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开始冲锋,冲在最前列的恶贼距离匪军不足十五步的时候,张明德才下令后撤,弓手们穿过刀盾兵,退回阵中去继续威力稍逊些的仰射。
李毅已经顾不得查看战场的形势,他率领勇营兵马缓缓前行,列开战阵,等最前排的恶匪冲到近前,迎接他们的是相连的一排长枪。
经过两个月的训练,长枪阵中的勇营已经配合的及其默契,三米长的长枪树立成一扇无法突破的墙体,勇丁藏在后面,长枪与长枪之间相距只有一拳缝隙,冲到跟前的恶贼刚想有所动作,便有长枪急速刺出,刺穿一两个人,带起血雨又急速收回。
枪刺、收回、再刺,这样的动作持续三四次后,死在其前面的贼兵也有百余人,阵型也变得有些混乱,李毅正想让刀盾手击退贼兵,重新整队的时候,贼兵们已经被杀的心惊胆战,主动退却,转眼跑到其他阵列,与匪兵们厮杀在一起。
因为人数众多,坐山虎手下分作三部,除了中军一千人主攻,其余两翼贼兵饶了过去,拦腰撞入匪军中,其中躲藏的重甲之士交替上前,一有机会就冲杀、偷袭,危险之下就会缓缓退后,给予了匪军极大的打击,一时间损失惨重。
贼军武器、战力本就比匪军们要高一些,再加上其中有些装备精良的悍卒,杀伤力更是强大几分,匪兵们又缺乏训练,伤亡越来越大。
李毅击破阵前贼兵,而后睁大眼睛细看,才小半时辰,匪兵中的旗帜已少了两面,这表示有两股匪徒被贼兵灭杀了。
他正猜测着,传令兵已飞速来到李毅面前,道:“李首领,我们左翼掌盘子乌云鼠和张跃所部已经被击溃,两位掌盘子也战死,陈首领想请你速速赶去左翼,为我们守住阵脚。”
“两位掌盘子尽皆被杀?怎么这么快?”李毅惊讶道。
要知道他们所部有三百兵马,应对五百贼兵虽然不足,但也不会败的如此之快啊。
传令的少年擦擦脸上的血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对方好像是有铜皮铁骨一样,我们的人根本砍不死他们,所以都败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少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头突然跪倒在地,道:“李首领饶命,陈首领还说要是局势不对,让你先走,不要意气用事,她不会怪你的。我……我刚刚忘记说了。”
“让我先走?”李毅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陈红燕的意思。本来要是只有坐山虎等贼兵,陈红燕就算是不能胜,也能两败俱伤,让坐山虎讨不了什么好。但是现在对方有精良甲士躲藏在其中,败局已经确定。
她是要自己保存性命,好好的返回安新。至于自己,按照墨者舍生取义的性子,恐怕是要与贼兵决一死战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李毅微微一笑,道:“你刚刚不是忘了,而是不想我离去是吧?”
此言一出,少年的身形剧烈的颤动,连忙趴在地上,大喊道:“首领饶命,首领饶命啊……”
李毅摆摆手示意他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完军令?”
少年满脸泪痕,只得用满是血污的手背擦擦,带着哭腔道:“坐山虎不是好人,喜欢把抓住的人关在竹笼里沉到河里。我姐姐和娘还在白洋淀,我不想他们被抓住。我想让他们能够好好活下来。”
好好活下来?李毅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眼神里的煞气慢慢收敛,“那你后来为什么又说出了后面的命令?”
“陈首领是好人,像姐姐一样照顾我们,我答应了来传递命令,就不想骗她。”
有情有义,少年尚且如此,自己难道要夹着尾巴逃回安新?
李毅脸上带着一丝决绝,召来李四道:“你带着一队人速去寻找官兵,告诉李文升,我等身败之时,安新与白洋淀两万多流民必成匪寇,到时候管它洪水滔天,定要让保定全府成为惊悚炼狱。”
李四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点头离去。
整顿勇营人马,因为训练得当,只有数人受伤,对于战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李毅带着两百勇营人马赶到左翼,抬头望去,只见两百披甲之士缓缓逼近,他们身上披着棉甲或者是铁甲,腰间挂着腰刀,手里持着短枪,眼神犀利,身体强壮,与当日混战中的家丁装备一样。
而其后的一百余人皆是手持火器,身穿棉甲,步步紧逼,向着周围的匪兵聚集处不断射击。
这一看,李毅就知道为什么两位掌盘子的手下转眼就被击溃,而自己也是战死。这三百余人,明显是保定官绅的家丁队伍,而且俱是其中的精锐,同等兵力面对这等精锐之军,触不及防之下,当然难以抵挡。
让张三下去收拢溃散的匪兵,李毅沉思片刻,觉得自己也是难以抵挡。
要知道自己取胜,常常是依靠严格的训练度来严密配合,组成战阵据敌,不断消耗敌方的兵力,进而取得胜利。就是碰到难缠的对手,自己也能凭借强大的组织度坚守阵脚,使得敌人比自己先要溃散,然后趁势掩杀。古代冷兵器的厮杀,除了装备和兵种,主要依靠的就是这两点。
但是如今对方有百余火铳手,虽然他们一直是松散队形,夹杂在步兵中放冷枪,没有进行齐射,但是也很难对付。
自己的阵型在这些火器面前,只会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撕破。
“营长,这下怎么办?我们的弓手够不到对方的火铳,不往前冲七十步,只能被压着打。”张明德经过多场战斗,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军者,察觉到了战场上的局势。
往前冲七十步,想来比较简单,但是在百余火铳的压制之下,这七十步的距离要倒下多少勇丁,流出多少血,每个人都不敢想。
李毅不会让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勇营消耗在这样的战斗中。
勇营列阵等待,周围聚拢起来的一百匪军瑟瑟发抖的聚集在后阵,看着前方军容整齐,满脸刚毅的勇营,心底的恐慌也慢慢的消退下来。
而对面的家丁队伍也停止推进,其中进行领兵的两个武师小心翼翼的围着一个面容俊俏的青年,一脸恭敬的汇报情况。
“三少爷。”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师小心的看着这个一脸轻浮的公子,小心道:“老爷给我们的指示是协助那坐山虎剿灭陈红燕,我等只管静观情况就好,并不需要出太多力气。”
穿着玄色武士服的是何家三少爷,乃是何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与他的两位兄长不同,此子并没有多少才智,常常依靠家世横行霸道,欺压他人,也算是保定一霸。
这次何老太爷让他经历风云,前来监察这次的行动。
“静观其变,你看那陈红燕已经应对乏力,只要我们给予致命一击,定能将其击破,也好让我爹看看我的才能。就如我所言,全体压上去。”何家三少爷沉着脸命令道。
人人都说自己是一个纨绔子弟,既然今日有机会大显身手,当然就要竭尽全力施展出来,好让其余人看看自己到底如何之厉害,不再小看自己。
何家三少爷如此想着,坚持自己的观点,开始夺取两位武师的指挥权。
至于那闻名已久的女悍匪陈红燕,也是定要抓住的,也好能够爽快的享用一番。
两位武师哪里敢违背命令,贸然加入正是惨烈的缠斗之中,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告。
这边争议声嘈杂,一个家丁偷偷的回头打量,正好一片嫩绿的叶子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落到了他的头顶上。抬头抓下来叶片,家丁茫然的抬头看去,之间许多叶子纷纷落下,地面也似有些震动。
“这是怎么回事?”
家丁满脸茫然的环视周围,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乱,倏然转过头望去,只见远方有骑兵飞快的冲了过来,阵阵沉闷的声音传来,家丁们本来就松散的阵型更是混乱。
“咴律律~~”
一队马军飞快的冲了过来,马蹄踏在地面之上,飞溅起泥块,十个骑手高明的控制战马,绕了一个圈子,射出手里的箭支。
家丁队伍见对方在远方抛射,稍稍有些慌乱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
“咻咻咻……”
箭支落下,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一名眼尖的家丁看到地面的箭支上竟然绑着一团纸包,上面还有将要燃尽的火绳,只等火绳烧完,纸团突然燃烧,升起大片的硝烟,浓烈的烟雾瞬间笼罩住所有的家丁。
离得远处,只能见到一团团雪白的烟雾升起,像是巨大的白云一样,能见度及其低。
骑手并不停止,不断的射出箭支。
箭支之中不仅包括这种升起烟雾的火箭,还有真正伤人的箭支,浓烈的烟雾之中,不断有家丁被射倒在地,凄厉地尖叫起来,这就使得不清楚状况的家丁更加混乱。
在家丁陷入混乱之中,只见暗沉沉的天穹下,一杆玄色大旗缓缓出现,深沉压抑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勇字,苍劲有力,杀气腾腾。
玄色大旗下,一队已经成了规模的骑兵正漫山遍野地冲杀过来,马蹄翻飞、泥草四溅,狰狞的杀机充盈天地之间,那一片锃亮的长枪、腰刀已经高举空中,闪烁冰冷的寒芒。
李毅静静的坐在战马之上,对于这种新型的烟雾弹的效果十分满意。此举不仅能够干扰家丁火铳手的视野,还能造成混乱,正是骑兵突击的正好条件。
“杀……”
一声暴喝,杀气腾腾的语气宛如旱雷,传遍了整个队伍,骑兵开始加快速度,李毅自己奔行在骑阵前方,蓝色罩甲后的披风自他肩后猎猎飘荡,平缓的坡地自他脚下潮水般倒退,陷入混乱的家丁阵列像是待宰的绵羊,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
李毅高高的举起虎牙枪,森冷的杀机自他地眸子里倾泄而出,像是一团风暴一般冲进了家丁的队伍。
“死~~”
李毅大喝一声,奋力策马,战马怒嘶一声腾空而起,凌空跨越数步之遥,犹如千均大山般从空中重重压落下来,在满脸惊恐的家丁注视下,李毅刺出了手里的长枪。
“噗~”
血光飞溅,一名身着甲衣的家丁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已经被刺穿胸膛,狠狠的摔了出去。
李毅身后,三十多名悍勇的勇丁像潮水般掩杀而至,每一名勇丁都是调整自己的兵器,将手里的腰刀和长枪扬起,向着目标杀了过去。
“轰~~”
一队的骑兵全都带着强大的惯性,就像一波滔天的巨浪,铺天盖地罩了下来,顷刻间就将不知所措的家丁拖入了痛苦的炼狱,腰刀无情地斩落下来,划出诡异的弧线,霎时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冲宵而起,而许多勇丁手里的长枪都忍不住脱手而出,只能抽出腰刀继续砍杀,而毫无招架之力的家丁们胡乱的逃窜躲藏,纷纷哀嚎着滚倒在地上。
战场永远没有完美的结局,虽然骑兵的冲击了对于家丁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是也有勇丁被拖下战马,狼狈的滚落到地上。
一个强壮的家丁管事抓住长枪将一个勇丁打下战马,然后冷冽一笑,挥刀冲了过去,就要了解倒地勇丁的性命,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如同来自地狱的骑兵已经从他身侧策马疾驰而过,骑士手中那柄精良的长枪闪着冷厉的光芒,瞬间刺穿那家丁的胸膛,将其甩出去数丈远。
李毅救下一名勇丁,让其速速推开,就调转马头,策马扑向下一名家丁。
当李毅率领骑兵冲击家丁阵型的时候,张志德、张三等人率领着剩下的勇丁趁乱掩杀上来,飞快的组成战阵,将不知所措的家丁尽数斩杀。
张志德不仅军略提升很快,对于军中格杀之术也是日日苦练,战技提升很快。
其手握重剑,与一家丁交错出手,只是瞬间就擦身而过,身后的家丁却是满脸无助的缓缓低下头,看着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里流出来,只觉得场面恍惚,慢慢变成无尽的黑暗。
勇营和家丁颤抖在一起,腰刀、长枪握在这些双眼血红,满身杀机的汉子手中,就像是勾魂的魂幡一样,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收割着神采和力量,只留下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仆然倒地。
“分成各伍小阵,不要让对手聚在一起,杀……”
李毅一甩满是血水的虎牙枪,端坐在马背上,下达命令。
如今勇营人马与家丁缠斗在一起,虽然牢牢地占据上风,但是家丁的装备还是远远地高于勇丁,不可小视。
李四魁梧的宛如铁塔似的身影踩着满地尸体向前冲杀,迎上他的家丁,不是被带着巨力的腰刀砍成两半,就是在腰刀上的冲击下重伤吐血。
“当~”
武师的长刀轻飘飘地斩在李四的腰刀上,发出一声脆响,巨大的反震力传来,李四虎口一麻,腰刀几乎要脱手而出,知道碰到高手的李四并不慌张,而是调转刀势,自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噗的刺进了一名倒霉的火铳手的脑门。
武师却是趁此机会一脚揣在李四的腹部,在巨大的打击之下,李四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移位了,只能干呕着狼狈向后退。
武师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连忙追击,却不想李四手里腰刀一甩,自己仅仅挡住刀身,却是被上面的血迹糊在了脸上,狼奔的脚步猛然一顿,趁此机会,李四一把抽出腰间的标枪,疾风骤雨般攒刺在对手的胸腹之上,在不敢置信的闷吭声中,李四至少刺出了十枪,将武师的胸腹切割穿刺的血肉模糊。
勇营步步紧逼,全部压上,而家丁突然被袭击,又被笼罩在硝烟之中,迷失了方向,虽然人数占优,家丁还是损失惨重,不断的后退。
李毅到处冲杀,使得家丁不能聚集,而后抬头观望,之间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旁聚集着十几个装备精良的家丁,一看对方就是这支家丁队伍最重要的人。
“杀~~”
李毅虎牙枪一指,目光狠厉,直接磕了马腹,一马当先的冲杀过去,手中虎牙枪闪电般的刺出,就像是毒蛇的蛇信一样带着绚烂的血色,发出锐利地尖啸。
看到一个骑手冲了过来,何家三少爷顿时惊慌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此次前来是万无一失,只是自己老爹训练自己而已,从来没有想到会死在这里。
“快杀了他,杀了他。”
刺耳的尖叫声使得保护他安全的家丁纷纷开始跑动,十数人想要阻止李毅的冲击,而李毅则是双手挥舞着沉重的虎牙枪,贼人刺过来的长枪、腰刀只要被碰上,要么断裂,要么脱手出去,李毅战力强大,在其中直如入无人之地。
营长如此勇猛,勇丁纷纷受到鼓舞,大声欢呼着攻向自己的敌人,而家丁们士气更是低落,已经有了溃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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