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声洪亮的大吼声响起。
毛文龙和何可纲一同从外面走进来,军卒见到了,连忙道:“大帅。”
毛文龙并不理睬他,而是看着房屋,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孔有德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毅咬牙道:“大帅,这个人来路不明,故意针对属下……”
他话还没说完,毛文龙突然甩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孔有德被这个巴掌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毛文龙走了过来,看着李毅道:“李大人,没有受伤吧?”
李毅点点头,道:“多谢大帅关心,本官并无大碍。但是这孔有德强抢民女,欲行不轨,本官发现之后,他非但不会改,反而还袭击本官。这件事不知道大帅如何处置?”
毛文龙闻言皱了皱眉头,转过身看着孔有德道:“是这样吗?”
孔有德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今天惹错了人,立刻跪在地上道:“属下知罪了,请大帅责罚。”
毛文龙叹了口气,看着李毅道:“李大人,这孔有德乃是我手下得力干将,杀了不少东虏,我看今天他也是太过冲动,我这就让他把这个女子送回去。”
李毅那里听不出来毛文龙的意思,不由冷冷道:“大帅,这女子的父亲已经被孔有德杀了。”
听到这句话,毛文龙看向了孔有德。
孔有德连忙指着身后的军卒,道:“是他杀的。”
军卒听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大帅饶命。将军想要这个小娘们暖床,那老头阻拦,属下一时失手才错杀了他。”
“你不是错杀,你是故意的,我爹就被你的腰刀贯穿了胸口,我亲眼所见。”女子咬牙道。
这下军卒百口莫辩,只能泪涕直流的大声哀求。
毛文龙直接抽出腰刀,一刀贯穿了军卒的胸口,回头看向李毅道:“李大人,这样行不行?”
李毅看着被杀死的军卒,望向了旁边的孔有德。
这时候何可纲走上前来,笑着道:“今天太晚了,这件事就暂且如此吧。”
说完看着李毅,道:“子正,回去休息吧。”
李毅点点头,带着女子向着外面走去,这时候毛文龙突然抓住女子的头发,一刀砍杀在女子的后背上。
等李毅发现已经根本来不及阻止。
女子被一刀劈砍在胸口,鲜血很快浸湿了被褥,她明亮的眼睛涣散着,看着李毅缓缓的停止了呼吸。
李毅霍然抬头看着身边的毛文龙,毛文龙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擦了擦腰刀,将刀刃插进刀鞘里,淡然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大家都休息去吧。”
说完带着军卒离开。
李毅望着地上的尸体,怔怔不能回神。
何可纲走过来,苦笑道:“子正,我已经跟你说过,毛文龙性格乖张,你何必招惹是非呢?”
李毅指着地上的尸体,道:“毛文龙手下残杀百姓,强抢民女,我若不管,还对得起这个按察御史吗?”
何可纲轻轻摇头,道:“如今的东江,上下都是毛文龙的亲信,若不是为了朝廷的承认,毛文龙早就自立为王,你我就是管了,也只会害苦他们,救不了一个人。”
第二天,李毅和何可纲一同核查兵额。
孔有德是毛文龙部将,身受器重,今天他整合兵卒,让李毅和何可纲一同查验。
走过李毅身边,孔有德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冷笑着离去。
何可纲见了忧虑道:“你刚来就得罪了毛文龙的手下,要知道他们大多都是无法无天的兵痞,这几天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身边,也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李毅没有回话,而是认真的查验兵卒的数目。
他走到一个兵卒的身边,对着兵卒道:“叫什么名字?”
兵卒看着李毅,低着头不说话。
李毅奇怪的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但是没有得到回复。
这时候旁边的兵丁道:“大人别问了,他是个哑巴。”
李毅听了也没在意,继续往下查验。
走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前,李毅道:“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
老人看了看远处的孔有德,小声道:“四十。”
“四十?”看着面前的老人,恐怕已经六十多岁了,怎么可能才只是四十。
他又走到了一个少年的面前,这个少年满脸稚嫩,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毅问了两遍他的年龄,少年才弱弱的道:“俺十六了。”
看着最多只有十岁的少年,李毅望了望左右,道:“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盯着你,你告诉我你多大了,这块饼子就给你了。”
看到李毅手里的面饼,少年满脸渴望,但是他还是望了望左右,发现监视的人不在,慌忙将面饼抓到手里,飞快道:“俺今年九岁。”
九岁?李毅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刚刚说自己十六?”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毅的手。
李毅明白过来,又拿出一个面饼。
“大人们让我说的,不说的话,我和我娘都要挨打。”
说完低着头,再也不和李毅说话。
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李毅将手里最后一个饼子递给他,站起身来。
很显然,这个少年的确只有九岁,刚刚那个老伯也有六十多岁,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军卒,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有人威胁他们,让他们来假冒兵丁,骗取军饷。
他走到高台上,将这个事情告诉了何可纲。
何可纲并不意外,而是笑着道:“这么老套的招数我已经知道了。子正,你就不要在意这些,只要点明白人数,评估出真正的兵丁数目就好。”
李毅疑惑道:“如此一来的话,到时候发放军饷,就有很多军饷是无人认领的,这样造成损失,该如何?”
何可纲道:“只是一些银子,不必在意。大明那个军队里没有吃空饷的事情,你是没有见过,当初本官刚去宁远城的时候,一个卫所本来有三千五百人,但是真正的军卒只有三百,如今看来,毛文龙已经算是不贪了。”
李毅不明白为什么何可纲如此冷静,道:“那为什么不好好整治一下这种恶习。长久以往,到时候吃空饷的越来越多,真到了打仗的时候,朝廷将会无兵可用。”
何可纲苦笑着摇摇头,道:“此事并没有这么容易。每次督师想要清除吃空饷的名额时,终会有人从中阻挠,朝廷耳根子软,听到了有问题就夸大,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下去。”
说完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分发兵饷,而是借分发兵饷的机会,弄明白毛文龙手下到底有多少兵卒,战力如何,至于其他,都不止你我应该关心的。”
李毅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何可纲来皮岛是查探虚实的。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走出了兵营。
好不容易来一次皮岛,李毅倒是想看看毛文龙到底将皮岛管理的怎么样。
到处走走,只见到处都是简陋的木屋,一些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百姓躺在木屋门口,眼睛一直盯着李毅看。
这时候孔有德带着兵走过来,冷冷道:“大人,这里不太安全,你还是回到军营去吧。”
李毅并没有发怒,他指着那些瘦得身材干枯的百姓,道:“他们困在岛上,平常如何生活?”
孔有德冷哼一声,道:“要是换做之前,他们还能再码头上搬运货物赚些粮食,现在督师大人不让商船靠近,他们也就失去了生机。你看看,他们好多人两三天没有吃饭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人。”
李毅问道:“那到时候你们会赈济他们吗?”
孔有德撇撇嘴,没有说话。
李毅明白过来,乱世最珍贵的就是粮食,他们根本不可能用粮食养这群没用的人。
回到军营,何可纲走过来道:“接下来我们看兵丁的表演,你准备下。”
李毅道:“马术也要看,然后是战阵,厮杀,还有队形。”
何可纲摇摇头道:“并不需要这么复杂,只需要看看队形就可以了。”
军卒开始排成阵型,何可纲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让他们保持阵型沿着校场跑五圈,但是很快李毅就看出来猫腻,原来原本就散乱的队形,在刚开始移动就完全散开了,再一跑动,一些真正的兵丁就跑在了前列,而滥竽充数的则被甩在后面。
看着校场上的队伍,李毅一眼就看出来,真正的兵丁只有整数的五成。
也就是说校场上这些军卒,一半是毛文龙找百姓冒充的。
“之前朝廷派人来审查,说毛文龙手下有兵卒三万五千,如今看来,恐怕有两万就不错了。”何可纲笑呵呵的道。
李毅实在不理解这个都督佥事怎么会一点都不愤怒,要知道他掌管后勤和训练事宜,看到毛文龙骗取军资,训练懒散,应该十分生气才对啊。
何可纲像是明白李毅在想什么,笑呵呵的道:“子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发怒吗?”
李毅摇摇头。
何可纲道:“东江镇战力弱,多是滥竽充数,我和督师都十分清楚。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对毛文龙的忌惮越来越低。”
“督师想要对毛文龙下手?”李毅有些惊讶道。
何可纲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李毅这么聪明,转眼就猜中。
他看了看周围,对亲卫道:“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等亲卫离开,何可纲道:“督师的确准备对付毛文龙。我们之前封锁了皮岛的商船,毛文龙每月的进项已经没有,他现在只能乖乖就范。而督师这时候派遣钱粮给他,必定让他掉以轻心,以为督师想要和他和解,这样一来,在想对付毛文龙,就会简单很多。”
李毅想了想,道:“皮岛位于东虏后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毛文龙不听命令,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何可纲笑着道:“这一点你倒是看的清楚。但是毛文龙并非一般人,不能小觑。他一直和皇太极有书信往来,这次你来倒是可以朝这个方向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罪证。”
李毅深深的看了一眼何可纲,问道:“你就这么可能我会帮助你们?”
何可纲笑着道:“你可以不做。”
其实一直有传言毛文龙和皇太极一直保持书信往来,因为当年皇太极刚刚初登大宝时,攻打宁远失利,又有毛文龙偷袭,腹背受敌之下想要招降毛文龙,结果毛文龙假意迎合,在皇太极派来使者之后,他将这些使者全都绑起来送到了京城,交给京城处置。
经过这件事,朝廷对于毛文龙更加的信任。但是朝廷绝对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武将的,毛文龙很可能投敌这件事,一直紧紧的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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