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许为已到了和叶文涛约定的地点,这是个大商城,商城里的店铺不太规范,外围多是些小吃店和路边摊,中心的一二楼卖衣服鞋子,三楼是个溜冰场。
人山人海,加上这样热的天气,许为站了会儿便满头大汗了。
若不是叶文涛说有要事跟他说,这么热的天他才不会出门,尤其下午陈欣还会回来。
然后他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顿觉浑身舒爽,他放下水盖上瓶盖,余光发现人群里一个穿黑t的身影往对面服装店门口去,头低得很低,戴着顶黑色鸭舌帽。
许为奇怪叶文涛怎么戴帽子,他走进人群来到他身后,拍他的肩,“你说有重要的事,什么重要——”
叶文涛回头,左脸上三道指印在阳光下显得淡淡的,许为顿时明白,他拍拍叶文涛的背,“走,上去再说。”
然后,他们上到三楼,没去溜冰,去了旁边的清吧,在那里坐了两个小时。
原来今天叶文涛因打游戏,误了补习班的课,他爸午休起来看见狠狠骂了他一顿,骂他废物,白养了这个儿子,叶文涛就把手机摔了,他爸气极,过来扇了他一耳光,父子两个打了一架。
叶文涛静静诉说着,表情平静,无悲无喜,许为不懂得安慰人,但他深知那种感受,就陪他默默坐着,给他点了几杯酒。
等他情绪平和了,才给他出主意如何摆脱他爸。
黄昏时分两人下楼,去了一个火锅店。
火锅店的热闹感染了两人,他们的情绪渐渐平复,聊起了轻松的话题,说到后来叶文涛突然问他:“陈欣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许为正在涮毛肚。
“我点了她一下,她还没动静吗?”
一个走神,七分熟的毛肚掉进锅里,许为看向对面的人,“什么叫你点了她?”
叶文涛于是将那天奶茶店的事说了,许为连声“卧槽”,筷子一放,身子猛地后撤靠向椅背,整个人因为震惊而双眼瞪大。
旁边两桌的客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其中一瞪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姑娘,兔子吃食般嚼着两根豆芽,呆呆望向他。
“兄弟,你把我卖了!”
“我这是帮你,”叶文涛从锅里捞出他涮好的毛肚放进他碗里,“你有事总憋在心里,什么时候能捅破窗户纸?”
许为哭笑不得,怪不得上周陈欣行为古怪,原来她早知道了。
许为又想到自己的表现,那天陈欣一直在问他有没有什么话对她说,显然在等他表白,可他却说“我不逃晚自习,我下楼买水,你想吃什么给你带。”
还有陈欣在qq上问:那你说我应该喜欢谁?
他居然回复:喜欢学习。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你怎么了?”叶文涛问。
“兄弟,你害死我了,我现在得回去,你自己吃吧,”说完立即起身,风一般跑了出去。
他很快坐上出租,拿出手机准备给陈欣打电话,但既然打电话,就不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他想了想,到底放下了手机。
归心似箭,等到家时已是下午六点半,他一进家门便问:“陈欣呢?”
宋丽敷着面膜从客厅走出来,说:“她刚走,你要她带的书她放你桌上了,诶,为为,你跑回来的吗?怎么满头大汗的,衣服都湿了。”
许为一下子泄了气,“没什么,”他拉了拉紧贴在身上的t恤,往自己房间走。
推开房间门,隐约感觉自己房间有哪里不一样了。
缓步走到书桌前,他颓然跌坐在椅子里,揉了揉额角,余光瞥见放在桌子正中间那本《历年奥数真题》,他扫了眼周围,后知后觉桌上杂乱的书都靠墙立起来放好了。
先前陈欣和他一起在这间房里上辅导课时,他都会稍微整理下书桌,现在除了刘丽芬进来打扫,他的房间再不许别人进,便也懒得收拾,看过的书都随便乱扔。
他记起昨天写完笔记后,那本笔记本顺手放在桌上了,于是伸手,从靠墙立着的那七八本书里翻找,排头第一本就是他的蓝色笔记本,他拿过来放进抽屉……
当晚,他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歌。
第二天周日,他上了半天奥数,下午准备去学校找陈欣,谁知又被宋丽拖住了,宋丽给他做了两小时的思想工作,让他听曾老师的话,参加今年10月份的集训。
许为心乱如麻,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
周一,陈欣像往常一样早早去了教室上早读,她有特意留意教室前门,一直到打铃也没见许为进教室。
她奇怪许为今天怎么还没到,又回头看最后一排,只见他一身清爽的白t,正坐在自己座位上,眼睛发直盯着什么东西,在走神。
原来他已经到校了,今天怎么突然不从前门进教室了呢?
陈欣收回视线,重新阅读起面前的英语范文,这篇范文有提到笔记本,她脑海中浮现出许为笔记本上的那些内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芸听见她笑,停下朗读看向她,“你怎么了?”
陈欣摇头,“没什么,这篇文章有点好笑。”
但想着想着,却想起了那些残忍的图画,深井里的男孩儿,拉开肚皮的人和被大网罩住的扑腾的鱼儿,那些充满迷茫的文字,在她看来中二得有点好笑的话,还有正常情况下他绝对说不出口的肉麻话,其实细细咂摸,又品出了一点悲哀。
昨天她光顾着高兴,今天好像才理解了他一些。
她潜入他的心,看见他的渴望、迷茫、痛苦和伤口,便不会被他叛逆,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的外表所迷惑了。
昨天之前,她还在怀疑许为对她的喜欢有几分,比得过宋含章吗?比得过他初中的女朋友吗?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