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时候,殷无疏就把花倾落带到了。
花倾落一身翡翠色的衣裳,衣摆是空谷幽兰的样式。
碧草生在幽谷中,沐日浴露姿从容,柔韧清丽,皎洁流芳。
再加上花倾落长相不俗,天人之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时时含着笑意,温柔亲和。
他这一身很是素雅纯净。
然,花倾落不愧是花倾落,他腰间束腰的腰带镶金线,带银线,还嵌了些珍稀罕见的宝石,生生在这素雅中添了些庸俗的华贵,再加上那个坠着的酒葫芦,怎么看都有些另类。
花倾落今日并未束发,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绑着。
华贵中有朴拙,朴拙中透着华贵。
他总能将这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苍舒韵眉看见他一次就被他惊艳一次。
站在边上,全程被无视的殷无疏此刻已经黑了一张脸。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见到花倾落的时候,他心里就有预感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花倾落这个人,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像是游离在世俗之外,出尘不染,又像是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普通得像一粒尘埃。
“花倾落。”
苍舒韵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眉眼间尽是欣喜。
“小阿韵。”
花倾落笑着,是他一贯的温柔,声音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又要麻烦你了,帮我救一个人好吗?”
“小阿韵的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无论是要救什么人,只要小阿韵开口了,我就不会推辞。”
苍舒韵心中满是欢喜,他想要说谢谢,又记起花倾落说过,他们之间,无须言谢,于是这声谢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无人能拒绝像花倾落这样温柔的人。
“走吧,小阿韵,带我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的小阿韵这样忧心。为了不让小阿韵难过,我多少是要拉他一把的。”
“这位高人,请跟我来。”
殷无虑心里觉得这人看着就不靠谱,奇奇怪怪的,还很年轻。不过殷无虑还是违心的用了高人两个字,态度也不是一般的恭谨谦让。
“我可不是什么高人呐,不过是一闲散游医而已。”花倾落偏头,“小阿韵在外面等着,等我出来,定还你一个能喘气儿的活人。”
“嗯。”苍舒韵点头。
瑾瑜站在边上,别别扭扭的,想打声招呼吧,又觉得他与这人不熟,没必要。不打吧,又觉得好歹有过一面之缘,见了面,没道理视而不见。
“小孩儿,不要别扭了,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哈,下次见面,记得叫我一声倾落哥哥啊。”
“谁是你弟弟,我才不叫。”
“哈哈哈。”
花倾落进了殿中,爽朗大方的笑声留在了殿外。
“殷无疏,谢谢你帮我找到他。”
“小阿韵?舒韵,你们还真是老朋友,连称呼都这样腻歪。”
也不知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连空气都酸得厉害。
“你若是想这样叫,也不是不可以,我也没说过不让你叫吧,阴阳怪气的给谁看呢。”
“他都这样叫你了,我才不叫,凭什么我要跟着他叫啊。”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而且跟着花倾落叫的话,也太没品了,还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没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叫你舒韵挺好的。”这才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称呼。
“行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你开心就行。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南风馆。”
“什么!”
殷无疏真是话不惊人死不休。
“舒韵,不会吧,你以为我在骗你?事实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南风馆。”
“花倾落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这怎么可能呢。
花倾落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混迹在南风馆这样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苍舒韵始终觉得不可置信。
殷无疏看到他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心里就不是滋味。
“花倾落也不过是个俗人,怎么就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了?”
“花倾落,风姿神韵,爽朗不羁,不拘小节,还极具文雅含蓄,我才不会相信他会去南风馆。就算他真的去了,也一定是因为他有别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去找乐子的。”
“舒韵,你对他的评价竟这样高,花倾落与殷无忧在你心里,孰轻孰重?”
殷无疏没有把自己算进去,他有自知之明。
论对苍舒韵,他不像殷无忧一样,曾救他于水火,成为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光。论性情,他比不上花倾落敦厚雅致,温文从容。
苍舒韵当真有认真思考过,“他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要。于殷无忧,我可以用我的命换他一命。”
救了殷无忧这一次,他也算是报了他那一件大氅的恩情了,他们之间算是两清。以后殷无忧再有点什么事,他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一下手,豁出性命倒是不至于了,他的命同样很重要。
“于花倾落,我希望这世间所有的好,都独属于他一人。我希望他这一生无灾无难,活得潇洒随心。若有朝一日,他陷于危困,我也会尽我所能,拉他出来,哪怕是换我万劫不复,永坠深渊。”
好都是相互的。
花倾落那样温柔的人啊,值得他温柔以待的人付出同等的温柔。
殷无疏有些笑不出来了,“舒韵,你问我在哪里找到他的,我按照你形容的长相,派人找遍了各大酒肆,都没找到他。最后,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派人去了南风馆,才找到他。南风馆有酒,名桑落,天下一绝。”
“我就知道花倾落不是混迹风雪的人。”
原来是去喝酒的。
花倾落好酒,一开始苍舒韵就知道了。他身上总带着一股酒香味和药香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好闻。
“殷无疏。”
“嗯。”殷无疏轻声应了一下。
苍舒韵走近,抱了他一下,顺便在他脸上落了一吻。
苍舒韵凑到他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多谢你帮我找到他,也多谢你跟我一起救殷无忧。殷无疏,我说话算话,现在我们之间两清了。
我给你一个重新追求我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重新了解你的机会。我们之间是平等的,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我们最后都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殷无疏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舒韵,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那就看你能不能让我为你而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