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青女杀人案”中荀姜,裴季同下落仍旧不明,凶手线索皆指向画眉鸟,令人实难相信。”裴少珩盯着案几上的卷宗眸光沉沉。
“既如此,世孙还要查下去吗?”朱延转身锐视裴少珩,目光如剑。
“青女既能借以“画眉鸟杀人一案”作恶生事,可见此传闻已应验我当日所语,画眉鸟杀人之秘若不解,便是助此恶风,少珩不信雀鸟杀人,荀姜,裴季同所踪,我必探清,“画眉鸟杀人一案”,我必昭明!”裴少珩收回目光,与朱延坚定对视。
“青女乃案件元凶,若任她流窜脱逃,当时府衙之责。”朱延见裴少珩坚持,缓缓一叹退步道。
“她不会。”裴少珩心间闪过最后一面青女的面容,凄婉柔美,两行清泪,淡然眼眸被浸染的愈发清冽。
“世孙何言不会?”朱延摇了摇头似不赞同道:“判案需得人案分离,若以情断案,必要误事。”
“若朱大人不放心,可谴人看守画舫。”裴少珩深知朱延言之有理,既不能坚持,便也退了一步。
朱延见裴少珩如此,也无与他相执之意,便挥了挥手下令封守画舫,歇业待查。
荀姜,裴季同,鲍全。
裴少珩一一数过,鲍全之死已探,画舫青女暗秘已明,裴季同所求之扇已寻,裴季同与鲍全之争已清,唯荀姜,线索太少。
想至此处,裴少珩携十一又起身前往西境陵庙。
入陵庙后裴少珩前守卫将余下的维护小队画工师傅一一找来,分别细问这荀姜这五个月的画壁工程是否有异,又命众人补充当日情形细节,十一将众画工师傅所言一一录述。
事毕,裴少珩翻看十一所记,又思索着各画工师傅所言,不由叹气,所述所录都同吴成所言分毫不差甚远不及吴成详细。
裴少珩命十一收好录述纸张,二人一路西行往壁画处去。
待至壁前,见正壁之下蹲伏一人,朝着壁缝,右手拎一小铲,左手掌一条一指宽的竹签,身下是一个布兜,不知在壁前操弄着什么,神情专注,都不曾察觉裴少珩二人前来。
“吴师傅。”裴少珩见其身形晃了两晃,收起小铲竹签搁在布兜里又顺势站起,便知其工结束,于是开口相唤。
吴成猛地回头,似没想至裴少珩会站立其后,一时惊诧,待回过神来,吴成忙上前告礼自罪:“大人来了怎的不知会小人一声,让大人久等,实在不该!”
裴少珩笑道无妨,又瞥了眼他留在壁前的小铲布兜,好奇一问道:“吴师傅方才蹲伏壁前是在作甚?”
吴成拍了拍手上的污灰随口叹道:“在缮理壁画。”吴成眼神落在正壁之上:“壁上偶然会爬有腐虫,小人等要负责缮理。”
裴少珩接着他的话由道:“看来日常维护也不得半刻疏忽。”
吴成面色浮起一丝落寞:“画壁诸般事项,工序繁复,前启起草建构,后至修缮维护皆马虎不得,小人虽主修缮,却不敢有无轻怠之心。”
裴少珩闻言生敬,也道:“吴师傅道荀姜神工匠意,自己又何尝无一颗匠心呢?”
吴成目光黯然,落至正壁前卧莲佛陀之上,越显哀颓:“我有匠心之意,却无匠心之能。”
“这是何意?”裴少珩续问道。
吴成目光幽幽,缓缓开口:“被征丹青师傅之一百一十三人中,妙手技艺以荀姜为最,我次之,荀姜奉令草拟,我次之;荀姜构筑石壁,我次之;荀姜主笔,我次之;荀姜敬业求精,我次之,如此诸般,我次之远矣,是故荀姜可主画壁,我只主缮护。”
裴少珩听其言论,似从吴成所述品出几分惆怅,裴少珩自上而下一寸不落地赏过壁画,只觉庄严肃穆,各相辉映,均为精工细琢作。
裴少珩不禁开口叹道:“吴师傅大才,既能为缮理之首,可见技艺精湛。”
吴成自嘲地摇头笑笑:“大才愧不敢当,既次之,便是一分一毫也是次之,画功之差,便在这毫厘之间。”
裴少珩听其自嘲,却品出一丝怀才不遇的韵味。
裴少珩暗论,这吴成自嘲其有匠心之意,却无匠心之能。裴少珩摇头,只怕是有匠心之能,无可展之机!
“所以吴师傅也欲作正壁?”裴少珩忽地问道。
吴成似没想到裴少珩会这么问,愣怔一下,又道:“自事丹青,谁人不想墨迹百世流芳,即有陵庙画壁之机,谁人不想主笔?可世间憾事常有,岂能人人如愿?”
裴少珩不语,只默默盯着吴成,吴成见其眸似探寻,忽地醒悟过来,愕然道:“大人不会是在怀疑小人吧?”
吴成冷冷一哼,满脸不屑道:“我敬荀姜心专技精,视其作榜以铸匠心,又岂会残害于他?我虽画壁沽名,却也只寻正道;我虽不通律法,却也规行矩步;我虽身陋位卑,却也心尚君子,是故,我敬之嫉之心之向之,却绝不会害之,大人这般猜想,属实是低看了我。”
十一不由得替他家世孙叫苦,汝阳王府独子,何等金贵的人物,自小被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养着,没听过一句重话,现下可好,自来了庐陵,青女冷嘲,吴成热讽,当真憋屈!
裴少珩哑言,一时又羞愧懊恼起来,想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以度君子之腹,便连忙抬臂叠手弯腰行礼道:“吴师傅莫怪,在下并无轻视师傅之意,只是事出有因,疑虑过甚,诸般可能,皆不敢不做设想还请吴师傅莫怪。”
吴成见裴少珩诚恳,便也不言其他,只回了一礼不做计较。
此行无获,看天色不早,裴少珩同十一二人便只能先回裴府,慢慢再做打算。
清江画舫一时也冷清起来,府衙依裴少珩之意只封锁画舫看守青女,两三日倒也罢了,可时日渐长裴少珩任一无所获,便也无颜去府衙了,只叫了衙役将卷宗文书又送至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