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个高腿长,在机场光滑的地面上走得飞快。
张苗也不矮,但他背着两个包,还拖着一个拉杆箱,很快就落后了一大截,无奈之下只好出声:“时总,您等等我啊。”
时晏猛地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啊?您不是不去法国了?”
“我不去,你去。”
“可技术方面的问题我也不懂啊。”
“打电话给张盛,让他买最快的航班。”
张苗:“......好吧。”
万能特助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时总已经是个大人了,身边少个把助理什么的应该没问题的......吧?
时晏一出机场,就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淮江大学。到了大学门口却不知道该往哪走了,他只知道沈星冉是淮大外语系的学生,具体班级宿舍却一无所知。
而且他也没有沈星冉的课表,更不知道她没课时除了公司还会去哪里。
总不能随便抓个人问他沈星冉的行踪吧?
时晏后悔了,他应该把张苗带来的,这种事让他去做多好。
要不说大学生就是质朴热情,他在门口没站一会儿,就有热心的同学上来询问了,童萱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先生,您是来找人的吗?”
时晏想了想:“同学,可以借你的学校论坛账号发个悬赏吗?”
“你要悬赏什么?”
“一万块,要外语系大四学生沈星冉现在的坐标。”
“一,一万块?”童萱听傻了:“人民币吗?”
“当然,我可以先给你转账。”
童萱将信将疑地调出自己的支付宝二维码。
“叮”的一声:“您的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时晏道:“多的一万是给你的辛苦费。”
这钱可太好赚了,童萱二话不说登录论坛发了悬赏。底下飞速盖楼,大多数人都觉得她在开玩笑,但也有人正好在图书馆,他拍了沈星冉的照片:“图书馆二楼,第三排第二列,速来。”
童萱很遗憾,这钱居然被一个陌生人赚走了。
不过有一万她也已经很满足。
当下要了那个同学的账号,把钱转了过去,还热心地把时晏领到了图书馆。
学校论坛已经炸开了,因为那个发坐标的男同学把收款截图发到了帖子下面:“我靠靠靠,万元悬赏居然是真的,发财了发财了。”
好多同在图书馆的同学酸成了柠檬,但凡他们手快一点,这一万块没准就是自己的了。
更多的人则在讨论沈星冉,到底什么情况居然有人到学校来逮人,还花一万块搞悬赏,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当事人沈星冉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昨晚睡觉前就打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今天早上也故意没改回来。
周五没课,她没去公司,吃过早饭就进了图书馆,打算把自己泡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一天。可惜人在曹营心在汉,两个小时过去,她连一篇完整的阅读题都没做完。
书本上熟悉的字符总是不按常理地跳跃,拼凑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恍恍乎乎差点给她催眠了。
就在她决定放过自己回宿舍的时候,安静的图书馆里突然骚动起来。
同学们不停地往她这边张望,隐约中还听到什么“悬赏”、“一万块”之类的字眼。她有些茫然,问不远处的一个本班同学:“林文华,怎么了?”
林文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不知道吗?快上学校论坛,最热的那个帖子就是。”
沈星冉被这些目光搞得心里毛毛的,赶紧摸出手机。飞行模式一关,就有一堆信息跳出来,她顾不上看,赶紧打开论坛,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时晏还有谁?
她猛地把书装进书包,提起来就跑,却在门口与时晏撞了个正着。时晏的眼中火光隐隐跳动,他阴测测地盯着沈星冉:“沈星冉,你可真是真是长本事了,出差不去,电话不接,你是打算造反吗?”
养猫人都知道,猫在炸毛的时候绝对不能跟他对着干。
沈星冉低头不吭声,熟练地摆出一副乖巧模样,心里却老大不服,她不早就反了嘛,是他自己活在过去一直走不出来而已。
时晏看她没反驳,心气顺了几分,但还是火大:“你是主动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扛走?”
图书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疯了才会让他干出这么疯的事儿来,连忙开口:“我跟你走。”
热帖上的两个主角说走就走,只留下一群与一万块悬赏失之交臂捶胸顿足的学生。
学校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且频频向沈星冉和时晏投来探究的目光,沈星冉欲哭无泪,今日之后,她的大名必将响彻淮大,更会成为论坛上的传奇。
“时总,钱多也不是这样花的啊,下回想知道我的行踪,直接问我啊,我给你打五折。”
时晏不爽:“你要是会接电话,我犯得着干这种人傻钱多的事儿?”
敢情您老人家还知道这叫“人傻钱多”啊?
她颇为心虚,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这时候,您不应该已经在去巴黎的飞机上了吗?”
“装傻呢,我为什么换掉江盛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果然假公济私。”
“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江盛在法国双宿双飞?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星冉抚额:“时总,我跟江盛真的没什么。”
时晏哼了一声:“最好是。”
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沈星冉尴尬得脚趾抠地:“时总,我请你吃饭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按照时晏的意思,最好是把直接把沈星冉绑回去锁起来,但这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他郁闷地点了点头,一脚踹飞一颗小石子,跟着沈星冉去了校门口的一家饭店。
沈星冉要了个包间,又给时晏倒了杯白水。
时晏坐得笔直,居高临下的扫她一眼:“献殷勤也没用,想好怎么跟我交待没?”
沈星冉叹了口气:“时总,是我之前说得不够明白吗?我是真的真的不打算跟你续约了,就算当初时夫人没来找我,我也是要离开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名份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不当吃不当喝的,哪有钱来得实际?”
“时总,你没在最底层挣扎过,所以你不懂。我们孤儿院的小孩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读大学的。孤儿院只会帮我交最基本的学费书本费。这些之外的钱我都需要靠自己去挣。”
“您知道大冬天的在餐馆洗完盘子还要回去写作业是什么体验吗?您知道为了捡废品掉进垃极桶又是什么感觉吗?那时候,全班同学都避我如蛇蝎,好似离我近些就会沾上垃圾堆的味道,可明明,我都是洗过澡换过衣服才去学校的。”
时晏眼中闪过心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如果......”
沈星冉摆摆手打断他:“我不是在跟您卖惨博同情,而是想告诉你,我吃那么多苦还那么努力地考大学,为的就是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我想让过去的嘲笑我的人看看我的成功,让他们发自内心地觉得我与他们是平等的。而不是傍一个有钱男人,成为他牢笼里锦衣玉食的金丝雀。”
时晏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沈星冉学习很努力,却不知道她努力的背后会是这样的心酸。
沈星冉指了指自己的包:“这个包,淘宝货,打完折87块多。您看它跟那些几万几十万的包不一样装东西吗?燕窝鲍鱼是好东西,但米饭面条一样能吃管饱。名牌衣服上档次,普通t恤也一样可以美丽大方,买不起的东西就不去买,够不着的生活就不去够。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能吃饱穿暖上大学就已经足够幸运。我的确爱钱,但我更希望将来的某一记得,曾经看不起我的人能发自内心地觉得,沈星冉真是了不起。”
“或许您觉得我拒绝您是不知好歹,可在我的认知中,乞求别人的施舍和旁人异样怜悯嫌弃的目光,才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时晏都听呆了,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知道沈星冉是孤儿,可她平时那么温驯,那么开朗,脸上还总挂着甜甜的笑,一点都看不出曾经挣扎在那样的环境中。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我懂你的意思了。”
沈星冉嗯了一声,端起茶杯露出一个释怀的笑:“那咱们就好好吃顿散伙饭,时总,以后在商场山水相逢,还请您多多关照。”
时晏现在见不得她笑。
那么甜的笑容背后,谁知道她又遮掩了多少苦难和委屈。他没接这话茬,而是起身道:“我去看看菜怎么还没上。”
沈星冉:......
这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啊?
时晏来的时候满校风雨,走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
沈星冉拿不准他的意思,也没精力去探究,她的手机已经快被相熟或不相熟的同学们打爆了。
其中又以梁浅和沈星眠最为疯狂。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时晏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她还不如乖乖地和他去法国呢。半个小时后,她被梁浅逮住抓进了她的工作室,这丫头受时晏启发,找不到人也在学校论坛悬赏。
虽然金额只有区区五百。
但她还是被无情地出卖了。
此刻,她就坐在会议室的一边,对面是梁浅和沈星眠虎视耽耽的两双眼睛:“说,你跟时晏到底是什么关系?”
论坛上还有好事者发的时晏照片,这点瞒不过梁浅。
沈星眠的目光黑幽幽的:“姐,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沈星冉断然否认:“没有的事,他就是我老板而已。”
“你骗鬼呢,什么老板会花两万块悬赏一个员工的行踪?”
“两万?不是一万吗?”
梁浅道:“时老板财大气粗,还给了发悬赏的同学一万块,不然你以为他哪来咱们学校论坛的账号?”
“心好痛,这钱让我自己挣多好。”沈星冉捂住胸口,心道幸好有乔语欣的十万块撑着,不然她非得红眼病不可。
梁浅双手插腰:“坐直,别想借机转移话题,他到底干嘛来了?”
“真的是工作上的事。”
“我信你个鬼,说,你老板是不是在追你?”
沈星冉白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那帮人最喜欢这种女孩子了,冉冉,我跟你说,就算他追你你也千万不能答应啊,那种男人没心的,玩玩而已,当真你就输了。”梁浅一想到徐耀的德性,就忍不住开始操心,生怕沈星冉被人骗了。
“放心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时总就不是我高攀得起的男人。”
“呸,什么高攀不高攀,是他们那种玩弄感情的人渣配不上你好不好。”
这个时晏还真没有,沈星冉忍不住帮他喊冤:“时总不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你说......”
眼见她又要长篇大论,沈星眠连忙打断她:“老板,话题歪了。”
梁浅:“对对对,差点又给你忽悠瘸了,快老实回答问题。”
沈星冉:......弟弟论斤卖有人要吗?
“他来真的是为了工作的事儿啊。”
“呵呵,我信你个鬼。”
沈星冉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就这么个答案,你爱信不信。”
她死活咬定就是工作上的事儿,梁浅和沈星眠还真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摞摞狠话作罢。当然梁浅不忘再次告诫一番,让她千万别被时晏一时兴起蒙了心,不然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末了还不忘打个比方:“你看看吴丹丹,这才几天就被甩了。”
沈星冉一愣,她平时比较忙,除了睡觉鲜少待在宿舍,对吴丹丹的情况还真不了解:“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
“玩玩而已,你以为能多长情,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吴丹丹这两天追着让我帮她把人约出来呢,烦得我宿舍都不想回了。”
“她男朋友不理她,找你有什么用?”
“可能是林正奇那天对我的殷勤让她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可惜了,你这普通富家女的身份隐藏了这么多年,不想快要毕业却被人给发现了。”
梁浅不以为意:“发现就发现呗,反正她说出去学校也没人信,大家早就认定我家开左邻右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