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翰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最终沐青媃明确拒绝后,抱着花回了家。
在路口目送慕翰离去,离家只有三百米了。
沐青媃收敛好情绪,往家走的脚步依然无力而缓慢。
院子里的大门虚掩着,沐青媃紧紧手中的花,脸上努力绽放一个笑容,正准备推门……
沐知年的声音传来:“行了,你身子虚,进屋等吧,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沐青媃碰到门把手的手指下意识蜷缩。
院子里传来喻善轻笑的声音:“大夏天的,还不能吹吹夜风了,还记得咱们年轻的时候,没空调,夜里只能在院子里搭蚊帐睡。”
沐知年叹气道:“你也知道是年轻的时候啊,现在你的病情刚稳定点,不可大意。”
沐青媃垂眉,母亲的肠胃炎最近又犯了吧,难怪近来食欲不振。
“……”喻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璀璨的星河,不禁有些哀伤:“老公,即便咱们有钱,肾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你昨晚也给柳医生打电话问了,现在光是他们医院就有百十号病人在排队等呢。”
沐青媃猛地屏住呼吸。
沐知年咬了咬牙,柳医生那么说不过是想要红包,怕是喻善也听出来了:“你别听他胡扯,我找了信得过的朋友,帮我们留意着呢,你可要放松心态,不要胡思乱想,孩子们离不开你。”
喻善垂眉:“嘘,小声点,别让孩子们听到。”
沐知年重重吐了一口气:“好了,不说了,今天风有点冷,听天气预报明天要下雨,还是进屋给小媃打个电话问问吧。”
站在门口的沐青媃身体晃了晃,她扶了下墙站稳后,快步往回走。
难怪一向勤恳老实的父亲会一如反常,宁愿做犯法的事,也要拿别人的五万块钱。
这么看来,父亲的作为也便有了解释。
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她大脑乱哄哄的,一时不知道应该去找父母刨根问底,还是先隐瞒她知道的事实。
可是,身体已经率先帮她做出了选择。
她折返慕翰离开的路口时,手机响了。
挂断电话,她往回走,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她准备休学。
其实,她不是沐知年和喻善的亲生孩子。
她是沐知年堂哥家的孩子。
沐知年老家是在穷乡僻壤的山沟沟,作为第一个走出小山沟的大学生,虽然没有根基在大城市打拼注定辛苦,但好歹也能混口饭吃。
要不是后来接二连三的遭遇,沐知年也在郊区买房子了。
沐青媃的父母亲去世后,沐知年和喻善决定收养沐青媃那年,龙凤胎儿女刚落地不久。
那年沐青媃才十一岁,注定是多了一个做不了什么贡献却要吃饭的嘴,可见沐知年和喻善为人心善。
被收养后,沐知年和喻善让沐青媃改口叫爸妈,也从未拿她当外人,还让她继续上学。
小妹一岁多时,住院动手术花了家里大半积蓄。
收养沐青媃的第三年年关,酒店生意正是旺季,沐知年没有休假,喻善让大妹在家看弟弟妹妹,带她上街给家里置办年货。
穷人去置办年货的地方是乌央杂乱的老街区,大多卖年货的都是路边摆的小摊。
沐青媃跟在喻善后面拉着小拖车,喻善负责买东西与人还价。
喻善买完东西回头时,一个电动三轮失灵似的直直朝她们的方向撞过来。
喻善为了救沐青媃,第一时间不是躲开,而且冲上去两步把沐青媃重重推开。
车上的镰勾勾断喻善的脚踝,那鲜血淋漓的画面,让沐青媃好几年都噩梦不止惊魂未定。
后来,虽然接骨成功,但喻善落下终身残疾,成了一个跛子,肇事者醉驾冲入人群,官司打了三年,但无奈对方就是个年迈的单身汉,只是赔付手术费就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自此,喻善也只能找一些饭店后厨包饺子摘菜的工作贴补家用。
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沐青媃当时就放弃了继续上学的念头,却被喻善打骂着赶进学校。
沐青媃心里愧疚极了,这些年她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日后挣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
要是喻善没了,她努力的意义也就没了。
本来她还打算把花儿拿回来,扯个慌说学生家长送给她和慕荞的,让喻善养着,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心情了。
她拦住一个下晚班的陌生姑娘,把花送给了她。
沐青媃抑制住心痛,回到家,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一晚,沐青媃一夜没合眼,用手机上网搜索喻善可能得的病,大约需要多少钱,又搜了搜高薪工作。
奈何,像她这种只有高中毕业证有没有工作经验的年轻女孩,所谓高薪工作,都隐含钱色交易。
即便是盛唐城这样高端的娱乐城,规规矩矩挣钱,一天干十二个小时,一个月月薪也不过两万。
挣钱空间较大的行业,比如销售和保险行业,那都是需要前期积累经验和人脉,而能够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沐青媃殚思极虑,一夜未眠。
一大早,她吃过饭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慕荞的学习班。
不等慕荞逮着她质问,她便又匆匆回家。
喻善最近在茶城挑茶叶。
挑茶叶的工作费时费眼,工资不高,但好在时间自由,只按挑好的斤两给工资,也不要求工人的外貌形象。
离家不远就有个绿茶包装厂,喻善已经干了半年了,最近一天也没拉下。
沐青媃回家时,喻善已经出门,沐青媃便进了父母的房间,开始搜找喻善的检查单。
她希望能够顺利找到检查点能够直观的了解喻善的病情。
又希望昨天晚上听到的话,是她的错觉。
然而神明并未听到的她的祈求。
她还是在一个较为隐秘的并未上锁的柜子里找到了那份检查单。
也得到了主治医生的信息。
帝大三附院肾内科医生:柳永宏主治医师。
看完检查单拍下照片,沐青媃把东西放回原处。
从父母房间走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为了救她,喻善成了残疾人,如今,她如何忍心让一天福都没享受到的喻善,就这么走了。
她暗暗发誓,只要能治好喻善,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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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沐青媃去帝大三附院见了柳永宏医生,更清楚的了解了一下喻善的病情。
她甚至直接做了肾源匹配,可是,她好的喻善的匹配率很低。
隔一天,就是帝都大学开学的日子。
沐青媃提前一天给导师打电话,想要去学校见导师一面,当面说休学的事情。
她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休学两年,喻善恢复健康后,她再把剩下的学业修完。
电话里,导师却说正准备打电话邀请她在正式开学前一天去学校会议楼听毕业生讲座。
沐青媃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听一听,导师说除了毕业班只有少数名额,说明这堂课弥足珍贵,说不定能给马上融入社会的她指条明路。
上午九点,帝都大学最大的会议厅,座无虚席。
而裴焱正在帝都大学校长的接待下,坐在校长办公室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