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春节的气息渐渐散去,即将笼罩满城的,是那元宵佳节的喜悦,游灯会,看热闹,皇城内永远也不缺少喜气热闹。
窗外渐渐的又飘起了小雪,瑞雪兆丰年,明年又会是一个好年头。
朱家府邸深处,朱老的小院里,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皮大衣,站在院子里看雪景,须发上挂了一层晶莹的雪花,老人神态安详,静静的站立在小院的中央,像一棵不老的长青古树。
人生一世,真要达到了一个无欲无求的高度,活的也就了然了,可最怕的就是无休止的**,往往年轻时候的野心,随着岁月消弭沉淀,最终留在心底的都是一份无奈的妥协。
五十知天命,朱老早就已经看透了天命,可内心还是免不了世俗。
昨天夜里,华夏著名的易学大师邵浦阳前来拜访,邵浦阳的师傅和朱老是故交,最初的时候,邵浦阳的时候李道南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道士,武当山上拜师学艺,偶然的一次进京结识朱老,初一见面便根据面相说出了朱老的身世未来。
那时候朱老才三十几岁,只是朱家众嫡系子嗣里的一个,资质条件不算差,但也说不上有多优秀,勉强算是中上等。
李道南那时候就为朱老算过一卦,五年一小运,十年一大运,一直推演了后二十年,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应验,但也是应验的七七八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李道南说对了。
生于王侯将相家,未来只身定乾坤,菩萨心肠存须有,天机不可道尽来。
这一番话的大致意思,是说朱老生在朱家将相之家,二十年内会坐上家主的位置,朱老一声菩萨心肠,对待当初家族里纷争的兄弟,不管对方手段如何残忍,他最终都没有赶尽杀绝,甚至念在骨肉的情分上,都将他们放逐出燕京。
朱家的子嗣,即便是离开了燕京,在地方上那也是一方豪绅,收起野心安于经营,即便不是一方巨贾,也可以活的逍遥自在。
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那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朱老不后悔,只是担心会给自己的子嗣后代留下隐患。
李道南去世整三年,平生只给朱老算过那一卦,闲来时候两人经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朱老曾经问过李道南,自己失踪的孙子是否尚在人世,李道南也只是隐讳的说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万物自有规律,说破了,便是违了天道。
邵浦阳是李道南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得他真传的一个,昨天夜里前来拜访朱老,一方面是趁着节日来拜访长辈,另一方面也是师傅的临终遗愿,前来向朱老道出一语天机。
邵浦阳走后,朱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晚上也没出来,实际上他一个晚上都坐在书案前,戒了多年的烟重新捡起来抽,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疲惫,吩咐老管家今天一天都不见客。
老管家知道朱老有心事,也不敢轻易打搅,只是远远的守候在一旁。
朱老静静站立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语气里满是悲凉与无奈,道:“小管啊,我怎么觉得这头顶的天空还有这院子就是牢笼呢,把我锁在这皇城里。”
老管家走进了一些,说:“朱老,命运本来就是牢笼。”
朱老回过头,笑着说:“是啊,命运本来就是一座牢笼,我们谁也逃不掉,任你有千般万般的本事,也是挣脱不了个大概,我们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尽努力做的更好。”
老管家颔首点头,道:“能服侍您老人家,我这辈子很知足,也很幸福。”
朱老笑着指了指老管家说:“你想要宽慰我知足常乐,就直说嘛,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老管家咧嘴笑,道:“我说的是心里话。”
朱老神情安详的笑着说:“有你服侍我这么多年,我也很心安,只可惜啊,咱爷俩的缘分恐怕就要走到尽头了。”
老管家神色一凛,莫名的紧张,道:“朱老,您这是?”言罢,马上又说道:“是不是邵浦阳那后生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朱老安详的笑着说:“说什么不重要,一切都是命运,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三年的时间,林昆会成长到何等程度。”
“朱老……”
老管家的脸上忽然哀伤起来,神情一动,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朱老面色安详的看着老管家,“小管啊,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了,这要是被家里的其他人看到,还不得笑话你。”
“我,我心里难受……”老管家委屈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朱老道:“还有三年的时间,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假如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留在林昆的身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朱家上上下下的事,你嘴上不说,可心里头都是门儿清,帮帮那孩子。”
“朱老,你放心,我会的!”说完,老管家又是欲言又止。
朱老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
老管家道:“朱老,这邵浦阳的话可信么?他虽然得了李道南的真传,可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和他师傅比起来……”
朱老道:“有志不在年高,何况他跟我说的,是他师傅要他传达给我的。”
老管家道:“那您昨天晚上没有再多问点什么,比如日后朱家?”
朱老摇头,道:“没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王侯将相家的事情,岂是随便就能道来的,天谴不说,还会惹来杀身之祸,李道南当初和我相遇,能跟我说那一番话,我已经很感激了,如今他已经不在了,还让徒弟来转告我,更是感激,所以还是不要为难小辈了。”
老管家点点头,道:“也是。”
朱老道:“上次负责鉴定的那个医生从老家带回来了么?”
老管家道:“已经什么都招了,说是有个陌生人给他打电话,拿他家里人威胁他,所以他才偷偷的把坚定结果改了。我顺着线索查下去,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和正纲大少爷有关。”
朱老神情微微一动,旋即淡然的笑了起来,说:“也罢,家族内部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应该也已经猜到林昆的真实身份,可只要我不当着族人们公布,无论结果怎么样,都只是猜测,他们可能会对林昆造成一些麻烦,但也不至于鱼死网破。”
老管家道:“另外,我还查出了一个内鬼,就是他向大少奶奶那边透露了消息,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但是……”
朱老道:“谁?”
老管家道:“我的那个李姓同乡,也在咱们府上当管家。”
朱老道:“哦,小李子啊,我知道他。”
老管家道:“朱老,您看他该怎么处置?”眼神里闪过一丝寒芒。
朱老道:“留着吧,不要惊扰,这种内鬼留着会有用处的。”
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道:“知道了,朱老!那林少爷……”
朱老面色平静的说:“昨天晚上我想了整夜,如果现在把他召回朱家,公开他的身份,栽培他继承家主之位,我心中顾忌太深,一方面是外界的力量对他的打压,另一方面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能够胜任家主之位,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江山只有自己打下来的,坐的才踏实,朱家表面上平静,可有朝一日我若是不在了,外忧内患岂是那么好安定的,林昆的手里目前只有中港市这一个筹码,如果和宋家结亲了还好,可就我这孩子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楚静瑶的。”
“东三省的经济巨鳄楚相国,再加上江南的富贾沈家,这两家加在一起,经济实力也是够雄厚了,权力上可以借助我的那些门生故吏,这些人对我朱炳山的忠诚度没的说,但对我朱炳山的后人就难说了。”
“林昆的手里目前只有中港市这一个筹码,放在东三省,中港市是富足一方,可在全国的版图上来看,太小了,希望接下来这三年,他能够将自己手中的筹码越积越多,真要是能豪绅一方,朱家族长这位子烫屁股,但也坐的住。”
朱老一席话说完,却是忍不住的咳了起来,老管家赶紧上前拍老人家的后背,朱老止住咳嗽,抬起头笑着说:“我想的怎么样?”
老管家点头道:“朱老,恕我直言,你思虑的够周全,只是我担心林少爷未来的压力会太大。”
朱老笑着说:“你放心,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将来还怎么坐上家主的位置。你找时间去见见他,把该说的都告诉他,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提。”
老管家道:“明白,朱老。”
……
杨雯雯的哥哥住院以后,楚静瑶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询问情况,算是对小妹妹的关心,今天医院传来消息,说杨勇可以出院了,楚静瑶就让林昆开车去接一下,也省得打车麻烦。
林昆和龙大相一起,开着车来到了医院大门口,杨雯雯医院里的同事们,帮着把她哥哥杨勇推出来了,杨勇身上缠着纱布,双眼空洞,整个过程却是一言未发,直到上了车,主动跟林昆说了一句话:“哥们,有烟么,给我来一根。”
杨雯雯马上劝说:“哥,医生说你这段时间烟酒都不能沾。”
杨勇声音冷漠的说:“死了倒好,解脱了。”
龙大相一听他这破罐子破摔的劲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杨勇被砍伤的昏迷不醒的时候,杨雯雯都快哭成泪人了,现在醒过来了,忒大个老爷们还要让自己的妹妹担心!
龙大相扭过头来就要冲杨勇骂,被林昆笑着用眼神制止了,林昆从兜里摸出根烟,抛给了杨勇,并对笑着杨雯雯说:“放心吧,抽一根烟死不了的。”说着,又将打火机抛了过去。
杨勇一只手上打着石膏,就叼着烟用另一只手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马上呛的连连咳嗽起来,身上的肌肉一抽搐,缝合的伤口顿时就裂了,钻心的疼痛,可他硬是没吭一声。
林昆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嘴角深邃的一笑,旁边的龙大相直接说了一句:“MD,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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