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春快步向前,从桌子后面的档案架上取下一本精致的薄子。
薄子用丝绸做的锻面,内衬细帛做成的书页,十分精致。
屈子春拿了薄子,走到桌前坐下,缓缓打开了薄子。
只见薄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墨家各个亲传弟子的信息。
虽然此时旁边的桌子前,也有人注册墨家弟子身份,只是大多是竹简记录。
负责登记的墨家弟子也只是简单的问一下姓名籍贯等信息,简单记录下来,领一块墨家徽章,一套黑白玄服便离去了。
许是看出章骜心中疑惑,屈子春翻着薄子开口解释:
“他们注册的只是普通的墨家弟子,经过核查后,只要身家清白,没有作奸犯科过,便是墨家的一员,也就是墨童。
而你注册的是墨侠等级以上才有两个名额的亲传弟子。
墨家实行黑白积分制,功绩记为黑清,过错记为白浊。
取墨家祖师爷“天下皆白,唯我独黑”之意。
若要提升身份等级,不但要达到该等级的黑清积分,还要经过严格的门内考核。
墨家机关术和墨子剑法为必考项目,望小师弟勤加练习,不可懈怠懒惰。”
“多谢屈师兄教诲,师弟定当谨记于心,不敢懈怠。”
章骜对着屈子春拱手施了一礼。
“师弟客气了。
下面我们开始详细地登记师弟的个人信息。
师弟须务必保证信息的真实以及完整性,我说的够清楚吗?”
屈子春一脸严肃的问道。
“师兄请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骜也正色道。
“姓名,籍贯,家中还有何人?
祖上是谁?
为何加入墨家?
跟引荐者之前是何关系?”
屈子春翻开精致薄子到空白页,提笔开始准备记录。
“姓章,本名二黑。
蒙先生赐名为骜,字奇骏。
籍贯秦国巴中郡陇西县城往西三十里车氏村。
家中只剩我和父亲,猎户章炼共二人。
祖上鄣国姜虎后裔,因仰慕墨家仁爱教义,得子车先生言传身教,决定拜入墨家门下,未入门前跟引荐者是同乡。”
章骜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子车甲。
子车甲开口言道:
“你入门答话,按墨家门规,任何人不得从旁妨碍,我也只能旁听。”
屈子春继续问道:
“接下来还有三个问题,请小师弟迅速回答心中所想,不必考虑其他,不得犹豫,作答要求务必真实,你能做到吗?”
“我明白,请师兄提问。”
章骜做了一个虚请的动作。
章骜心中明白,接下来的问题,恐怕才是此次注册的关键。
后世面试官也会用快问快答的方式考验面试者真实的想法,因为是迅速作答,所以没有思考的空间,做出的答案或许不好听,但却有很高的真实性。
“第一个问题,尔以为侠之大者,当求仕于朝以济世救民,还是当仗剑天涯,锄强扶弱?”
“侠者,以自身微薄之力提携老弱之民,当在心不在力。
既然不在于能力的大小,为官为侠皆从本心,又何必拘泥某种方式呢?”
章骜脱口而出,幸亏昨日受师傅指点,自己有所顿悟,不然这题还真会犹豫到底做哪种选择。
子车甲在章骜身后微微一笑,默默点头,心中暗想,此子聪慧,昨日稍加提点,今日果然有所进步。
“第二个问题,汝临绝境,前有悬崖,后有追兵,汝当降?当杀?当死否?”
“吾当全力冲杀,不成当舍生取义!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断没有投降之理!”
“汝之至亲,为仇所杀,临终遗言,不许复仇!
汝当何为?”
“这……”
章骜觉得前两个问题已经够刁钻了,没想到这第三个问题,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至亲,老爹被人所杀以后,他的心境有什么变化?
是愤怒地坚决报仇?还是听从父亲的话,放弃报仇,苟活于世。
“汝当何为?请师弟迅速作答!”
屈子春见章骜犹豫,立刻起身拍桌追问,不给章骜任何考虑的时间。
“墨家教义,兼爱非攻。
墨家应该会主张放弃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逝者已矣,生者珍重吧。
可是我的选择是,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天涯海角,不死不休。先生,弟子杀性过重,不适合墨家,恐怕这关是过不去了。”
章骜此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冲着子车甲施了一礼,一脸歉然的样子。
“师弟多虑了,墨家弟子亲传三问,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意求真情实感,并没有标准答案。作出任何回答或者是不回答都没有问题,并不会影响入门注册。”
屈子春坐下快速记录了章骜的答案,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全部记录在案。
这才缓缓起身,脸上全然没有先前的严肃,笑意盈盈的冲着章骜说道。
这位墨家祖师爷还真阴啊,章敖此时才恍然大悟,答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作答的过程考验应答者的心性。
心性不坚的人恐怕早已在提问者的反复追问和威慑下,心态全面崩溃,根本不知道就该如何作答。
“啪!啪!啪!”
这是门外又缓缓走进一位黑衣男子,约五十多岁,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男孩约十二三岁,做墨童打扮,提着一柄竹剑。
此刻黑衣男子双手鼓掌,口中说道:
“前日我以为我刚收的弟子作答如流,已是不易。
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更优秀的弟子,倒让我们这些老辈另眼相看了。”
“见过彭师叔。”
屈子春上前行礼,随后指着章骜说道:
“这位章师弟是子车师叔新收的亲传弟子,刚刚完成注册,弟子以为亲传三问,整体为佳。具体评分还需五老会评定。”
“哼,子车甲,你生不出儿子就想找个弟子当儿子吗?
找儿子嘛,要我看才能不重要,孝顺才重要,你这样只会埋头鼓捣零件的人,那么好的苗子在你手里岂不是误人子弟?
不如让我来教,你再另寻一个儿子吧,你意下如何啊?哈哈。”
这个彭师叔高傲地说道。
“彭玉乾!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像你这样争强好胜的人,怎能秉承墨家兼爱非攻的教义?
你身后这孩子交到你手上,才真的算是误入歧途!”
子车甲也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我……我无法秉承墨家教义?我看你才是不学无术!
哼,手下败将,你敢跟我堂下比剑吗?
若不是仗着你是前任巨子亲传弟子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入五老会?
就凭你那二流剑法,在我手下恐怕都撑不过五十招!”
彭玉乾刚开始被子车甲怼的有些支吾,这些年他跟子车甲互相看不顺眼,他擅长墨子剑法,如今执掌行会侠武堂。
子车甲擅长机关术,并没有选择在行会任职,而是选择回乡做了村长。
这些年彭玉乾跟子车甲吵过无数次,没有赢过一次。
反倒是门内比武论剑,发现子车甲对墨子剑法的领悟平平,自己挑战他,没来没输过。
所以彭玉乾每次吵不赢,就会激子车甲堂下比武,让他出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