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冷笑的看着张凤翔,不由暗暗摇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失去左右逢源,既想讨好大臣们,又想讨好皇上。
这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进殿道:“启禀皇上,犯官王都和高贲明已经被看押在朝房,等候皇上旨意。”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旁边的曹化淳还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便尖声喊道:“起案。”
大臣们正要转身离去,崇祯皇帝却朗声道:“且慢。”
大臣闻言纷纷站好。
崇祯皇帝将张凤翔的奏本再仔细看了一遍,提起朱笔在上面批道:“王都、高贲明革职查办,令都察院和大理寺一同审理此案,锦衣卫从旁协助,追回赃款,拟定罪名。”
太监低头捧着奏本走下来,递给阁臣们看。
阁臣纷纷大吃一惊,要知道王都和高贲明也算是朝廷大臣,只因为这起千两银子实发三四百两的案子,就被革职查办,处罚实在太重了。
皇上这是要借机整顿吏治啊。
钱龙锡心中着急。
要知道廷推之事风波未去,朝堂还不安宁,现在又掀起整顿吏治的大案,如此一来,人心惶惶,官员们如何还能专心政事。
想到这里,他出列道:“启禀皇上,此案牵连不过千两白银,如此处置,实在太过严重,还请皇上从轻处置。”
钱龙锡乃是下一届阁老,在朝中名望很高,若是换做以往,崇祯皇帝自然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处置。
但这次的案件乃是自己整顿吏治的突破口,如何能够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所以并不恩准。
其余阁臣纷纷出列请求宽大处理,但崇祯皇帝心意已决,还是扛住了阁臣们的施压,坚决要从重处置。
曹化淳号令起案,崇祯皇帝起身离开。
文华殿内的大臣陆续离开,阁臣落在最后。
钱龙锡上前拉住韩爌,忧虑重重的道:“韩阁老,朝政不稳,如何能够治理大明,皇上此举操之过急,必成大祸啊。”
韩爌颤颤巍巍的站立着,苍老的面容布满了老年斑,慢吞吞的道:“皇上严惩王都、高贲明,意在矫枉过正,震慑那些抽取回扣,收受贿赂的贪官们,以来达到整顿吏治的作用。我们如何能眼?”
钱龙锡道:“但是此举不合时宜,阉党大案才刚刚平息,如今就生出这等大案,如此一来,国朝不稳啊。”
此事阁臣李标走了过来,语气坚定的道:“如今言官有失察之罪,不能成为助力,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等阁臣联名上书,向皇上施压。”
钱龙锡也明白如今只剩这一条路了,转头看向韩爌。
韩爌闭上眼睛,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写这个奏疏好了。”
李标闻言着急道:“阁老,此事就交给我办吧。”
钱龙锡也开口道:“皇上喜恶之心太重,阁老还要稳定朝局,还是让我来吧。”
韩爌摇摇头,看着李标和钱龙锡道:“我已经老了,这个首辅也当不了几年,如今既然能够为国尽忠,稳定朝局,也算是做了一件实事。”
李标还想再说,但韩爌摇摇头,示意自己心意已决。
这时候曹化淳走过来,轻声道:“三个阁老,皇上在暖阁召见,还请随我来。”
韩爌和钱龙锡等人纷纷一愣,倒是没想到皇上会召见他们。
还是钱龙锡最先反应过来,走到曹化淳身边,低声道:“曹公公,皇上既然已经否了我的奏请,为何还要召见我们?”
曹化淳道:“钱阁老,此次召见并非是王都二人的事情。”
不是王都二人事情?钱龙锡满脸疑惑。
曹化淳知道钱龙锡乃是袁崇焕的举主,对于辽东战事十分了解,当下小声道:“乃是辽东的事情。”
说完也不等钱龙锡反应,直接转头离开。
钱龙锡神情一变,看着曹化淳的背影,心中突然阴郁万分。
这时候李标走上前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龙锡微微一叹,看着韩爌和李标道:“好像是袁崇焕又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召见我们商议。”
“辽东的事情?”韩爌满脸凝重,道:“如今国朝不稳,边关若是又起战事,怕是我等也无心里整顿朝局。”
钱龙锡道:“我所忧虑,也是因此。”
三人一同随太监去了暖阁,之间六部长官以及阁臣都已经到齐。
崇祯皇帝见他们到了,命曹化淳将李毅的奏报递给他们看。
韩爌最先拿到奏报,当他看到署名的乃是右佥都御史兼辽东按察使李毅的时候,神情微微一顿。
要知道当初李毅立下军功,朝廷赏赐。皇上力排众议,非要破格擢升李毅为佥都御史,朝臣都是十分反对。
这李毅并不是正经的翰林院出身,年纪还不到二十,立下的也都是军功,如何能够担任四品大员。
但是有孙承宗依靠自己多年的关系为李毅造势,又有袁崇焕在背后支持,皇上最后还是压下了他们的意见,任用李毅为佥都御史。
这时候旁边的李标轻声道:“阁老?”
韩爌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道:“老了,一不小心就走神。”
说完快速的看起奏本,等将情形看的明白,脸上顿时露出凝重之色。
李标和钱龙锡紧接着浏览奏本,特别是钱龙锡,看明白奏本上的情况之后,脸色顿时大变。
内阁之中,他对于辽东形势最为了解,还是袁崇焕的举主。
根据佥都御史李毅奏报,毛文龙拥兵自重,对大明设防自保,很可能有不臣之心。而袁崇焕打算前去东江镇与毛文龙谈判,力主借机在东江镇设置道台,重整东江军,以来整合整个辽东的明军实力。
这件事非同小可,钱龙锡心中暗恼,袁崇焕为何连一点口风都不告诉自己。
等到所有人看完了,崇祯皇帝道:“奏本所报,诸位有何看法?”
钱龙锡首先站起身道:“皇上,辽东局势日益糜烂,插汉不敌东虏,已经败退西逃,朝鲜也不敢再进逼东虏,若是东江镇再有闪失,可能会酿成大祸。”
钱龙锡熟悉辽东军情,自然知道东江镇有多大的作用,所以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韩爌拄着拐杖轻咳一声。
钱龙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快表达看法,很有可能被人利用。当下重新坐了回去。
崇祯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于这些老谋深算的朝廷重臣,他还要依靠,当下温声道:“韩阁老,你觉得此事如何?”
韩爌是内阁首辅,对于此事的看法十分重要,崇祯皇帝也要征得他的意见。
韩爌咳嗽一声,道:“毛文龙拥兵自重,不臣之心显而易见,在臣看来,此时趁着皇太极刚打败插汉,休养生息之际,整合东江乱局,也是恰到好处。”
韩爌对于袁崇焕此举呈赞同态度,则是崇祯皇帝没有预料的。
他还以为老成的韩爌并不喜欢袁崇焕这种冒险之举。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下手的几位大臣。
这时候温体仁开口道:“这李毅虽然说毛文龙设防自保,并且针对我们大明,这一点我有所疑虑。”
崇祯皇帝对于毛文龙也的确看重,当下道:“详细说来。”
温体仁一听皇上的口气,就知道他还是不舍得毛文龙这个悍将,于是开口道:“毛文龙孤悬海外,在于东虏脊背作战,危险重重,又无外援,他修筑工事,设防自保,臣想来,也不一定是有谋逆之心吧。”
钱龙锡闻言开口道:“温大人不知道,毛文龙此人性情乖张,残忍好杀,其手下东江军冒响眼中,多是辽东难民。这等武将,占据孤岛,拥兵自立,有什么意外的?”
温体仁闻言冷笑道:“东江镇乃是九边之外,天启年才设立的重镇。毛文龙收下兵卒都是招募辽东难民而来,所以难民军卒较多也不能当成冒响,东江镇能够直插东虏脊背,多次颇有斩获,若是此时对他动手,东江军怨气大伤如何是好?”
崇祯皇帝担心的就是这个。
东江镇是毛文龙一手创建起来的,如果袁崇焕借机对付毛文龙,生出什么变故,使得东江军陷入内耗,元气大伤,那么如今唯一一个能够牵制东虏的力量就没了。
崇祯皇帝道:“毛文龙不臣之心,在我看来并不属实。袁崇焕与毛文龙谈判,朕是赞同的,但是东江军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温体仁顿时高声道:“皇上英明。不查清楚,就罢撤一个十分重要的总兵官,实在太过冒险。”
钱龙锡是袁崇焕的举主,当下皱眉道:“毛文龙多次不服袁崇焕节制,虽然多次偷袭东虏,但并未和辽军互为呼应,牵制作用十分有限。”
温体仁冷笑道:“毛文龙多次斩首立功,牵制作用怎可言有限?钱阁老怕不是因为袁崇焕,这才故意贬低毛文龙的吧?!”
钱龙锡闻言怒声道:“温体仁,这乃是御前议事,你无辜攻击阁臣,是何用意?”
温体仁并不畏惧,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皇上,道:“就事论事,怎么,我就不能说话了?”
旁边的李标看了一看温体仁,皱着眉头道:“不要吵了。毛文龙是忠是奸我不知道,但是辽东局势还要靠袁崇焕主张,毛文龙不服调遣,实在是不小的隐患,我认为袁崇焕此举也是有些道理的。”
钱龙锡点点头,对着崇祯皇帝躬身道:“皇上,袁崇焕如今手握重兵,掌管蓟辽兵事,乃是封疆大吏。他此次对付毛文龙,想来也是有自身打算,并非单纯的同室操戈之举,还请皇上明察。”
崇祯皇帝想了想,道:“佥都御史李毅就在东江,此事交予他彻查,最是妥当。”
朝中诸位对于李毅都不了解,所以崇祯皇帝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没有说话。
看到朝臣这般摸样,崇祯皇帝有些烦躁,道:“此事就此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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