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龙奕得到消息说给冷越逃了,连夜从华雨宣的寝宫离开,华雨宣怎么都没留住,气得半夜又发了一通脾气!
“混账!明明已经重伤,身边只有一个侍卫,怎么还能让他在眼皮子地下跑了?”
“回皇上!是有人出手相救,还带去了一个城里的大夫,他们很警觉,属下等已经很小心的没有骑马,可是不知他们如何发现了我们,居然兵分两路逃了!”
“谁?是谁救了他?”
“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骑马去城中带走了一个大夫,据守城描述,似乎有些像太后!”
龙奕的脸色有些难看:“太后?”
“是!”
“立刻去未央宫看看太后在不在!”
那人闻声离开,没多久回来,有些惊讶道:“太后尚在未央宫,刚刚还用了晚膳,此刻刚歇下!”
“混账!”龙奕一个墨砚砸下去:“若是她真的救了冷越,此刻怎么会在宫里?办事不利还敢找借口!”
“皇上恕罪!”
“哼!算了!他要是这么容易被杀了,也就不是冷越了,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御书房恢复了平静,龙奕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脸色冷沉的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翌日,冷玖早早的就醒来了,不是睡醒的,是饿醒的,昨天下午她没吃东西,折腾了一晚,回来困极就睡了,现在睡饱了,肚子就饿了!
一睁眼是陌生的环境,冷玖恍惚才想起自己昨夜睡在将军府,动了动身子,立刻感觉全身僵硬了,脖子也快扭不回来了:“嘶!要命!”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那姿势难看得让人不敢恭维,活动了一下手腕穿了鞋子,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软榻上靠着一个人,不是冷越是谁?冷玖挑挑眉,该不会他在这里待了一夜吧?她不就睡睡他的床么,至于守一晚上么?
收回目光扫了眼屋子,看见衣柜之后,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抬手刚刚打开衣柜,后面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你想干什么?”
冷玖伸手选了一下,才发现里面全是藏青色的衣服,虽然暗纹不同,但是都是一样的黑,冷玖受不了的抽抽嘴,抽出一件抖了一下,这才转身:“你以为我干嘛?昨晚后背露了一个晚上,你还没看够?”
冷越闻言别开脸:“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女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小气又可恶的男人!”冷玖不服气的顶回去。(*
冷越说不过她,见她要将自己的衣服穿上身,终于忍不住道:“你等一下,我让人给你送一套衣服来!”
“早说嘛!”冷玖闻言非常利落的将他的衣服丢去一边,一脸的嫌弃:“快点!还有,让人准备点吃的,快饿扁了!”
冷越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最后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一个婆子拿着一套衣服进来,还提了一个食盒:“大小姐!”
冷玖对她点点头,拒绝了她的帮助,也不扭捏,快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然后将干净衣服换上,背后受伤的地方被衣服覆盖有些不舒服,但是她还是忍下来了!
吃了点东西,再将自己梳洗一番,这才走出门去,昨夜她一夜未归,宫里不知是否发现,她必须得快点回去!
“你去哪?”冷越从一旁的小路走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冷玖看着面前这人的这张脸,此刻怎么看怎么讨厌:“当然是回宫,莫非还在这里常住啊?”
冷越表情不动,只道:“昨夜我已让青菱易容成了你的摸样,她曾经易容你很多次,可以以假乱真,你的身上伤还没好,暂时先在这里住几日,等伤好些了再回去!”
冷玖眉头冷冷一挑:“青菱?她还在这里?”
“她自小学的就是易容之术,作为你的影子存在,若是她被送走就失去了价值!”
冷玖收回冷色,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我此刻确实不宜回宫,就这样吧!”
话落绕过冷越朝门口走去,冷越见此终于微微有了点表情:“你还要出去?”
“出去处理点事,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冷玖边走边将头发放下些许,又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妇人鬓,立刻气质就变了!
“快快快!”
冷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长青拉着王大夫进来,两人一脸慌张,不由疑惑的走过去:“出了什么事?”
长青喘口气道:“王大夫的医馆门前多了好多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属下一眼就看出不对,肯定是皇上派来的人,属下不能让王大夫涉险,只能将他赶紧带回来了!”
王大夫听见皇上两个字也没多大惊讶意外,显然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冷玖想想对王大夫道:“我很抱歉将你老人家牵连了进来,但是现在也别无他法,我派人去将您的家人接过来,日后就住在将军府如何?”
王大夫慈善一笑:“姑娘不必担心,老夫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若是大将军不嫌弃,老夫想去做军医,老夫年轻的时候就是军医,后来停驻在了这里,但是行医这么多年,总想着有一天能再去一下军队,就是不知道大将军愿不愿意!”
“鹰师能得王大夫是莫大的荣幸,本将代表全军将士欢迎王大夫!”冷越也跟了过来,听了王大夫的话,非常诚恳道。
王大夫闻言立刻拱手:“多谢大将军了!”
冷玖见事情解决了,抬步就往外走,冷越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长青!长青立刻会意,转身走向冷玖:“大小姐!属下跟着你,好保护你!”
“跟着我?”冷玖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冷越,邪气的一挑眉:“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长青昨天见识过冷玖的身上,自然不敢大意,两个眼睛瞪大了跟着,但是半个时辰之后,长青垂着脑袋神情恹恹的走到冷越面前:“对不起!属下跟丢了!”
冷越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字都没有说!长青顿觉深受打击,自个找一地儿反省去了!
茶楼里,冷玖找了个偏僻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坐着,要了一壶雨前龙井,一边慢慢的品茗,一边听着旁边那一桌官夫人的八卦!那几个夫人的衣料上乘,一身华贵,但是却免不了有些俗气,一看便知是一些小官员的家眷!
“唉!这选秀已经过了,本来我还巴望着我那女儿为我争口气的,可是却因为看着年幼,连边都没有扒上!”一个一脸浓妆的妇人忧伤的叹气道。
“可不是么?”另外一个也跟着叹气:“我家那女儿长得那么水灵,可是却因为那死鬼老爹只是六品,五品以下的管家女儿全都被唰下来,别说进宫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你们有什么好叹气的?皇上留下了二十多个秀女,如今只有十来个侍寝升了位置,上面还有一个华贵妃、惠妃和丽妃,我们这些小家的子女送进去,恐怕连边都沾不上,皇宫虽然是金银富贵窝,但是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们不想自己的女儿受苦,该高兴才是!”一个稍微清贵一点的女子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就不知道了!”第一个妇人阴阳怪气道。
“好了好了!”一个最年轻的小妇人打圆场:“选秀都过了,一切都成了定局,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我们几家的小姐都到了仪亲的年纪,我们该说说选亲的事才对;虽然不能进宫,但是贵族之中还有那多的公子哥,若是得到一个正妻或者侧室之位,也不见得比进宫差啊!”
几人闻言赞同的点头:“就你说这话还有点用!”
“如今的贵族公子中,怕是得以德亲王府的华公子为最,不过他可是皇上的表弟,如今姐姐又是贵妃,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人家么?”
“切!刚刚你还想着皇上呢,如今是他的表弟,你却不敢想了么?”
“华公子不错,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当今的相爷也才二十多一点,还有冷大将军,他们至今尚未娶亲,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官阶权力在身,可不比华公子差!”
“对啊!”
几人很快从刚刚的失落中回神,热络的开始讨论那三人的事情,觉得再合适不过,那表情仿佛那三人已经成为她们的乘龙快婿一般,说着说着全部都坐不住了,各自起身告辞,心照不宣的回家找人商量去了!
冷玖看着她们快速的走下楼,一脸掩不住的笑意,顿时觉得好生可笑,她们只想着别人的身份地位,却不想想自家又是什么身份地位,一心想着攀高枝,却不想别人看不看得上自己,真是好笑至极!
收回目光为自己斟杯茶,慢慢的品着,经她们这一题,她才想起,好像他们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呢!华瑾之刚刚成年,还未及加冠,娶妻还可以缓两年,但是宫御微已经二十有多,他为人正派,不结党羽,龙奕舍不得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要拉拢的,她记得宫里还有好些公主,上次龙奕就提过,但是最后没有赐婚华瑾之,显然是有别的考量,比如宫御微!
冷越本该是龙奕拉拢的人之一,但是现在看来,龙奕恐怕是容不下他,明面上的拉拢或许会有,但是私底下绝对是毫不留情的!
冷越跟龙奕已经算是对上,只是没有摆上台面而已,所以不会担心龙奕会掣肘住他,倒是宫御微,他那性子,若是龙奕真的有心,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范呢?
就在冷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大街上一阵骚动,人群被两队士兵隔开,铜锣仪仗开道,后面跟着一堆太监,十几个宫女围着一辆车辇缓缓的走来!
“这是宫里的队伍,莫非是哪个娘娘?”
“莫非是华贵妃回门?”
“不像是!就算是贵妃回府,也不该走这里,德亲王府不在这条街啊!”
“那是谁?”
“你们没听说么?丞相大人重病,皇上甚是担心,昨天就派了三个御医去丞相府守着,后来晚上又下旨让七公主去探望,可是因为天色太晚,被丞相以男女之防婉拒了,现在这队伍去的就是丞相府的方向,应该是七公主无疑了!”
“丞相大人年纪轻轻,这七公主也好像快要及笄,莫非这京城好事将近?”
“我看也不远了!”
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冷玖听完那几人的话,目光落在那车辇上,隔着珠帘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是隐约可见一个单薄的身影,一身华服坐得端端正正,倒是有些公主的样子,那就是七公主,上次龙奕用她赐给华瑾之来气她,如今又将她往宫御微怀里塞,这跟一个随便利用的物品有什么区别?人人都说公主高贵,其实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和筹码而已!
不过,若是这七公主性子温和,她倒是想宫御微能应下,她给不了他的七公主可以给,让他忘掉自己,过他该过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着想着,冷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妖孽的容颜,冷玖皱眉:“怎么想起他了?”
算起来龙月离跟她闹性子也好几日了,以往这几日都已经找来了,可是如今都过了这么多日了,他愣是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莫非真的放弃了?说来也奇怪,京中人将华瑾之三人看做最好的嫁女对象,却没有人会想着把女儿嫁给龙月离,明明是个亲王,可是却好像不怎么被人记起,也不知是他做人太失败呢,还是一身妖气太重,让人不敢靠近!
懒懒的支着头靠在一侧的柱子上,端着茶杯突然觉得没了刚刚那滋味:“太淡!要是有酒喝就好了!”
“嗤!粗俗!”一个非常鄙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冷玖想当做没听到都不行。
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青衣小厮,一脸的不屑和鄙夷,就算冷玖看过去都没有收回,依旧看着她,一副‘我说的就是你’的表情!
“云山!不得无礼!”一个声音从一旁的屏风穿出来,如高山之巅潺潺的流水,沁人心脾,就算看不见他的容颜,只听声音也可想象其定是一个气质出众、让人惊艳的人!他的声音不带威压,没有凌厉,但是那小童却立刻收了轻视之态,恭敬应道:“是!”
片刻那声音又道:“小童无礼,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冷玖挑眉,端了茶杯一笑:“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也并不曾得罪阁下家仆,却遭他恶言相对,阁下觉得我为何要海涵?只凭阁下一句话?”
叫云山的小童见自家公子都说好话了冷玖居然还不识趣,顿时怒了:“这上好的雨前龙井,被你如此牛饮,不但不知其韵味,却嫌它太淡,没有酒好喝,这不是粗俗又是什么?我家公子爱茶,我自然也见不得不爱茶之人,但我家公子开口了,我愿意向姑娘道歉,但是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愿意低声赔罪已是你的福分,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云山!是不是我多日未曾管教你,才让你如此放肆?”
云山脸色一变,但是还是坚持道:“小的宁愿被公子责罚也要说个清楚!”
里面之人微微叹口气,似乎很无奈:“姑娘若是想喝酒,东面的醉香楼在下存了两坛十八年的女儿红,就当给姑娘赔罪了!”
冷玖缓缓的转动茶杯,等两人一番对话完之后,才轻轻将茶杯放下,优雅的起身,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袖子的褶皱,做完这一切才抬眸,眸中没有怒、也没有喜,平淡如水:“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沉也,降也,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然火有五次,有虚实。苦少壮胃健之人,心肺脾胃之火多盛,故与茶相宜!”
“茶最初的用处只有清热降火、消暑止渴,是平常百姓最简单,最常用的药材;但是当它渐渐为人所喜,从此就搬上了桌面,经过一番包装推崇,成为富贵人家的饮品,价值千金的珍茗,可是归其本质,也不过是茶而已!”
“阁下的女儿红还是自己留着吧,再好的酒落在我这样的人嘴里,也不过是辣喉穿肠之物,别糟蹋了!”
冷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云山惊讶的看着冷玖,人还是刚刚那个人,可是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呢?而她刚刚说的话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屏风内,一只有些消瘦却修长好看的手端着一个碧玉茶杯,修剪完整的指甲映衬着杯子的碧色,显得白皙莹润;杯中茶水碧绿透亮,一片茶叶飘在中间,嫩绿的茶尖仿佛刚刚摘下一般,碧绿滴翠,桌上摆了完整的茶具,皆是上等的玉石打造,一看就知他是一个非常爱茶之人!
云山小心的朝屏风里看一眼,却见自家公子居然学着刚刚那女子的动作随手转动手中的茶杯,不由得惊讶,他家公子向来心静如水,不为任何事物所动,何时如这般受别人影响?
“公子!那女子不过胡言乱语,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修长的手放下茶杯,空气微微一动,似乎是他在轻笑:“她并没有说错,所谓花开万朵,各有不同,我爱茶,也不过是因为我喜爱而已,而茶的本质不会因为我的喜爱而改变,她只喜茶的本质,不问贵贱,这百两银子一两的雨前龙井也不会因为她的不喜而改变,而茶,也不过是茶而已!”
云山眉头都快拧出水了:“公子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小的一句都听不懂!”
“你若听得懂就不会做我的小厮,而是寺院的和尚了!”
云山立刻放开脸:“那还是听不懂好了,小的可不想当和尚!”
那人没在说话,转头看向竹帘,透过竹帘的缝隙可以看见后面那条街,而那个女子此刻正非常悠闲散漫的走在那条街上,仿佛刚刚那一刻的优雅和淡然不过幻觉,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
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在谈论丞相大人和七公主的事情,有人猜测七公主的容貌,有人将七公主的身世母妃甚至连母族的桃色八卦都给挖了出来,三五聚头的聊得热火朝天,一副吃了药一样的兴奋摸样,原本默默无闻的七公主,就因为这一趟,瞬间闻名这个京城,让众人知道这宫里还有一个七公主,甚至连她那已经死去好久的母妃雪妃也再一次为众人所知,只能让人感叹八卦的力量!
因为冷越的话,冷玖当真在将军府住了下来,而且一过就是三日,每天她出门长青都要跟着她,一副跟她卯上的狠劲,可是每次都垂头丧气的回来,当他报告的时候,冷越连眉头都没抬一下。长青又一脸打击的跑去训练,然后第二天继续!
冷玖趁着这几日空闲,也没心思去理宫里如何,全心全意的训练墨伊娜,跟墨翟交代了一些事宜,然后在那些人中挑选了十个人,亲自训练他们,开始几人对冷玖不怎么信服,甚至因为她的怪异要求向墨翟抱怨过,但是三日之后,所有人都服服帖帖,恨不得抱着冷玖的大腿,然后墨翟告诉他们这才是真正的主子,几人一脸尴尬,在一番玩笑之后化解,但是心中已经完全臣服了!
冷玖背部的红肿早已经消失,只有几处伤口还在,不过已经结痂,只要不做大的动作让她裂开,就完全没问题了!
而关于丞相宫御微和七公主的话题却没有因为这几天而淡下去,反而更加的热烈,因为七公主跑了丞相府三日,昨夜终于在丞相府住下,众人纷纷猜测好事将近,果然,中午龙奕一道赐婚的圣旨就下来,让众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碎的芳心!
冷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乞丐窝里,听到两个刚刚要饭回来的乞丐说的,没错,就是乞丐,而她此刻正站在一堆乞丐中间,看着一堆衣衫褴褛,黑得连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的乞丐,闻着那刺鼻恶心的味道。
墨翟经过一番逃难,吃尽了苦头,自然不会有多大表情,他以为冷玖这样的人定然不会适应这样的环境,可是见她脸色不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顿时心中对她的好奇又多了一分;她神秘无比,仿佛一阵风一般来了又走,他自认看人还有三分颜色,可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看透眼前之人,哪怕一分都没有!
“人呢?”
“在最里面!”
冷玖迈步走进去,不看地上一堆装可怜的人,径自走向这一出破烂石屋的最里面;一个干草铺地的角落,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蜷缩在那里,身子消瘦如柴,面颊更是凹陷得让人不忍多看,而他的一只脚已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扭曲,显然是被打断了的!
此人是京城中一个经营茶叶和茶楼的富商之子,不过是个妾生的二子,前不久富商去世,大房和嫡子容不下他和那个姨娘,命人将两人赶出来,剥夺了一身钱财,还打断了他一条腿!虽然这样但也不足以让冷玖在意,而她真正在意的是,据说他是富商儿子中最有经商头脑的,富商甚至动了让他继承的念头,也因此才糟了大房的记恨,所以在富商刚刚死就下此毒手!
那他姨娘娘亲为了让他活命不得不出去乞讨,可是大房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好过?花钱雇个地痞跟着那个姨娘,各种骚扰和侮辱,别说要钱了,日子就了,恐怕连命和清白都没了!
冷玖走到那人的旁边,扒拉了两下干草蹲下身:“朱孔阳!朱二公子,没错吧?”
地上的人身子微微动了动,随即将脸埋入草中不动了!
冷玖也不在乎他理不理,继续道:“你头脑灵活,善于经商,为人宽厚,颇得你父亲的赏识,欲将家业传给你,可是却遭大夫人和嫡兄暗害,沦落至此,不仅身无分文沦为乞丐,还被打断了一条腿,连自己生存都成问题,此刻是不是觉得而很悲哀很绝望?”
朱孔阳这次动都不动了,显然这样羞辱的话已经听得太多,完全麻木了!
“你既然已经绝望至此,为何不去死,却还要这样苟延残喘,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死了更好?”
墨翟眼皮动了动,她这话也太恶毒了吧?
“你一身残疾了无生意,为何还要拖累你那已经半百的母亲?你可知道她为了给你求药跪在药店门口一天一夜,可知道她为了给你要口吃的跟狗抢食?甚至为了你日日被那些地痞流氓骚扰,就差卖身求全了,你觉得你是不是该死去了?”
地上的人终于受不了的猛的坐起,已经苍白到青黑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满是血丝的眼中是伤痛和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
“我……”朱孔阳看着冷玖,眼泪不停的留下,曾经还算俊俏的公子哥,此刻风采全无,一身的邋遢和消极绝望:“求姑娘!我想见娘亲,求您了!”
冷玖拍拍手站起身:“想见她可以,跟我做场交易!”
“好!好!只要能见到我娘,我什么都答应你!”朱孔阳不顾腿上的伤痛激动的挣扎道。
冷玖退后一步:“想要跟我做交易,必须得拿出足够让我信服的资本!”
朱孔阳有些为难了:“姑娘要什么?”
冷玖看着他的脚一挑眉:“你还有一只脚是好的,给我站起来,只要你能从这里站起来,走出这个草棚,那么我就相信你!”
“好!”朱孔阳绝望颓废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生气,激动的扒着墙就要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此刻姿态有多丑,只想着爬起来,去见自己的娘亲!
一次一次的磕下去,他满头大汗,但是仍旧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的爬!冷玖终于看不过去将一根棍子踢过去:“有毅力是好事,但是也别蠢到死撞南墙,要学会借用外力!”
朱孔阳闻言顿时悟了,一手抓住棍子,一手撑着墙,终于站了起来,这是他被打了这么多日之后第一次站起来,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站起来都是那么美好,惨白的脸在那一刻终于有了光彩!
“你必须得走出去!”
“好!”既然已经站起来了,他一定要走出去,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得走出去!
冷玖站在原地看着他艰难的一步步挪动脚步扶着墙走出去,他声音破裂的请求那些乞丐让让,有些人让开了,有几个坏心的人却踹他一脚,看着他摔倒之后大笑;朱孔阳也不怒,继续爬起来,微微颤颤的朝门口走去。
一条路,不过二十米,可是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而冷玖非常好耐心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去,终于,在他踏入这里照到阳光之后,她让墨翟将他带回去了,她不救懦弱之人、不救心死之人、不救无能之人,而他用行动证明了他自己,所以,她救!
墨翟将朱孔阳扛到院子,将他丢给其他人帮他梳洗之后自己就跑了,冷玖肯定他是去洗澡了!
墨伊娜早请来了最好的骨伤大夫,准备好了药材,就等着她将人带来!
朱孔阳被人洗了一番,看得出帮他洗的人不怎么情愿,所以下手也不温柔,所以他现在脸色更加的白了几分,头发勉强梳了一下,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也不入眼,但是好歹有了两分人样!
大夫上去看了看他的腿,摸了几下骨头之后庆幸道:“还好还好,只是关节脱臼,骨头没有大碍,只要接上就没事了,不过他这腿伤了这么就没有治,导致肿大,中间已经化脓,需要割开放出脓水才行!”
“大夫尽管治,只要能治好就行!”
“老夫尽力而为!”
“姑娘!”朱孔阳看着冷玖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想见我娘!”
冷玖看着他道:“你娘安置在前面的院子,你先治脚,明日就可见到她!”
知道冷玖不会骗他,朱孔阳感激一笑:“多谢姑娘!”
因为要训练那些人,冷玖干脆连将军府都没有回去,留宿在了这里,墨伊娜是最开心的那个,赶紧将自己的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死活拉着冷玖陪她睡!
“玖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玖姐姐!我哥他虽然冷了些,脾气臭了些,但是其实他人很好的!”
“玖姐姐!我哥他……”
“别吵!睡觉!”
“玖姐姐!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行不行我踢你下去?”
“……”
第二天一早冷玖就去看朱孔阳了,此刻他正跟一个中年妇人抱在一起,两母子抱头痛哭!
“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妇人姓孔,孔湘云,也是个温和的性子,经过这样的大风浪,哭得不能自已,双膝碰的跪地,额头磕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冷玖行了一个大礼!
冷玖扶起她:“大娘起来吧!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孔湘云激动的握住冷玖的手:“受得起!姑娘救了阳儿,就算让我从十里外跪过来都受得起啊!”
“父母之爱大于天,大娘若是真的那样做,我该折寿了!”冷玖一笑:“况且我救他也是有目的的,算不上恩德!”
“姑娘于我们恩同再造,还说什么目的不目的,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吩咐吧!”孔湘云诚恳道。
冷玖从怀中拿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朱孔阳:“先看看这个!”
朱孔阳接过,看完之后一脸震惊,双唇和手都在颤抖:“姑娘你这是……”
孔湘云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大惊:“阳儿!上面写的什么?”
朱孔阳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顾我为她做事,她出资让我以孔阳的名义经商,这是一份三十年的契约!”
孔湘云也是惊住,不敢想象有这样的好事,好久才反应过来,激动得又要跟冷玖下跪,被冷玖快一步拉住了:“我尊您一声大娘,您就别跪了,等下我会头晕的!”
“不不不!姑娘当得起,以后我愿意给姑娘当牛做马,报答姑娘大恩大德!”
冷玖扶住她:“当牛做马倒是不必,不过我也确实想让你做些事!”
“姑娘尽管吩咐!”
“没有!就是这个院子还差一个管事,我看大娘也是会打理之人,以后就麻烦大娘帮忙打理这里!”
孔湘云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顿时又是激动:“姑娘看得起我,我一定会做好的!”
冷玖一笑,对朱孔阳道:“你要签么?”
朱孔阳含泪点头:“签!就算是姑娘给的是终身的卖身契,我都签,何况还是这样的契约!”
孔湘云猛擦止不住流下的泪,边擦边笑:“你这不签契约,也一辈子卖身给姑娘了,以后你可得尽心的为姑娘做事,可不能出错!”
朱孔阳慎重点头:“我知道!”
冷玖见此,倒真的觉得这对母子救得值了:“大娘也别叫姑娘了,我叫冷玖,大娘就叫我小玖吧!”
“那可不行!我虽然多了些睡熟,可不能托大,以后便唤玖小姐吧,这样听着亲切!”
“好!”
冷玖让墨伊娜带孔湘云去熟悉院子,没多久她就摸清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已经熟手一切,很快的打理起来,为了报答冷玖的恩德,孔湘云处处尽心尽力,生怕做不好一般!
“孔大娘真是个好人,可惜上天不公,不过好在遇见了玖姐姐,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墨伊娜感叹道。
冷玖不语,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冷玖回到了将军府,直接去跟冷越要银子!
“你要银子做什么?”冷越看着她,目光带着洞穿的犀利,可是却又仿佛平淡无波!
冷玖皱眉:“莫非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没有?”
“有是有,但是你要这么大一笔钱做什么?”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何要跟你交代那么清楚?有就给,哪儿那么多废话?”冷玖没好气道。
冷越也被她弄得有些气了:“凭什么给你?”
“当然因为我是你妹妹咯!”冷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哥哥给钱给妹妹花,天经地义!”
冷越差点气结,真有些跟她说话无力的感觉,她明明就不是他的妹妹,却说得那么自然:“一千两可以,十万两别想!”
冷玖挑眉:“好啊!不给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起身离开,冷越警惕问道:“你去哪儿?”
冷玖对他斜飞一眼,得瑟道:“你不给我我自己去拿,库房的位置我早就摸清了,撬个锁什么的很简单!”
冷越受不了的眼皮一抽:“你来真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玩的?”
“好!我给你!”无奈的妥协!
拿到银子冷玖美美的睡一觉,当然还是霸占着冷越的床,把冷越那主人赶去睡厢房了!
夜色中,冷越又看了自己的屋子好久,她又回来睡了,而昨夜她不在,他回自己的屋子睡,床褥上都是她的味道馨香,向来冷静的她,昨夜竟然因为那味道失眠了!
或许,不只是昨日,从这次回来,每次遇到她,他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奇怪在哪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影响了!
他想问她菁华在哪里,甚至想过将她绑起来拷问,可是这么多天,他却没有动作,甚至还一次次的纵容她,反常得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袖中的拳头握紧,转身走向厢房,躺在这张床上,想着自己屋子里她睡在那里,竟然没多久就睡去,而且,一夜无梦!
翌日,当冷玖将银子给了墨翟之后,就听到一个让她惊讶的消息,宫御微拒绝了赐婚,让人将七公主强行送回了宫里,拖着还没痊愈的身子去了皇宫,衣衫单薄的跪在大殿门口,而且已经跪了一个晚上了!
冷玖心中一突,再也不能待在外面,匆匆的换了衣服回宫去!
------题外话------
总觉得这张发出来会被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