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出现在广阳城下的这些人,清一色的权贵,虞五尚年青,也是虞家的人,只有雷七的来历奇怪极了,他突兀的出现在乱世里,并且为救广阳城出力颇多,再结合上四平侯的话,不由得让人多想一想。
虞存等人听话听音,见事定义,没有人问四平侯是不是认识雷七,眼前,四平侯是不是认识他意义不大,重要还是在于雷七的身份上。
就在大家推敲是不是强迫雷七报出身份时,高台的外面出现一波喧闹的声音,跟侯爷们的人急步上台回话。
“广阳城外被困的将军要见虞夫子。”
“顺兴郡王麾下将军们要见虞夫子。”
“庆昌郡王麾下将军们要见虞夫子。”
虞存从沉思中惊醒,当机立断的道:“请他们过来。”他则站起来,虞雾落笑一笑跟上去,护送祖父走向高台的台口那里。
赵又林跟上,听着虞存交待:“小五啊,你的刀倒也厉害,只是不能乱用啊。”
“祖父说的是。”
太平侯抓住这个机会,喊一声四平侯:“雷七是靖王府的人?”
平江侯等人皆在这里,都在虞存的后面,抬起目光看过来。
四平侯摊开手:“好笑!我只不过提议新帝要品德俱全,而雷七恰好是国姓,我就应该认得他吗。”
平江侯道:“刚才你们两个在我背后说话,我一转头看见,你们像是认识的,他是什么身份?”
“这不是和你合兵的那晚,他和虞五也闯营,我和他们两个都说了句话,不信你问虞小五。”四平侯推的干干净净。
反过来说几位侯爷:“难道我的提议不对吗?你们要是想当皇帝,你们也各凭本事,我认。只是半点品德和功绩没有,让我认,我就是不服。”
太平侯和许昌侯道:“不要这么说话,我们也只是问上一问。”
看吧,四平侯是不是认识雷七,真心不重要,只有雷七是谁,这才重要。
可他是谁呢?
白口就问,他不见得说。
他要是肯报身份,见面后有很多机会可以报出来。
要知道全国与帝位有份一百来人,雷七不是许昌侯族人,与太平侯府无关,不排除他是其它郡王的族人,比如都知道铁翼郡王落魄,但谁敢保证铁翼郡王没有后代,至少虞雾落雷风起知道铁娃的存在。
主管皇家子弟入册的官员,倒可能不知道。
有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野蛮寻求登基,雷七悄无声息的出现也正常。
大家不再谈论,紧走几步跟上虞存。
第一队约五、六人的马匹驶来,有人含泪欢呼:“夫子,真的是你。”再往后,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虞存亲切的喊出一些人名字,对于叫不出名字的人摆手示意,到此,他下定决心要挟制住二郡王,不让他们带累更多无辜的人。
望着台下热泪盈眶的眼睛,虞存高声道:“先帝停灵,就算没有遗诏,也会推举新帝出来,自己当家乱占城池,这属于胡作非为。”
他说到这里,等一等,给激动的人平息的钟点,在他们后怕出来以前,虞存再道:“但是,国无君王没有宁日,所以有些人跟错人,出错兵马。我在这里保证,只惩首恶,这两个人!”
他回身伸长手臂,伸出手指。
雷风起素来冷静,虞存等人走向台口时,他喊一声太平和高山,留在原地继续看押二郡王。
见到虞存指过来,就不用雷风起吩咐,高山和太平一人推一个椅子,高台新搭起,木板条平整,滑冰似的让二郡王出现在虞存手指之下。
郡王和他麾下的兵马面面相觑的相见,庆昌郡王觉得这是莫大侮辱,愤然起身正要反对,虞雾落一记刀鞘拍过来,庆昌郡王捂着脖子,老老实实又坐下来。
高山和太平呵斥着顺兴郡王:“老实坐好。”
顺兴郡王也就不必站起,狼狈的继续坐着。
雷风起啼笑皆非。
“虞夫子,说实话,我们全是听军令才来,不听军令要砍脑袋的。现在你说只惩首恶,我们相信你,却没法相信以后的新帝,他也答应只惩首恶吗?”
有人高喊。
虞存想过这个问题,答案张口就来:“那我们就共同推举一位新帝出来,可好?”
四平侯的话这就用上,虞存其实也赞成四平侯的说法:“新帝,在这随时可能不太平的世道里,当有功绩,当在他登基后的岁月里,爱民如子。而且不得食言。可好?”
“好......”仿佛漫天遍地的回应声,远处的人听到后,接着喊起来,这一嗓子就足足喊了小半个时辰。
估计广阳城前前后后被占据的百里和几十里都在喊。
在这小半个时辰里,虞存和几位侯爷说了几句:“就这样吧,咱们先寻找遗诏,但以我来看,十有八九没有遗诏,或者被毁掉。那就按四平侯说的办,但是有一件要添上,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出现在这事情里揽功绩,我也同样不能容他。”
他说这话时,倒没有看雷风起一眼。
四平侯笃定的笑了,老三出现在这事情里,肯定不是居心叵测,这事情以后会说明白,眼前自己提议得到大家赞同,此行自己不虚。
这一天的下半天,虞存等人忙碌不停,他们定下来迁走二郡王的王府所在城池周围的百姓,保证王城周围五百里没有人烟。
虞存发狠道:“哪怕我一处一处的求着其它城池收留这些百姓,给他们分田地,允许他们开荒,也不会再留半点起兵的余地给野心的人。”
王城周围五百里的城池呢?
虞存把手一挥:“效仿平江侯的做法烧了,不留任何防御工事给野心的人。”他恨恨道:“这责任我来担,眼前只要太平,也要震慑住其它野心未露的人,谁再敢乱动兵马,扰乱靖宁,就这样对他,留给他孤城一座,阖家居住其中,缺少粮食可以给,直到新帝登基,给他们处置。”
“除去二郡王原本王城里的兵马可以留下,其余兵马分散到朝廷各个军营里,他们兵马多,有二十几万要分出去,这事情也是我办。”
对几位侯爷点头:“除去你们几家领去一些养着,余下的我写信让各省指挥使来领走。”
赵又林有份坐在这张桌子旁边,见到虞存大刀阔斧的处置起来,几十年里头回佩服到无可挑剔。
“果然我是不如他的,呵呵。”赵又林对自己嘀咕着。
当晚,被二郡王围困住的朝廷各军营里将军,及附近城池里官员,大多脱困前来拜见。
虞新伯知道父亲到了,反而不着急过来,他写一封信声明打发东梁城中收留的百姓回家,要过几天再来。
虞存一直忙到深夜,说好的陈大人请他入住衙门,一直陪着老师的陈大人前面带路,虞存乘坐的马车进入广阳城。
街道上灯火通明,这已是过了睡觉的钟点,但店铺大开,百姓们手捧香案皆在街上:“虞夫子来了。”
“多谢虞夫子救了我们。”
“这是八月里,城外田地还能赶上秋种。”
“虞夫子,大善人呐。”
虞存满面疲倦,但让打起车帘,强打精神应酬着,一路说着来到衙门,见到堆着满满的鸡蛋等滋补东西,陈夫人走出来拜老师,笑道:“这些皆是全城百姓送来,我说老师不会收,可他们放下就走。”
虞存实在累了,勉强一笑,没心情回话,陈大人看在眼里忙下马,牵着马车直到客房门外,虞雾落走出来接住祖父,陈大人也累,但他一溜小跑到厨房,看看给老师炖的汤水好了,叫上妻子一起端着送来。
虞存吃着的时候,眼睛就要睁不开,虞雾落就没有打扰,往隔壁去睡。
一夜好睡,第二天都知道虞存往赵家去,赵又林同时邀请几位侯爷及一些将军们,虞存手边再忙也停下来,让人取出带来的礼物,带着虞雾落上车。
虞雾落看礼物单子。
从一行行珠宝上扫过,虞雾落哈的一声笑了:“祖父,这是聘礼单子吗?”
出嫁必然嫁高门的虞雾落,也一定会主持婆家全部家务或一部分家务,她除去读书习武,也学习各种操持家务。
这份礼物单子不可能出于祖父奉承赵家,那未免过于丰厚。
虞存听完,也笑起来,笑着,看看孙女儿,又笑得不能自持。
虞雾落撒娇:“祖父,有笑话要说出来。”
“有。”虞存强忍住笑:“小五,是你的笑话。
“虞五的笑话,那在江湖上可多了。”虞雾落也笑。
虞存听完又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能勉强说话:“你啊,小五,你啊,”
虞雾落睁大眼睛。
“哈哈哈,”虞存又笑了几声:“赵又林的孙女儿亭兰,偷跑出家门,跟上新修,如今在我们家。”
“亭兰啊。”
虞雾落没有过多的反应,在赵氏姐弟里,她更熟悉赵亭晓,就要把亭兰忘在脑后。
眨巴眼想上一想,原来是赵亭晓的姐姐。
她笑道:“我知道了,亭兰姑娘喜欢新修堂兄。”
虞存再次大笑:“小五,我说的是你的笑话。”
“祖父请说。”
“亭兰是为虞五才跑到家里,这是老赵的亲孙女儿,祖父我不能放过,接下来被你猜中,亭兰如今要配新修,我特意带来定礼,向赵家下定。”
虞雾落听见是喜事,应该笑,她的笑容里有几分傻乎乎,慢慢道:“为我?到家里?”
电光火石般明白,虞雾落笑得抬不起头。
虞存已经不笑,见到孙女儿笑,也跟着笑起来。
马车拐入赵家所在的街道时,祖孙这才不笑,虞存道:“幸好你就要同我回家,否则祖父担心你,而你惹出的大事小事无心事情,还真不少。”
虞雾落昨晚没说出的话由此,到了嘴边,她带上三分认真:“祖父,我现在回家不合适。”
虞存心里猛的一跳,难道四平侯等人和自己商议的话被孙女儿听到?
在虞存的名单里,至少还有一巴掌的野心人没有跳出来,他们没有二郡王的兵马多,平时以隐藏野心为主,虞存为官多年,和他们周旋过,太平侯等世代为官,手中有细作打听的消息。
四平侯铁了心要推举雷风起为新帝,他想给雷风起找功劳,但是不能明说让雷风起前往,就以虞五刀法出众为理由,请虞存派虞五前往各地试探。
虞五上路后,再想法说服雷风起跟上就是。
四平侯都想好,比如说,虞五有危险,说不好老三跑的飞快。
被虞存一口拒绝,他说小五出门半年需要休养。
四平侯虽没有放弃,但虞存也还不肯答应。
此时,虞雾落肯定不是偷听祖父等人会议后才这样说,看着祖父惊疑不定的神情,虞雾落道:“虞五刀法无敌,青云镇一战,传开到江湖中去,以后找我比试的人,想得到我刀法的人,只怕一波接一波。祖父,我必须解决刀法无敌的后患才能回家,否则就会把这些残暴的江湖客引到家里。”
虞存哑然。
他也曾为刀法无敌这几个字担心的想过,只是昨天事情繁多,今天其实也做不完,只是赵又林执意感谢广阳城解困,而虞存要把虞新修的亲事定下,所以耽误一天往赵家吃酒。
他没有功夫想小五的事情。
听到这里,又必须承认虞雾落说的对,虞五走江湖的事情不解决,以后会给虞家带来或多或少的麻烦。
但要孙女儿出门多久,就后悔多久的虞存答应下来,他此时万万做不到。
祖孙相对着干瞪眼。
鞭炮声在马车外面响起,赵家到了,虞存松一口气:“下车,晚上祖父早些回来,和你说这件事情。”
虞雾落清脆的答应一声,一个箭步跳下马车,伸长手臂:“祖父,我扶您。”
“你呀,慢着些,这又不是江湖,你会吓到祖父。”虞存埋怨着她走下来。
赵又林带着全家及城里乡绅迎接在大门外面,见到礼物下车也觉得诧异,虞存走来送上礼单,恭恭敬敬的深揖到地。
“别别别,这礼担待不起,请虞夫子赐教。”赵又林让开来不肯受礼。
虞存满面春风:“有女贞德,君子好逑。我特来向府上求亲。”
赵又林和儿子赵运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虞家送来端琳、端琴、端碗,哦,端宛,赵家父子知道虞存不会放过赵亭兰的亲事。
可赵亭功坚持说虞五不会定亲赵亭兰,那么亭兰配谁,让赵又林父子一直忧心。
广阳城被围,他们无法往虞家接回亭兰,今天请客,本也有无人时询问一下亭兰可好的意思,万没有想到,虞存没进家门直接提亲。
看虞存礼仪不失,赵家父子理当满意,却反而失魂落魄,神情里预先写满惊吓,配谁?
你把亭兰配了谁?
“我家如今文名出众的子弟,就只有虞新修,我代新修侄儿前来求亲,恳请府上不弃应允。”
虞存还是恭恭敬敬的。
赵又林欢天喜地,赵运文喜气满面。
是新修啊。
他们见过虞新修,容貌不错,在飞鱼台上侃侃而谈,虽不算出众的学识,但这份胆量可嘉,最主要的一点,女婿是他们见过的人。
知根知底,在这里第一重要。
赵又林在欢喜中冷静下来,听出虞存没有说明亭兰在哪里,赵家对其它房头说亭兰走亲戚去了,这就不失身份。
赵又林和赵运文一起道:“天作之合,这是一门好亲事啊。”
父子一面陪着虞存进来,一面让人往内宅传话,赵亭兰的母亲听见这个消息,也是心头一块石头放下去,这下子彻底喜出望外的操持酒席,再无半点忧愁。
雷风起早到一步,在客厅里看着虞雾落走来,神情里有淡淡的喜,也有淡淡的忧愁。
他清楚和小虞兄弟的情谊到此就要结束,昨天晚上他住在四平侯临时军营里,雷风机送来父亲快马传信,让他去尉迟国公府和五弟雷风暴及三个姐姐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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