
“家父已逝,师父对我倾囊相授,就是我的父亲!”
李密立刻拜下。
“好!你乃天纵奇才,又得我一年时间悉心教导,已有小成!”
李宽长袖一拂,李密已身不由己地起身:“我将你送入太子身边,你可畏惧?”
“但凭师父吩咐!”
李密一怔,有了瞬间的迟疑,但迎着李宽的眼神,他心头一懔,终于还是应道。
“别怕!我没有传你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武功,太子认不出你来!襄平李氏,家已败落,待‘我’被杨素所害,遭遇不幸,你便可世袭蒲山公,向太子求援!”
李宽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皇室正在与世家争权,这样好的一枚棋子,再加上你的聪慧才华,太子定会重用,短则一年,长则五年,你就能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
李宽微张双臂,一种纵横捭阖,天下我有的成就感再度浮上心头:“到那时,就是我圣门反攻之际!晋王……太子……这次我定胜你!”
“是!”
李密也给这未来展望,美好蓝图,激励得热血沸腾,野心大起,朗声道:“密绝不令师父失望!”
……
……
“关陇内讧?这可稀奇得很!”
顾承转身,看向魏进忠:“怎么回事?”
“具体我们也不知,只留下个孩子,但是……”
魏进忠顿了顿,请罪道:“追击时他自报来历,被老奴给杀了,请殿下恕罪!”
“哦?你为何杀他?”
顾承目光一凝。
魏进忠的葵花宝典虽然走阴诡邪异路线,但突破神而明之境界后,已是阴阳和合,趋至化境,心态再不是寻常太监的扭曲可比,自然不会随意杀人。
“那孩子说他叫李密,世袭蒲山公,不正是日后要造反的那个吗?”
魏进忠为了名留青史,也是通读史册的,阴恻恻地道:
“老奴左看右看,都觉得他生有反骨,就给一剑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