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彬彬有礼,一切的热情好客,都只是在让事情处在温和的掌控之下,但是偶尔让他们记住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这也是极有必要的。
孙大虎转过头看着李毅,脸上带着笑容,里面含着些许冷意。
“李兄弟,这里我们也观赏过了,还是入席吧。”
说着带着家丁径直离开。
李四走了过来,忍不住恶声道:“这孙大虎也是个狠人,竟然如此轻易就杀掉自己的家丁。营长,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对付他?”
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怜悯和悲哀,更多的是在意孙大虎手段狠辣。
李毅抿着嘴巴,双眼死死的盯着手上的鲜血。
“李四,刚刚有一个人就死在这里,你就不觉的他很可怜吗?”李毅想不明白,开口问道。
李四挠挠头,看着笼子里的猛虎,又看看李毅受伤的鲜血,道:“他是很可怜啊。但是既然做了奴仆,被主人打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再说现在世道这么乱,官府也不管,就是这家丁家人知道,恐怕也是敢怒不敢言。”
李四在一旁点评般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对于死去的小家丁,他只有稍稍的怜悯,更多的是司空见惯。
他不能理解一个人轻易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有什么可稀奇的,在这样的时代,作为家奴,生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不是很正常吗?
没有碰到一个好的主人家,只能是他的命不好。
李四并没有看到李毅呆滞的眼神,在他的心底,对于孙大虎的愤怒要远远比对小家丁的怜悯强烈得多。
世道如此?不稀奇?
李毅听着这番话,只觉的非常的刺耳。
他觉得自己也许经历的太少,对这个时代了解的也太少。在一切的粉饰之下,原本赤裸裸的悲惨世界化成了梦幻,自己竟然也白痴一样的以为自己真的能掌控一切。
想着那小少年死前不舍的眼神,想着他到死还想念着自己的母亲,李毅一下子从暗暗的得意和麻木中警醒。
因为,这一切景象和记忆中的是那么的像!
李毅眼眶有些湿润,他好像看到实验台上的同伴,也是这样一遍遍的喊疼,叫着妈妈,可是最后,和今天的情景多么相似,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们。
混乱的思绪让李毅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李四察觉到这些,关心的问道:“营长,你没事吧?”
李毅摇摇头,到一旁的水槽里洗去血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手上的血会越来越多。
摇摇头收拢心神,李毅知道自己此次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此时不能太多的感情用事。
两人穿过门廊,走过两个设计精巧的院落,才在家丁的带领下进了偏厅。
孙大虎已经就坐,看到两人进来,立马换上一副热情满满的样子,上前抓住李毅的手臂,领着他入席,一边走,还一边道:“李兄弟,来来来,看看我专门让厨房做的饭菜,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说着让李毅坐下。
李四却是没有资格入席,自有人领着他下去吃饭。
上等人有上等人的饭桌,下等人有下等人的饭碗,等级森严,泾渭分明,一切都这么井然有序,合情合理。
几次劝酒,见气氛已经起来,孙大虎咂咂嘴,装作不在意的道:“李兄弟,之前你说要建立乡盟。不知,具体到是该如何实行?”
他留李毅吃饭,尽量的笼络于他,目的就是这个乡盟。
今时不同往日,西北大旱,流贼四起,而东南倭寇难除,北方更是常年战乱,就算是保定,也是贼匪成群。
所以说,现在整个大明都已经乱成一团,难以安生度日。孙大虎也是想着如何增强实力,能够有些自保之力。
乡盟,就是一个好方法。
他接着道:“我们保定坞堡众多,却各不相关,也很少有愿意出手相助者。就因为如此,每次太行山贼人聚群下山,总有坞堡被攻破遭殃。老哥我痛定思痛,也是常思考此事。如今李兄弟主张成立乡盟,可真是让老哥瞬间明白过来,还是李兄弟是个明白人。”
一番话说完,孙大虎向李毅敬酒。
“孙大哥太过于抬举小弟了。我也是见贼匪凶悍,经常祸害乡里,才想出这一回事。常听你与保定何家等大户私交甚好,所以舔着脸前来拜访,想让你给些建议。要是孙大哥觉得可行,恐怕还要你出一份力。”
李毅话说的也是极为得体,微微捧了一番孙大虎。
见李毅如此识时务,孙大虎更是高兴,开怀大笑道:“保定府地界,老哥确实也有几分薄面。这个自然就包在我身上了。李兄弟武艺高强,又懂兵法,到时候由你担任首领之位最是恰当。老哥一定为你说这件事。”
听到孙大虎愿意推举自己担任首领之位,李毅神色诚惶诚恐,立刻道:“小弟何德何能担任首领之位,孙大哥真是太过于看重小弟。要我说,首领之位兄长担任正是恰当。”
孙大虎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李毅担任首领,作为老谋深算的乡绅,他是以退为进,借机试探出李毅有没有这个想法罢了。至于担任首领之位让李毅这个小小的流民担任,呵呵,孙大虎心里冷笑。
好在李毅也是明白其中深意,借机推崇孙大虎,答应支持他担任首领。这让孙大虎高兴之余,也是倍感得意。
安新幼虎又是如何,只是一个没有功名、家世的小民,还不是要抱着老子的大腿。
他潜意识里,已经想要将李毅收为己用。
两人碰杯欢饮,一杯杯酒水下肚,全都脸颊通红,有了几分醉意。
李毅体质特殊,也有几分醉意。
可他一直牢记自己今日的谋划,一边全力劝酒,一边高声恭维着孙大虎,畅谈支持其担任乡盟首领的事情。
“孙大哥,快快饮了这杯。以后担任首领之位,小弟一定唯命是从,还请多多关照小弟呀。”说着自己干了杯中之酒。
孙大虎也是被说的高兴,仰头喝尽酒水,擦擦嘴角,道:“这个当然。本来老哥就有何府的关系在,保定谁人不卖老哥几分薄面?现在有了保定幼虎的扶持,老哥人脉、人才全都有了,到时候造就一番声势,其余乡绅定会争相前来投靠。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这句话倒是实在。
乡绅们各家各户虽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偏偏互相不服气,暗地里也有许多摩擦,怎能尿到一个壶里?
李毅虽然只是一个小民,可是安新幼虎之名传遍整个保定,人人知其名,声望甚高。
要是有他支持,孙大虎的名声、实力一跃而起,倒是能令许多乡绅服气,肯结成乡盟。
收服了安新幼虎这个少年猛虎,孙大虎只觉得身体飘然,通神舒畅,十分的激动兴奋。
当下竟然也不用李毅劝酒,一杯杯的直接下肚,看样子真的是被美好的未来糊了心智。
李毅见此,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只是眼睛中的亮点却是格外的冷厉。
悄悄的对着身后的勇丁点点头,李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的辛辣的味道直入喉咙,进入胃中,却是格外的痛快。
痛苦、痛快,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吧。
又喝完一坛酒,就在孙大虎又要让人开一坛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有要紧事!”
这时候孙大虎已经喝醉了,被人搅了兴致,立刻满脸怒色,一把将酒杯扔到来人的脸上,叫道:“一群狗娘养的东西,没看在老子在喝酒吗,竟敢扰了老子的兴致。”
他年富力强,又是用力全力,酒杯砸在来人的脸上,立刻碎成碎片。
来人惨叫一声,满脸鲜血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的真是有要紧事啊。”
见来人跪在地上求饶,孙大虎脸上怒色消失,转头满脸得意的看着李毅,醉醺醺的道:“李兄弟看看,这老狗被我训得如何?老子虽然只是一个乡绅,但是手里美姬数十人,家丁过百,在这小小的乡野中,也算是皇帝了。哈哈哈哈……”
他摇摇晃晃的大笑,对于提到的皇帝却是没有丝毫敬意,反而一脸的不在乎。这种舍我其谁,掌控他人生死的得意真是毫不掩饰。
李毅也是没想到皇权在乡野竟然如此境地,被人不屑一顾,任由玩笑。
见李毅并不回话,孙大虎也是觉得失言,转头对那满脸血污的来人道:“你刚刚说有要紧事,到底是何要紧事?要是耍老子,今天老子就扒了你这身狗皮。”
那人连忙磕头,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贼人,正在堡外追杀乡民,刘管事命我来向你请示。”
“贼匪打到坞堡外面了?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闯进来?……”
听到贼人到来,孙大虎完全没有刚刚舍我其谁的张狂劲,慌张失措的站起来就闻道。
“老爷,贼人没有攻打坞堡。他们只是在追杀乡民,是不是要攻打坞堡,小的也是不知道啊。”来人低着头道。
听说贼人没有攻打坞堡,孙大虎脸上表情一松,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松了一口。
自己前几天刚刚“弄来”的小女子还没有享用,万贯家财也没有花完,怎能甘心就这么死了。好在贼人没有打进来,只要不打进来,自己就能继续过上这种奢侈舒坦的日子。
“老爷,刘管事还问要不要出兵驱赶贼人,救下乡民?”来人开口问道,好像是于心不忍,咬牙加了一句,“老爷,出现的贼人只有二十多个,遇到家丁,一定能一击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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