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清风派人邀请徐孝德来长安的时候,长安城内崇仁坊东南角那个占据了整个坊区四分之一的豪宅内的书房里,两个人也放下了酒杯。
“辅机如何看待那庶子?”客位上那个年长的、相貌英俊身材魁梧人问道。
主人是一个圆脸细目长髯的人,“莫不是国公有何想法?”
客人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是辅机胞妹养女的夫婿,某有何想法?无非是给儿孙留些钱财罢了。”
主人问道:“哲威贤侄明年及冠?”
客人也随着转换了话题:“是啊~~他们阿娘已经过世了,某虽圣眷不衰,可圣人子嗣那么多,小犬在某故去之后,是否仍蒙圣恩就难说了,不如谋些钱财给他们留下。”
主人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这个开青楼的国公,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太子对他可是很看重的。”
客人瞥了主人一眼,“之前他一直深居在城南,即使年前回了城再没出去,可也很少迈出府门。前日他同宿国公长子去了...咳...去了平康坊。”
“哦?无忌可是听说他一向洁身律己。”主人好奇得很。
“少年郎嘛,再严修己身又如何?”客人不以为意。
主人只是点了点没说话。
客人继续说道:“可惜下人传来消息有些迟了,否则召他来问问话。”
主人『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国公有何计较?”
客人笑了笑,“下个月月初是辅机的三十寿诞?”
主人谦虚的说道:“不敢,痴度年华而已。”
客人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不如辅机也将那小儿唤来?”
主人在言语上始终兜兜转转,现在终于是听出客人的来意,他心里算计了一下,“注定要成为姻亲,早晚要往来的。就按国公的意思,过几日就派人给他送份张帖子。”
客人暗骂了一句,“那就不打扰辅机了。”
客人送走之后,主人又回到了书房。
“程匹夫的长子与他阿姐定了婚事......小匹夫带着他去寻欢...程匹夫跟在世民身边那么久...那小儿屡有奇思...很是得世民的看重....
永业集团的事情他一直没出面,否则...压是压不住的,只能交好?可惜冲儿比他还小上几岁,天资也差他甚多。哎~~~”
好久没见杜天意和...武静淑了,月眉她们都想念得很。
还没等车队出发,门将走进来说门外有人送请柬来了。
如果请柬是送给殷元的,门将绝不会来找他的,所以,殷清风暗皱了眉头问道:“哪个府邸的?”
门将恭声道:“那人说是上党县公府邸的。”
殷清风一愣:“上党县公....是长孙无忌发请柬?”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问题的时候,殷清风让众人稍待,他要亲自去接收请帖。
府门内一个四十多岁仆人打扮的人恭敬的站在那里,他看到殷清风走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深深的做了一个长揖:“奴婢长孙蒙拜见殷侯。”
由这长孙蒙的举动可以看出家奴与外奴的区别了。按照规矩来说,郧国公府、杜伏威府、梧桐山庄的奴籍在殷清风面前是必须要下跪的,而这长孙蒙则不必,除非他的主人的地位低于殷清风。不像满清的时候,逢人就下跪。
殷清风拱拱手,“见过长孙管家。”
长孙蒙双手递上,“奴婢奉家主之命,邀请殷侯在七日后参加家主三十岁生辰。”
殷清风接过来打开先看左边的落款:长孙无忌。然后再看内容:他要过生日,邀请殷清风去参加。时间是七天后的晚上。
“请长孙管家回禀县公,本侯到时一定前往恭祝县公的。”
“奴婢告退了。”
殷清风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回走,“小爷和他虽然挂上点儿亲戚关系,但以他的地位,过个生日为什么会叫上我?不过有李世民到场,想来他不会挑事儿吧...”
殷清风憋着疑问回到内院时,美妞儿们都聚在一起讨论什么,见他回来了,都围了上来。
殷清风将请柬递给月眉,“先帮我收着。太子妃的兄长要过寿辰,让我去喝酒。”
长孙无忌的请帖打破了殷清风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交代月眉回去和马周打个招呼之后,殷清风带着王雄涎等十二人就奔着同官而去。
渭河此时被称为渭水,河上有四座桥,分别是秦朝的三座和汉朝的一座,都在汉长安城的城北临河处。
过了渭河之后,便能看见一个个形似金字塔的封土丘,这些都是汉代的帝王陵,只可惜的是基本都被盗过了。
以前后修建了五十三年的汉武帝的茂陵为例,赤眉军攻占汉长安后,焚烧了皇宫,又“发掘诸陵,取其宝物”。茂陵中的宝物,搬了几十天,“陵中物仍不能减半”。后来起义军没有钱用时,再一次盗挖了茂陵。而在东汉末年,董卓也盗挖过茂陵,唐末黄巢起义时没有钱用,也光顾过茂陵。
古人讲究“事死者如事生”、讲究的是人死后在阴间继续享受,可是真如此吗?不管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是子、女,是夫、妻,是父、母,还是好好的尽一下他们应该尽的义务吧。
生产陶瓷需要的条件:一是优质的陶土或瓷土,二是高能的燃料,三是丰富的水源,四是专业的技术,五是便利的交通。这些对于耀州窑来说统统具备。
殷清风选择收购耀州窑,就是因为它距离长安是最近的窑口,便于他把一些对瓷器的理解以最快的速度在这里得到验证。
耀州窑可以烧制黑、白、褐以及唐三彩等多种瓷器,但耀州窑最负盛名的代表作则是其烧制的刻花和印花青瓷。其青瓷『色』泽青幽,淡雅如玉,花纹自由流畅,跃然瓷上。
北宋初期,耀州窑开始尝试较为简单的刻花技艺,这项技术到北宋中期时日臻成熟:花纹流畅精致,并开始用刻划结合的方法描绘主题纹饰,刻花为主,划花相辅,整个图案层次分明,深浅交错,给人以浮雕般的艺术观感。
耀州瓷的刻花技艺被誉为“宋代青瓷刻花之冠”。
这次殷清风亲临耀州窑,就要想看看老韩头是否已经掌握了他给的那些资料。他这次的设想是利用刻花的技艺,在瓷器的上做出福禄寿的图案,这是非常贴合祝寿的喜庆贺礼。
“福星”又称“福神”,在道教中称“紫微大帝”,他掌管人间福气的分配,在民间相当受尊崇。
《后汉书》中就有记载;“禄星”又称“文昌星”,他是读书人的保护神,掌管人间功名利禄,据说由“梓潼神”张亚子担任。
成书于东晋的《华阳国志》中有记载;“寿星”又称“南极老人星”,是长寿之神。人们大多认为长寿的彭祖死后成为了“寿星”。
彭祖,是上古帝王颛顼的四世孙、黄帝的六世孙。徐州的彭城也是根据他来命名的。
明朝以后,中国民间常把寿星与福、禄二星结合起来祭祀,合称福、禄、寿。而在此之前,人们都是单独祭拜这三“星”的。
长期驻扎在这里的是杜伏威府上的一个管事,他只负责后勤和运输,其他的不允许他『插』手,这对任何人来说倒也是个自在的活儿。
见到殷清风一行人后,明显处于醉酒状态的他立刻就清醒了。
做到老板交代的事情,只是一个合格的员工。想要加薪和提拔,还要做到并做好老板没交代的事情。
心有急事的殷清风现在不想追究他属于哪种员工,“带我去找韩掌柜!”
那个管事怯弱的轻声回道:“奴婢这就让老...韩掌柜的过来拜见二郎君!”
殷清风和气的说道:“我是让你带我去,没听懂?”
那管事诚惶诚恐的赶紧回道:“奴...奴婢...这就带路。”
和老韩头客套了之后,殷清风直接说明来意。韩起只是简单的思索了一下,说道:“请郎君随老儿来。”
在一个陈列室里,殷清风看到架子上摆放着不同器型的瓷器,包括后来才出现的将军罐、八方瓶、海棠式长盘、仿雕漆釉碗等等。
韩起指着两个瓷器说道:“这两件前两日刚试烧出来...”
殷清风定睛看去,一件是白釉刻花牡丹纹瓷盘,敞口,卷沿外翻,折壁斜收,浅腹平底,圈足。另一件是白釉刻花渣斗,敞口,高领斜直,圆腹下收,小圈足。
殷清风感觉脑袋有点蒙,不是因为这两个瓷器不好,而是太好了。
渣斗又名爹斗、唾壶,用于盛装唾吐物。如过放在餐桌上,则用于盛载肉骨鱼刺等食物渣滓。不属于殷清风告诉韩起的一种器型,但这白莹莹的渣斗放在哪怕是皇宫里,都没人舍得用来承接一泡老浓痰的。最少殷清风感觉他如果得了这么一个宝贝,最少是博物架上观赏。
等殷清风平静了气息之后,才注意到了他今天的重点:刻花。
瓷盘上面的层次感让牡丹显得非常生动不说,渣斗上的卷云纹雕刻的比较深,有种雕在青铜器或玉器上的感觉。
殷清风轻轻的将瓷盘放回架子上,不舍的又看了一眼之后,“韩掌柜的,这两件瓷器是由谁完成的?”
“是老儿那不成器的幼子...郎君可...可是不满意?”
“哈哈哈,你别紧张,我不是不满意,而是很满意!”
韩起听完,稍稍的直起了腰板,“郎君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麻烦韩掌柜的将令郎请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做。”
“不敢、不敢,老儿这就叫那小子过来听郎君的吩咐。”
韩起的小儿子也快三十了,看起来比老韩头木讷多了,见了殷清风除了磕头,话也说不了一句完整的。韩起虽然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但殷清风很满意。或许只有这种心思简单的人,才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也只有这种心思简单的人,才会有比别人更大的成就。
既然这个叫韩三斗的人不善言辞,殷清风直接拿出了他准备的画稿递了过去。
韩三斗战兢的接了过去后,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脸上的表情,看得韩起忍不住好奇之后也凑了脑袋过去。结果,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初唐的人物画基本是政治事件描绘为主,造型上也不像后期的那么准确和生动。殷清风这幅福寿禄除了没有上『色』之外,如果这爷俩知道‘栩栩如生’这个成语的话,一定给殷清风点一百个赞。
这幅画上,中间的福星头戴官帽手持玉如意或手捧小孩为天官一品大帝的造型;左边的寿星是白『色』的胡髭,一手持龙头杖一手捧意为长命百岁寿桃;右侧的禄星手捧寓意高官厚禄的如意。
为了让福星的装扮更符合时代特点,殷清风拽着鱼娘等人更是改了又改,最后终于是给他按上了汉代皇帝的冠冕。
等这爷俩儿好不容易把眼睛从画稿里拔出来之后,殷清风问道:“可能用刻花技法在瓷器上雕出?”
韩三斗狠狠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