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午饭是跟老爷子一起吃的。
疗养院有专门的食堂，但韩家人单独安排了私厨给老爷子做饭，吃饭的时候老人没什么讲究，沈瑶原以为会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习惯，实际上就跟普通人家一样，一顿饭吃得还挺开心。
韩老爷子是个很健谈的人，看得出来他的学识很丰富，说话时非常有涵养。光听他的谈吐，就能想象得到老爷子年轻时风度气质一定非常好。
只是毕竟年纪大，气虚，坐在轮椅里没聊多久精神就有些不济，韩清嘉见状，推着轮椅把老人送进了卧房，搀扶着老爷子躺在窗边的躺椅上。
窗户外就是湖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飘进屋中。
韩老爷子疲倦地躺着，韩清嘉将窗帘卷起，沈瑶替老人把毛毯掖好，又将他的手放进去。
“蕴慈，刮风了，你加件衣服。”老爷子闭着眼，拍了拍沈瑶的手背，似醒非醒的状态。
他声音轻得很，像是迷糊了。
沈瑶抬眸看韩清嘉。
韩清嘉淡淡道：“让爷爷睡一会儿。”
他将窗户关小，牵着沈瑶下楼。
先前收拾茶台的年轻人已经没在了，读报的中年人正在客厅等他。
韩清嘉一看见他就过去询问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两个人聊了有十几分钟。
韩老爷子年纪到了，身体情况是没办法逆转的，治疗的意义不大，反而还会增添痛苦。他现在什么药都不吃，就是好好放松调养，家人也都是轮番抽时间来陪他，尽可能让他高兴，不留遗憾。
换句话说，能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下午三点，老爷子就醒了。他一醒就嚷嚷着让中年人给他把相册拿来，翻老照片给韩清嘉和沈瑶看。
照片里，老爷子风华正茂，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而照片里的旗袍美人正是韩清嘉的奶奶杜蕴慈。
韩清嘉的目光有一抹非常轻的伤感，并不浓郁。只在老爷子提起奶奶生前的一些事时，会流露出一丝好奇与想象。
翻完相册，又陪老人聊了会儿天，时间也晚了，两个人顺道又留下来吃了晚饭。
临走前，韩老爷子拿出一个丝绒小盒递给沈瑶，说是见面礼。
盒子里是一枚宝石戒指。
“这也太贵重了吧，”沈瑶拿着觉得手沉，“是不是很值钱？”
“没多少钱，你收着吧。”韩清嘉把车开出了疗养院，眸子在路灯下光华隐隐。
“没多少是多少啊，这款式和上面的宝石看着就不是普通戒指。”沈瑶对宝石了解不多，但也不瞎，别说戒指，就连这个装戒指的盒子都透出一股豪横的气息。
“你收好就行，”韩清嘉目视前方，神情一脸平静，“我奶奶的戒指，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结果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沈瑶更慌了，“你奶奶的戒指！那，那要不还是你收着吧，我怕弄丢。”
“我收着干嘛，这是给孙媳妇儿的。”韩清嘉侧头朝她笑了一下，觉得她像炸毛兔子般有趣。
“那万一我丢弄了怎么办？这可是你奶奶的遗物，多重要啊。”沈瑶一开始是没想要的，结果她一推拒老爷子就咳嗽，她转头求助韩清嘉，韩清嘉也装聋作哑。收下礼物是半推半就，她真没想到会如此贵重。
窗外的树影飞掠而去。冬季已经快要结束了，万物都在复苏。
韩清嘉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半晌，忽然说：“你要是这么担心，那就嫁给我吧。”
沈瑶猝不及防被惊了一下，视线从戒指转移到了韩清嘉的脸上。
只见他神情认真地说：“嫁给我，戒指就是你的所有物了，你自己对它负责。”
沈瑶：“？？？”
“韩清嘉，你在说什么？”沈瑶心一下子跳得非常快，咚咚咚地仿佛马上就要飞出来，“你是在跟我求婚？”
韩清嘉专注开着车，唇角却轻轻牵了起来，“可以这么理解。”
沈瑶忽然就坐立不安起来，仿佛椅子上有什么东西烫得她没办法安安静静坐着，好半天，她迟疑地开口：“可是咱们才在一起多久啊，我觉得还没到结婚的时候。”
韩清嘉没说话，却慢慢减速，将车停靠在路边。
“瑶瑶，你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沈瑶摇头，表情颇显纠结，“只是我们确定关系还不到半年呀。”
韩清嘉轻轻笑了一声，“不到半年，跟我想和你结婚，有什么冲突？”
“还是，你没想过和我达成合法契约关系？”
吓得沈瑶赶紧解释：“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快了点。”
虽然她并不抗拒结婚这件事，但她的观念里谈恋爱至少应该一年才适合考虑谈婚论嫁。
而且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挺好的，她也很满意。
沈瑶感觉自己的大脑又开始卡顿，一时处理不了这样过载的信息，因此无比茫然。
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很多事情，可能都没想过，就会突然发生，比如一些意外。”
他垂了垂眼睫，握紧沈瑶的手，“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因为意外过世了，我大哥二哥都享受过奶奶的爱，只有我没有，所以我爷爷特别疼我。”
沈瑶抬眸望着他。
“我的童年，爷爷占的比重甚至比我父母还要多，我非常爱他。”韩清嘉低低说道，“奶奶的遗憾是没有等到我出生，我不想爷爷最后也抱憾离开。所以我想提早一些。”
韩清嘉看着沈瑶，眼里的温柔像海水般，“而且对我来说，十年已经很漫长了。”
“……”
沈瑶哽住。
是啊，这段感情对她来说只是半年，之于韩清嘉，却远不止半年。
沈瑶的心忽然就软塌了一部分。
“可是结婚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沈瑶抿抿唇，眉眼间还是犹豫的，但出口的话却留足了余地，“至少双方父母得同意，还有……”
“行，我来安排，”韩清嘉直接打住她，“明天怎么样？”
沈瑶有点懵：“明天什么？”
“见家长，”韩清嘉拿出手机开始确认工作日程表，“明天周六，不用上班，我手边也没什么事，你跟我回本家见我爸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