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帽这次怎么没拦住……哦,对了,这次就是它的副本……应急开关是在……嗯,这种选手就是麻烦得要死,我又不是程序员又不可能修点啥,但是那群搞这个的全都……”
他这次挨得极近,近到所有还算清醒的观众都能听见他那几声细碎的嘀嘀咕咕,不过这声音转瞬即逝,很快他的画面便又被切换回了副本之中。
在一片混乱之中,在黯淡而扭曲的星光沐浴之下,阿加塔肩上的小提琴与她那一双属于斯拉夫人的、玻璃般淡蓝色的眼睛于一片昏暗之中独泛着许许光泽。
琴声依旧,其曲调若于群星间回荡般寂寥而空灵,先是较为低沉的一声,接着宛如攀爬阶梯一般,一点一点轻扬地上升,随即又化为如鸟鸣一般婉转的回旋音声,小提琴本就清澈的音色在阿加塔灵巧勾动的弓弦与按压的手指间似乎变得更加柔和,比起暴力的进攻,倒更像一种宽慰的温言细语。
即便不再受幻觉所惑,屏幕前的观众也依然感到自己的意识好像被轻轻淋上了些许清凉的雨水,并非彻骨而令人感到痛苦的冰冷,而是那种最为清澈,似乎连衣物也不会被淋湿的小雨,滋润地洋溢在每个人的心尖。
只有一把小提琴的曲目总是未免有些寂寥的……
而这时,一旁的安娜紧紧闭着眼,忽然开了口,唱出了一段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吟唱。
她的声音在女生之中算是中等,此刻洋溢起来,既不显得过于娇媚、亦不过于坚毅,是最适合唱诗班的那一类声音,但吟唱的技术并不算是专业,偶尔还能听出些许的颤抖与变声,也正是由此,她这番吟唱并不似唱诗班那般正式而端庄,倒如全然发自内心的一种随意吟唱。
【她们好像精灵……】
【好美】
【美有啥用啊!后面!那怪物要追上来了啊!】
安娜的歌声自然是无法打动外面那庞然大物的心扉的,只能让一边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古德里安在头顶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不过还不等黑啤人吐槽,飞船的整个身躯便如被腐蚀一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不过细听起来,与其说是化学腐蚀的声音,不如说电流的声音。
主控室窗口上方,一些本来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空间也浮现出了如电视信号出错般的彩色斑块,但这些斑斓的版块分布密度可比电视屏幕上要密集多了,时不时有雪花一样的闪屏浮现在彩色斑块的边缘,像是侵入的微生物一般不断抽搐着。
“罹与船体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一定程度……目前飞船力场已经全部在崩坏边缘,请注意,这并非仅是支撑超光速飞行所需的力场,而是整个船舰航行所需的防御力场,飞船即将完全停止,请……”
北极星摄像头处的红光闪烁了两下,像是叹息一样漏出一阵气息,接着以平静的声音描述着自身也即将迎来的终末。
但此刻。
“滋滋……沙。”
本来已经挨到飞船“力场”附近的星雾,却突然僵硬了一下,随后缓缓朝反向抬起了。
就好像本来落下的断头铡,忽然被绳子僵硬地抬起了一般。
【怎么回事?】
【啊?为什么这个什么玩意儿突然又不打飞船了?发生肾么事了?】
【难道这是阿加塔或者安娜的异能?或者两方异能配合?但是这俩一句话不说就配合得这么默契了?】
【安娜那边是读心我明白,那阿加塔……话说这俩怎么把琴声扔到太空对面的脑子里的?】
【不管怎么样情况是好了就行……这次选手都很给力啊,白无一感觉没干啥躺赢了?】
本来快要被星雾彻底吞噬的飞船前方残留缝隙一点点被重新扩大,北极星一言不发,只是令本来摇摇欲坠的飞船发出一阵轰鸣,接着再一次开始了尽可能高速的飞行。
说是尽可能则是因为这诡异巨物身上仍有细小碎片在一点点脱落,本来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外界影响的力场在刚刚的压迫下已经变得极为稀薄,北极星也自然不敢冒险。
现在,拓展号就好像一辆急于奔命却又遇到大堵车的小车一样,若是过于急切则反而会落得个自投罗网的下场,可若是不急切,便要被后方的“山洪”所吞没了。
而在船内的众人则抬头,以不同的心态、相同的紧张望着头顶上依然依稀可见的星雾,即便现在它已经被一点点抬起,也绝不可能抬起得多高……
因为安娜的异能起效是有区域性的。
她异能的距离不够,最多也就是隔着几百米进行心灵传音,对于天文来往,可以说完全是连薄薄一张纸都算不上的距离,。
万一那罹忽然再度断裂,侵袭他们的从有意识的主体变为无意识的种子,那她的能力就正儿八经地gg了,所以阿加塔也在和白无一、安娜进行一番脑内沟通以后尽量将幻觉变成一种维稳和僵持的状态,并企图令巨大的罹将自己的碎片往远处打开,而不是如落叶般随意飘转。
而罹也的确对此做出了反应。
不过比起动物,这只巨大的行星生物因幻觉而牵引出的反应更像一株植物、或者一种真菌,它由于幻觉而错误判断出与飞船完全相反的区域有一颗很适合寄生的行星,于是便如甩动种子或者孢子一般,将自己的身躯不断散播出去。
花朵的绽放挥洒的是花粉与香气。
而罹的绽放,一点点被磨碎又挥洒出去的,正是绽放的罹本身。
为了繁育,它将刚刚钻出行星的脆弱身躯一点点消耗,将自身绽放成一朵朦胧的花,又将花朵直接揉碎做飘散的种子,向这可能的方向轻轻挥洒着,在亘古恒宇间摇曳出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像一只被虚假音频所钓入迷途的巨鲸。
由于那渺小又无力的一艘飞船,巨大的行星巨兽向着空无一物的一处虚无中竭尽全力地散播着自己。它那一切嚼碎自己亦要抵达的赤忱之心得不到回报,一切的延展、分裂、都在虚无中被吞没地干干净净,而那狡猾的船员甚至还企图赋予它名为得偿所愿的情绪,以空虚的快乐玷污着这一本当是伟大延续的一部分……
以上为如果罹有情绪的话大概会男默女泪的逻辑。
但是罹没脑子。
也没情绪。
评价为它反正活着跟没活着区别也不大的那就鲨了罢(无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