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医生说微微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可我舍不得折断她的羽翼,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健康快乐吗?”
抬头看了眼天边的灿阳,他无助的喃喃出声。
回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轻声将霍微澜的近况事无巨细的告诉她后,他抬眸看向远处的山峦。
目光缥缈寂寥,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萧条。
傅霆深在墓园待了近六个小时。
直到傅谨前来提醒他该回去了,他才回神。
“母亲,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您若是在天有灵,请您一定要保护微微平安健康。”
指腹轻轻在墓碑上拂过,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轻声祈求。
再次看了眼墓碑上的女子,傅霆深才转身离开。
“少爷,是先去吃午饭还是直接回观澜苑?”
坐上车后,傅谨扭头看了眼后座闭目休憩的傅霆深,询问道。
“先去明月阁吧,然后去六医院。”
“好的。”
黑色的幻影车在柏油路上疾驰而过,一路向着市区驶去。
在进城的时候,与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擦肩而过。
傅谨看了眼坐在出租车后座,神情悲拗的萧慕然,眼中划过一抹讶异。
老人死亡,一般都要停灵三天才出殡下葬,萧老太太才死一天,萧慕然就急着将她下葬了。
果真是人死如灯灭吗?
摇了摇头,傅谨回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傅霆深,“少爷,是萧慕然。”
傅霆深闻言睁开双眼,透过反光镜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出租车,微微蹙眉。
“我让你派人去盯着萧慕然,有消息了吗?”
“少爷,还没有呢。”
“那一会儿回去后,你亲自去查一查他最近的动向。”
“好的。”
抱着骨灰盒坐在出租车上,低头无声流泪的萧慕然,并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幻影车。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稳稳的停在墓园。
萧慕然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司机,向他道谢后,他抱着骨灰盒下车。
神情悲痛的他紧紧的抱着骨灰盒,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向着老太太的长眠之地走去。
将骨灰盒放置好后,萧慕然无力的跌坐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雍容富态的脸庞,泪水倾涌而出。
“奶奶,对不起,是我没用,只能将你草草下葬。”
“奶奶,我知道此处有些荒凉,你向来喜欢热闹,将你独自放在这里,你会孤独不适应,是我对不起你。”
“奶奶,是孙儿没用, 没能将你风光大葬,您会怨我吗?”
应该会的吧。
您一生都风光无限,无论走到哪都是他人的座上宾。
可死后,却落得个这般凄凉的结局。
“奶奶,对不起……”
靠在墓碑上,萧慕然睁着布满猩红血丝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天边的晚霞,苍白的脸上满是颓败之色。
周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悲拗哀伤。
落日余晖中,整个城市都被覆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影。
可他的世界却已经是一片灰败,光影再也照不进去了。
“嗡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见是定安医院打来的,他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心底突然没来由的升起一抹不安感。
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哆嗦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萧婉君小姐的家属吗?”
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萧慕然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嘶哑着嗓子回道。
“是的,我是她的哥哥萧慕然。”
“萧先生你好,我们这边是定安医院,萧婉君小姐因为不愿接受电击治疗,在病发时挣脱束缚跑上了住院部顶楼天台,不慎于今天的17点58分自天台跃下……”
“咚。”握着手机的手一松,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萧慕然双目失焦的看着远方,身体抖成了筛糠。
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似翻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不过须臾间,就将他淹没掩埋。
似有一道惊雷劈头而下,将他灰暗无光的世界劈的四分五裂,再难复原。
“萧先生,你有在听吗?请问你什么时候来医院呢?”
看着已经碎裂的手机屏幕,萧慕然用力的咬了下舌尖。
钻心的疼痛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哆嗦着手捡起手机放在耳边,他极力的遏制着心中的恐惧。
强自镇定的说道,“我马上就过来,请问我妹妹她现在如何了?她还……”
‘活着吗’三个字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怕,怕会是他不能接受的答案。
掐断电话后,萧慕然将手机塞进裤兜里。
“奶奶,我只有君君了,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她渡过死劫好吗?”
跪在墓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萧慕然撑着墓碑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着山下跑去。
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的滴滴出行叫车。
因为是周一,又正是下班高峰期,并不太好叫车。
出了墓园后,久久没有叫到车的萧慕然只得一边打车,一边向着进城的方向步行。
走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双脚都已经磨出血泡的他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定安医院坐落在京城西郊,是一家十分出名的精神病医院。
无论是医疗,预防康复,教学科研,还是心理咨询,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治疗手段也是很残酷的。
对于不听话的病人,医院通常会采取特殊的惩罚手段,其中电击只是最常见的一种。
萧慕然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上20点20分左右了。
神情憔悴颓丧的他冲进住院部大厅,逢人就问他的妹妹在哪?
因为在孝期,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胸前佩戴着一朵白色的雏菊。
但此时,他身上黑色的西装染上尘灰后变得褶皱不堪。
胸前的白菊也被尘灰弄脏,蔫巴巴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落在地上。
他的发丝凌乱,充血的双目赤红。
苍白的脸上神情狰狞癫狂,看上去比院里的病人更像精神病。
看着他癫狂的模样,路过的病人家属和护士纷纷吓得四散而逃。
最后,急诊科的值班医生闻讯赶来,将他带去了抢救室外。
“萧先生,各科的主任医师们正在全力救治病人,但希望不大,你还是尽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救她,求你们,一定要救活她,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
紧紧攥住值班医生的手腕,萧慕然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萧先生,我们会的。”
抽出被他攥住的手,值班医生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