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是农药啊,我不认字,一个字都不认得,我没有读过书……”
民警眼神犀利:“那这些年都没事,为什么偏偏跟儿媳妇吵完架以后,你就错把农药当酱油了?”
“是我儿子……昨晚上,他去地里打药,打完药去厨房洗手,半瓶农药被他放在了厨房的地上,他洗完手没有把农药带出去。早上我做饭的时候,就以为那是半瓶酱油,如果不是酱油,怎么会放在厨房里?我哪里知道那是农药啊!天杀的啊,我若是存心要害自家人,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
民警录完口供,又走访了一些村民,然后就把陈奶奶给放了回去。
陈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在灵堂上,哭得站不起身。
村民,有的完全不避讳,就当着陈奶奶的面,对她指指戳戳。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别人都去睡觉了,只剩下陈奶奶一个人守灵堂。
恍惚中,她看见小孙子笑着朝她走过来,嘴里亲切地喊着:“奶奶,奶奶,奶奶——”
陈奶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四个人都躺在灵床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
风吹过,窗户“砰”地一声被吹开了。
陈奶奶只觉得脊背发凉,她转过头,看见儿媳妇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她的眼睛阴狠又可怖。
儿媳妇伸出手,朝她的脖子掐了下去:“拿命来——”
“啊——”
陈奶奶惨叫一声,忽然睁开了眼睛,哪里有什么儿媳妇,是风吹开了窗户,院子里的麻绳被风吹了进来,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精神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罢了罢了……我就随你们去吧,我这个蠢货,大字不识一个,活着也是在人间受折磨,孙儿啊,奶奶对不起你啊!儿子,我的儿子啊,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好不容易给你娶妻生子了,怎么会这样呢!”
陈奶奶用颤抖的双手,扯下脖子上的麻绳,嘴里念念叨叨的,朝房内走去。
她的眼泪已经哭干,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麻绳被她悬在了房梁上,陈奶奶搬过凳子,踩了上去。
她把脖子挂在圈口,脚轻轻一蹬,人就挂了起来。
冷风吹进屋子,陈奶奶的身子随风荡了几下,她闷闷地发出几声怪响,便再没了声响。
第二天,前来哭丧的众人,喊了几声陈奶奶,却不见她的人影。
到了十点多,该张罗做大锅饭了,留亲友乡亲吃大锅菜,却不见陈奶奶出来张罗。
“这陈奶奶去哪儿了?怎么一早上都没见她人?”
“谁知道呢?”
“该不会是怕人骂她,躲起来了吧?”
“她那么大岁数了,能躲哪儿去?”
“去找找吧!”
“陈奶奶——”
“陈奶奶——”
“陈奶奶——”
众人喊着陈奶奶,四处寻找,还有几个村民去了陈奶奶的娘家去找。
这时候,大家听见里屋传来一声尖叫:“啊啊——”
“啊——”
几个调皮的小朋友推开了里屋的房门,只见房梁上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奶奶。
陈奶奶双目圆睁,舌头长长地耷拉在外,整个人已经僵硬了。
“唉,一家子都走了!”
“早晚的事,一家子都被她毒死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众人将陈奶奶抬了下来,将她陈列在灵堂,和她的子孙一起发丧了。
村里老人觉得他们家是大凶,不能多停了,没有等到头七,直接将人拉去烧了,然后分装骨灰,由同族的人给葬在了陈家祖坟里。
出殡那天,还出了场车祸,抬棺的被撞飞,人进了医院,没抢救过来,也死了。
老陈家没有人了,他们家的宅子,也收归了村里。
村长怕夜长梦多,恐再出什么意外,直接找挖掘机,将老陈家宅子给推平了。
推平以后,村长还是不放心,又找了几个道士,烧了些纸符,真假暂且不说,只求个心理安慰了。
……
陈德海坐在炕头上,低垂着头,吸着旱烟,有心事一般,默不作声。
半晌,他突然来了一句:“你说这人啊,说没就没了,那小孙子,那么聪明,怎么就没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再想了!”王秋菊说道,“他们家的事,别再提了,横死的,不吉利!”
“还不是那个丧门星,蠢得要死,种了一辈子地了,还不认识农药?”
“她不认字儿,怎么能认识农药?”
“幸好,你小学毕业了,不然啊,我都怕被你害死!”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了?”陈小蓉撩开门帘,走进来,坐在炕头上,说,“爸,您为什么说陈奶奶是丧门星呢?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她只是因为不识字!您天天说让我辍学嫁人,我若是没文化,不就和陈奶奶一样了?大字不识一个,挣多少钱也是白瞎!炒上一盘菜就可以把全家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