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爷子退出江湖,在家纳福,他们也就在附近定居下来,成了一个小小村落,年老的退休,子侄辈依然在武威镖局任事,这个村子,就叫做聂家村。
聂伯超领着聂沧澜从后园越墙而出,循着山麓走了一里来遥,聂家村已在眼前!
突听身后来路上,响起“嗤”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破空直上,接着又是“叭”叭”两声,爆出一连串的火星!
聂伯超矍然道:“那是天南庄发出来的讯号,他们可能已发现咱们脱困而出……”
聂沧澜忽然伸手一指,低声道:“村里有人出来了!”
聂伯超回头看去,果见有二三十条人影,疾快的从村中奔了出来,这就急忙说道:“咱们且躲一躲,看看是些什么人?“
两人身形一伏,闪入右首一片树林。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堪堪隐蔽好身子,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也已奔进林前。
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三十几个,身穿一式青灰劲装,手提扎着红绸的厚背朴刀,一个个身手矫捷,健步如飞,他们人数不少,但在奔行之际,却不闻一点人声,一看就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
不过转眼工夫,他们已从林前过去,聂伯超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这些人就住在村中,那么村里的人呢?”
聂沧澜道:“大伯父,我们要不要到村里去看看?”
聂伯超点点头道:“走!”
这时差不多已是四更光景,天色昏暗如墨,聂家村中间是一条小街,两旁住家,都是砖造瓦屋平房,门户相对,门前各有一片小小院落。
聂伯超对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是十分熟悉,他领着聂沧澜一连看了三户人家,不但原来的住户,一个不见,每家两边厢房中,都发现有男人的衣物,显而易见,方才看到的那些青灰劲装汉子,就住在这里了。
聂伯超攒攒眉头,说道:“这里的人,会到那去了呢?”
聂沧澜道:“会不会给他们强迫搬走了呢?”
聂伯超口中唔了一声道:“有此可能,看来天南庄果然是有计划的预谋了!”
退出小院落,木门外(小街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脸色黄中透青的中年汉子,冷冷一笑道:“我当是谁,胆敢夜闯咱们铁卫村,原来是聂总镖头,嘿嘿!”
聂伯超抱了下拳道:“阁下如何称呼?恕兄弟眼拙。”
“哈哈!聂总镖头眼里,那会有我这号人物?”
青衫中年汉子在大笑一声之后,冷傲的道:“兄弟荀吉,是管理这里铁卫村的”
聂伯超问道:“这里原先的居民呢?”
荀吉道:“聂家村居民,经领取搬迁费之后,已经搬到他处去了。”
聂伯超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
“哈哈,聂总镖头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荀吉黄中透青的脸上,似笑非笑,嘿然道:“他们有了银子爱去那里就去那里,荀某管得着吗?”
聂伯超回头道:“沧澜,咱们走!”
荀吉沉声道:“聂总镖头请留步!”
聂伯超冷然道:“荀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荀吉阴恻恻道:“聂总镖头夜闯铁卫村,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聂伯超道:“荀老哥的意思呢?”
荀吉道:“铁卫村若是任由聂总镖头来去自如,兄弟这副总领队的饭碗岂不是砸定了?因此只有请聂总镖头委屈些留下来了。”
聂伯超双眉轩动,洪笑一声道:“这么说荀老哥是有意要考量考量聂某了?”
“嘿嘿,谈不上考量二字。”
这话声从聂伯超背后不远处传来,接着说道:“因为咱们要缉拿的只是两名逃犯而已!”
聂沧澜倏地转过身去,喝道:“公孙轩,你来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那说话的正是天南庄总管公孙轩,和他并肩站立的是一个连鬟短髭的扁脸浓眉汉子,他正是天南庄铁卫总领队缪千里。
公孙轩大笑道:“聂沧澜,当时咱们对你来意未明,自然不得不把你稳住了,如今事实证明,你是混进天南庄救人来的了。”
聂沧澜剑眉剔动,喝道:“胡说,你们施放迷药,把我囚在地室之中,等我破门而出,才发现右首一间也囚禁着人,我削断铁闩,进去之后,才知道被囚禁的竟是我大伯父,难道我不该把大伯父救出来吗?”
话声甫落,突听一个冷峭的妇人声音接口道:“聂沧澜,你确实不该把你大伯父放出来的,因为聂伯超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是他失落了镖,我囚禁他,就是要他把失落的镖交出来……”
聂沧澜循着话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竹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她正是天南庄的姬夫人,聂沧澜还依稀认得。
另一个也是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就是向自己问话,手势、眼神十分诡异的妇人,则是辰州言凤姑。
两人身后,还伺立了两个青衣小丫环。
这几句话的工夫,小街东西两头,已被数十名穿青灰劲装,手持朴刀的汉子堵住了。
这一情形,聂伯超、聂沧澜两人显然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
聂伯超没待姬夫人说完,突然舌绽春雷,凛然喝道:“住口!当日盛世民前来投保,即是包藏祸心的一项阴谋,你们一面投保,一面又派出高手,在中途袭击,劫镖伤人,还把聂某劫持而来,囚禁三年之久,由此可见投保劫镖,都是你天南庄一手制造出来的,你还敢诬蔑武威镖局,诬蔑聂某?”
缪千里喝道:“聂伯超,你敢如此对夫人说话?”
聂伯超大喝道:“原来你就是当日劫镖匪徒之首,哈哈,三年来,聂某对你声音记忆犹新!”
缪千里伸手朝聂伯超一指,喝道:“你们上去把他拿下了。”
他话声一落,立即有三四名汉子手持朴刀,举步朝聂伯超逼了上来。
聂伯超目光如炬,厉声喝道:“你们还不给我退开,聂某要拿的乃是劫镖匪徒。”
他这声凛然大喝,大有威武不屈之势,把逼上去的四名劲装汉子喝得脚下微现趑趄!
聂伯超却在这一瞬间右臂扬处,一记“百步神拳”呼然有声,一团劲气直向缪千里凌空击去!
这一拳声势极盛,聂伯超掌风出手,才知自己这三年来,被幽囚地室,长日坐在木床上,心无挂碍的勤练内功,比起从前不知精进了多少。
“百步神拳”堪堪出手,双足急顿,一道人影随着纵起,同时也出现了一道雪亮的刀光,娇若天龙,朝缪千里当头扑去。
缪千里识得厉害,自然不肯和他硬接,身形闪动,接连施展了三式身法,才算避开对方一记“百步神拳”和一招以朴刀使出的剑法“毒龙攫珠”。
他身子堪堪站定,聂伯超也随着在他面前泻落,洪笑一声道:“三年不见,阁下艺技应该精进了不少,怎的不敢和聂某交手了?”
缪千里身为铁卫村总领队,当着姬夫人和手下八十名铁卫武士(三年前他是天南庄十八铁卫武士的领队,荀吉为副领队,三年来,铁卫武士扩充为八队,每队十名武士,由原来的十六名铁卫武士充任正副领队,缪千里任总领队,荀吉为副总领队),聂伯超这番话,他自然受不了。闻言浓眉跳动,仰首怒笑道:“聂伯超,败军之将不言勇,你好狂的口气,缪某今晚不把你拿下,就誓不为人!”
刷的一声从肩头撤下太极牌来!
聂伯超切齿道:“那你就来试试!”
手中朴刀一转,就幻起五朵海碗大的刀花,朝前送出。
他虽以朴刀当作剑使,但这一招“梅开五福”,使得极为自然,若是以长剑使也,反而没有如此强劲。
缪千里不好再作闪避,口中嘿了一声,太极牌陡然扬起,由左向右,拥起一片光影,迎着五朵刀花推出。
他在这一记“移山倒海”,少说也使出了八成功力,存心和对方硬拼一记,比比双方内力。
刀、牌交击,接连响起五声“挡”“挡”金铁狂鸣,聂伯超震得手臂隐隐发麻,心中暗道:“这厮内力果然极强,自己若无三年幽囚地室,潜心练功,这一招硬打硬接下来,就得屈居下风了!”
缪千里硬接一招,却被震得心头狂跳,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也自暗暗吃惊,忖道:“三年前他内力明明不如自己,如今居然还胜自己一筹了!”
两人在这一招交接之后,业已试出对方实力,自是不敢稍存轻敌之心。
缪千里眼看对方没有后退,自己却被震迟了一步,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一退即上,洪笑道:“姓聂的,现在该你接我一招了!”
话声还未说完,太极牌业已“迎风破浪”,呼的一声,笔直砸去。
聂伯超因为当日劫镖匪徒,就是由此人领的头,那时对方虽以黑巾蒙面,但此人口音自己牢记在心,一下就听得出来,三年幽囚,心头积压了无比的愤怒。