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旎突然有种堪称匪夷所思的直觉,她深呼吸几下,故作无意的随口问道。
“妈,我最后一次给你叫外卖,点的什么?”
对面呼吸一顿,沉默不语。
魏旎在她妈沉默的这几秒里,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在想什么呢,她能够重生已经够意外的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呢。
老天让她回来,已经算是格外眷顾了,又怎么可能一而再的天降恩赐于她呢。
“烧、烤。”
“还记得都点了什么吗?”
魏旎刚沉寂下去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声线都微微有点儿颤抖。
“两串娃娃菜,两串金针菇,两串土豆片,两串烤韭菜……”
“还有呢?”
“牛羊猪肉串各两串,猪脆骨两串,一串鸡翅,还有两张小饼,对吗?”
“对,什么口味?”
“特辣,多放辣,能辣死人的那种。”
“好吃吗?”
“还行,凑合吧,有点儿咸了。”
“好,下次不点他们家了。”
“嗯。”
其实两个人此时都心知肚明,想点都没机会点了。
魏旎没说话,对面她妈也沉默了下来,就这么两个人无言的沉默了一分多钟。
“怎么过来的?”
“洪水。”
“我记得你待的那边不在台风范围之内。”
“我看新闻看见港城那边地震了,就在你附近周边,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就买了最早的动车票赶了过去。”
“那为什么……”
“路上途经,突降暴雨,高铁站淹了,没跑出去。”
齐绾绣此时说得云淡风轻的,但当时有多绝望无助,魏旎却无从得知。
魏旎嘴角上扬,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笑着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该说咱俩幸运呢,还是不幸,居然一个都没躲过。”
对面的齐绾绣却柔声宽慰道,“起码我们都还活着。”
魏旎心想,是啊,都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可能。
“齐女士,我早上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
齐女士,是上辈子魏旎对她妈的爱称。
表示她在她这里,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妈妈,她只是她自己。
只是齐绾绣。
“看到了。”
齐绾绣听到熟悉的称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这一刻,她才切实的意识到,对面是她的女儿魏旎。
是她那今年10岁,还在上小学,嗯应该是小学五年级的女儿魏旎。
也是她那28岁了,还依然孑然一身,没有对象,马上成为老姑娘的女儿魏旎。
魏旎试探道,“那么齐女士,关于我的提议,你是怎么想的呢?”
齐绾绣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神瞬间坚定了起来。
“齐女士决定采纳你的建议,并且贯彻到底。”
魏旎接着试探,“确定了吗?”
齐绾绣语气坚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魏旎反问,“不反悔?”
齐绾绣答得更是干脆利索,“谁反悔谁是乌龟王八蛋。”
魏旎不赞同道,“欸?这话可不兴乱说,你如果反悔的话,咱俩就断绝母女关系。”
齐绾绣一愣,“魏旎你……”
魏旎笑着调侃道,“因为,我不想当小乌龟王八蛋。”
齐绾绣笑骂一句,“死丫头,翅膀硬了,胆敢笑话你老娘了。”
随后又话锋一转,语气认真的保证道,“你放心好了,你想当,这辈子我都不给你机会当。”
齐绾绣当然知道,魏旎刚才那断绝关系的话,并不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而已。
上辈子,其实魏旎就几次三番的劝她离婚过,可她当时觉得为了孩子好,也觉得离婚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宁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彼此折磨着过一生,也不能落个离婚被抛弃的下场,让人看笑话。
以至于后来,那个男人一次次的让她伤心绝望,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疯魔起来。
每当伤心难过,喝醉酒丧失理智的时候,她就跟个疯婆子似的,咒骂所有人。
骂魏德胜他不是人,没良心,她十六七就跟了他,结果换来他这样式的糟蹋她。
骂魏旎和魏成皓不孝顺,白眼狼,她生她们,养她们,她们却还是跟她们那个没良心的爹亲近。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
魏旎也从一开始心疼的陪着她哭,劝她离婚,到最后的失望,麻木。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后来就再也没有劝过她了。
只是有一天,在她再次跟她抱怨,她爹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
她跟她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再苦再累,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抱怨,因为我帮不了你。
她当时还在心里埋怨责怪魏旎,觉得她跟她那个爹一样,没良心。
现在她想开了,魏旎说的对。
路选错了,就算退不回原点,也可以中途改道,从新开始。
没必要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执拗的一条道走到黑。
魏旎也察觉到她妈的情绪不对,连忙插科打诨道,“哎呦呦,齐女士可把你厉害坏了,允许你掐腰牛叉一会儿。”
齐绾绣整理好情绪,嗔骂一句,“死丫头,就你嘴贫。”
“你现在在哪?俺阿莲大娘那里吗?”
魏旎也不再继续叙旧,而是直奔主题,打算先确定她妈齐女士的位置。
确认了位置之后,才好实施下一步计划。
齐绾绣也不好奇她是怎么猜到的,直接坦然承认了。
“嗯,我被魏德胜推倒,磕伤了脑袋,我在这边也没什么熟人,就打电话给了你阿莲大娘。”
她口中的熟人,是指除了跟魏德胜共同认识的人之外,能够让她信任的人。
说来也可笑,快三十岁的人了,至交好友都没两个。
如果不是阿莲刚好在这边,出了事,她都不知道该打给谁。
魏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伤得是不是很严重?”
齐绾绣在那头安慰她道,“没事了,你阿莲大娘已经带我去过医院了,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其实上辈子这个时候,魏旎只接到过她妈打来催她们回去的电话,并不知道她妈在哪。
直到走,她也没有见到她妈的人影,甚至后来过年她妈都没回家过。
她奶还让她姑带着她和她弟,先后去她姥姥家,去她两个舅舅,三个阿姨家,挨个找过一遍。
都没有打听到她妈的消息。
后来才知道,她妈去了边疆投奔她二姐,她那刚结婚就跟着她姨夫去边疆开荒的二姨去了。
再次见面就是,第二年,她姥爷去世的时候了。
时隔大半年,自然也不知道她妈这次伤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