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看来你是并不明白形势。”李毅冷冷一笑,站起身来看着杨鹤道:“没有墨门收拢灾民,限制灾民活动,西北的局势只可能更加糟糕。大人若是不愿意,那就是坐视灾民造反,到时候形势失控,没有墨门的扶持,大人怕是更不好跟朝廷交代吧。”
杨鹤想了想,道:“迁移灾民必须向本官报备,并且墨门众人以朝廷名义迁移灾民,所发钱粮以朝廷赈灾事宜,墨门众人担任官吏,自成移民司。而且移民一旦发生事端,不要怪本官治你的罪。”
“可以。”
李毅转身退开书房的大门,杨鹤突然道:“李毅,赈灾乃是官府的事情,你这么做,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毅转过头看着杨鹤,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杨大人,灾民不会理会我等到底是自命不凡的君子还是俯首奔碌的墨者,他们要的只是一条活路,大人给不了,难道还要阻止。”
李毅讥讽笑容并没有让杨鹤愤怒,因为他明白,自己就算愤怒,那也只是恼羞成怒,身为大明的官员,他不屑于露出泼妇骂街的姿态。
等到李毅离开,杨鹤坐了下来,将桌子上的奏疏写完,向朝廷索要钱粮,赈济灾民,安抚招安的反贼。
这封书信写完,杨鹤微微沉思,然后重新写了一封信。
对于杨鹤来说,李毅插手西北事务,帮助墨门赈济灾民,实在太过敏感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野心,还是为了收买民心,但是无论怎样,自己都要小心的戒备,不能给李毅丝毫的机会。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将这个威胁扼杀在萌芽中。
李毅返回延安,这时候延安已经聚集了十万灾民,而且这个数字正在飞快的增加。
骑马穿过密密麻麻的帐篷,李毅跳下马背,紧跟其后的朱齐龙自然帮他勒住骏马。
陈红燕看到李毅风尘仆仆的回来,立刻用豁口瓷碗盛了一碗的稀粥,走上前去,端给了李毅。
李毅端起来一口喝完,擦了擦嘴道:“好喝。”
陈红燕轻轻的笑了笑,白了李毅一眼,道:“一碗稀粥而已,哪里好喝了?”
李毅哈哈一笑,指着周围的灾民道:“这碗稀粥在这里不仅仅是稀粥,是能够救命的仙露,当然好喝了。”
陈红燕用湿巾为李毅擦拭了脸上的灰尘,道:“杨鹤怎么说?”
李毅道:“他已经答应放我们南下。但是他是为了转移灾民,让灾民离开陕西,但是我能够看出来,他对于我们的敌意并没有消失,所以还是要多加小心。”
这时候巨子带着墨门子弟走过来,陈红燕连忙放下手,不在为李毅擦拭脸庞。
巨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虽然没有成亲,但在为师眼里,子正已经是我墨门的女婿了。”
后面的墨门弟子含笑看着李毅和陈红燕,使得陈红燕脸颊绯红。
李毅上前拱手道:“巨子,现在杨鹤已经松口,我们能够南下。”
巨子点头道:“我墨门弟子正在动员灾民,但是一些灾民不愿背井离乡,去往南方。”
李毅道:“巨子,既然他们不愿意去往南方,那么就不需要再动员他们。此次移民所费钱粮乃是天文数字,不是一时能够完成的。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劝说他们。”
巨子自然明白,当下道:“既然如此,五日之后,愿意跟随我们南下的灾民就将被分成各部,能够南下。”
李毅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准备,向安新抽调钱粮,沿途接济。”
移民并非简简单单能够完成的,需要有完善的计划,还有各种应对问题的方案。
李毅负责提供物资,墨门则负责管理灾民,商量了数日,等到勇营一千人马化装成商队赶来,也就到了转移灾民的开始。
张明德对着李毅道:“旅帅,这次不仅有勇营的一千人马,还有五百马军,由齐沙木和岳步凡率领,从旁协助。”
自从和魏忠贤摊牌之后,魏忠贤手里握着的政治和军事资本开始向李毅输送,而作为魏忠贤手下最大的武装部队,太行山的岳步凡和齐沙木正式归于李毅的管辖。
李毅并没有改编这支由少量精锐,混合大量贼匪组成的军队,而是让岳步凡保持现状,并且将他们的后勤补给交由安新来供给。
岳步凡走上前来,看着面前的李毅,单膝跪地道:“旅帅。”
李毅点点头,上前扶起岳步凡道:“此次有明德和你相助,西北之事更加稳妥了。”
虽然知道这是李毅的客套话,岳步凡还是心中感触,沉声道:“旅帅但有驱使,属下必定从命。”
李毅点点头,道:“杨鹤派遣了游击将军吴自勉和杨骐率领数千官兵监视我等,所以你等从今日起化装成普通灾民,自成一部,从旁协助,务必不要让官兵觉察到情况。”
张明德和岳步凡自然领命。
包围工作安排妥当,灾民营地开始收拾帐篷,准备出发。
除了有墨者和安新主事负责每一个村,还有灾民中德高望重者组成的乡老院负责与巨子沟通,当下灾民南移,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人海缓缓的吞噬荒凉的土地,向着南方移动。
八万灾民在墨门的率领下南移,声势浩大,但是依然有三四万灾民留在延安。
墨门两天的稀粥给予了他们人的资格,所以他们选择留在祖宗之地,守着自己的田产,等待灾荒的消失。
李毅率领一队骑兵来回奔驰,安排后方物资的护卫工作,突然看到旁边有灾民起哄,围攻运输粮食的马车,一辆马车已经被掀翻在地,白花花的大米留在地上,被灾民抢夺,更多的灾民涌向其他的马车,爬到高高的粮袋上,大声的呼喝,叫嚷同伴抢夺粮食。
马嘶声响起,李毅率领骑兵冲进人群中,虎牙枪挥动,一枪刺穿了一个粗大汉子的喉咙。
锐利的枪尖拔出来,一股血箭飞射而出,壮汉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到死都没想到赈济灾民的李毅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杀了自己。
旁边的灾民被死亡和鲜血吓了一大跳,纷纷后退,李毅冷酷的眼睛扫视着他们,大喝道:“一刻钟之内,将你们抢夺的粮食还回去,不然立刻处死。”
手持马刀的勇丁催动着战马包围这伙灾民,他们本是弱势群体,但在抢夺粮食的瞬间,在勇丁眼里已经是凶残的暴徒,对于暴徒,勇丁没有丝毫的怜悯。
一个身材瘦弱的老者走出来,双膝跪在地上,哀求着道:“小恩公,求求你给我们留下一些粮食吧。没有粮食,我们根本没法挨到灾年过去。”
李毅端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这个哀求自己的老人,他的眼睛犹如万年不化的玄冰一般冰冷,低沉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还有半刻钟。”
老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赈济自己的善人居然毫不理会自己的哀求。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肥胖的妇人大声道:“这些粮食本来就是救济我们的,你们带走了,我们就活不下去。”
更多的灾民开始起哄,对着李毅大吼,述说心中的愤怒。
“我们没有粮食,这些粮食应该属于我们。”
“你们有那么多粮食,这些就给我们,让我们活命不就好了。”
“呸,还说赈济灾民,老子看你们满肚子都是坏水,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求求你们,给我们留下一些粮食吧。”
…………
灾民们群情激奋,大声的喊叫,想要给予李毅压力。
李毅并没有解释什么,这些人大多是拥有土地的地主,他们不愿远走他乡,充当逃户。同样的,他们也需要粮食,帮自己度过灾年。
而对于李毅来说,播出一部分粮食给他们,只会动摇南下灾民的决心,也会让自己陷入不断赈济,却无法安置灾民的死循环中。
自己可以救他们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但是无法花费大量的钱粮救济他们两年三年,西北已经是死地,乱地,只有选择一个新家园,才能重新塑造这些灾民,让他们接受安新的模式,成为推动民族进步和强大的活力。
李毅要救得不是灾民,不是落后的百姓,他要的是能够和安新百姓呼应的新一代。
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勇丁们纷纷抬起不安的眼睛,望向了李毅。
李毅缓缓的举起手,勇丁们纷纷戴上铁盔,举起马刀。
马匹有些焦躁不安的踩踏地面,灾民们也十分紧张,十数名老人涌出来,就要围住李毅,一些妇人也被男人们推出来,阻挡勇丁的马刀。
他们不愿交出粮食,因为那就是他们活命的机会,所以他们用老人,用妇女来逼迫,想要让李毅让步。
“抢夺粮食者,杀无赦。”李毅手中的虎牙枪毫不留情的洞穿一名瘦弱老人的胸膛,那名老人花白的头发沾染上血迹,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勇丁们催动战马,挥动马刀冲进了人群中,挥刀砍杀。
想要利用李毅的善意来获取粮食的灾民此刻只能获得恐惧,他们尖叫着到处狂奔,雪白的小米从破旧的衣衫中流出来,很快就被鲜血浸泡成红色,如同石榴子一样闪耀着点点的光泽。
驱散这些灾民,李毅下令收拾散落的粮食,跟上前面的粮队。
他骑在马背上,望着周围的帐篷,一些灾民们透过缝隙向着外面张望,满眼惊恐的看着勇丁们手里染血的兵刃,对于粮食再也没有丝毫的窥视。
最后一辆马车向着南方驶去,李毅望着这些畏惧自己的灾民,大喝道:“活不下去的,可以跟上队伍。南下的人每人每天都有两碗稀粥喝。”
说完再也不理会这些灾民,带领勇丁离开了城外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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